朱颜

       那晚，赴一个饭局，他和她几乎同时决定，不开车，打的去，走着回。虽然，那家饭店跟家有很长一段距离。

        坐着出租车行驶在下班车流中，感觉路程比较漫长。他心里咯噔了一下，想：这个决定是否错误，她不是个喜欢走路的人。她心里也踌躇了一下，想：这么长的路，等一下自己能坚持到底吗？

        晚宴结束后，尽管有很多的顺路车，尽管心里在犯嘀咕，他和她还是微笑着谢绝了所有的邀约，笑着牵手走上回家的路。

        整个城市灯火通明，天空中的星星，三三两两地散落着，懒洋洋地眨着眼睛。霓虹灯、路灯不知疲倦地放着光明。已是初冬，风吹在脸上，有些微的寒意。除了时不时从身边呼啸而过的车子，路上行人并不多。她走得有些趔趄，他便不时地说慢点靠边走注意车......

        一开始，她走得兴高采烈。他牵着她，慢悠悠地晃荡着。她是个方向感极差的女子，稍微陌生一些的街道，她便分不清东南西北。走在这有些冷清的路上，她笑着说：小时候，跟妈妈住在乡下，每到周末来城里看爸爸，都是走着来的。想起那时的路，是歪歪扭扭的田间小路，两边是无穷无尽的田野和谷物，没有好玩的好看的地方，真不知每次都是怎么走来的。现在回想起来，似乎那时都是很开心的。妈妈的一群同事都是城里人，只有一辆自行车。于是，她基本上不是被这个抱着就是被那个抱着，或者坐在自行车前座，偶尔下来走走。说说笑笑间，便到了。

        只是，不知从何时起，就不想走了。从自行车到电动车到轿车，很短的路程，都要坐车。有时，看看天气很好，想：今天就走走吧！可是，一站到街上，手，便不自觉地高高扬起，一刹那，便有黄包车、出租车在眼前停下。想来，脚上的高跟鞋也是懒得走路的一个因素吧！原本，每天傍晚，他和她都会手牵手，漫步在小区附近的街道，看看那些新鲜的小店，有时，买些泡虾油条梅花糕跟个孩子一样在街上兴高采烈地边走边吃。有一次，正吃到一半，遇见同事带着一小孩，停下打招呼，同事那小孩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手中的泡虾，她真是囧到家了，吃了一半，递过去又不行，人家眼巴巴看着，自己再继续咬也不行，只好落荒而逃。慢慢的，不是他有饭局便是她有饭局，再或者，他要打球她有应酬。于是，习惯了一个人的孤单。习惯了安静地找一家小店解决一个人的晚餐，然后回家上网。即使两个人在家的日子，似乎不是有雨便是有风或是慵懒，总之，借口多多。牵手漫步夕阳，或是在街心转角的休息椅上小憩，若老夫老妻一般指指点点评论着行人而后笑得前俯后仰的时刻渐渐远离。有时候，看到一篇文章，看到一部剧，看到一些文字，心里会有柔柔的疼。有时候，于灯火阑珊处，会有拟把疏狂图一醉的念头。但日子，终是这样平平淡淡地走着。很多时候，他们会骗自己这样很好这样平常又温暖这样才是生活的真谛。可是，那些浪漫，那些笑声，那些歌声，那些曾经，偶尔，于心底默默萌芽，执着地真切地让她觉得这样的生活，似乎有些遗憾。

        走着走着，她觉得有点累，不自觉地抚了抚腰。他看见了，问：累了吧？她笑笑，抬头看见一幢高楼，便问：这是哪里？他乐了，说：这你都不认识?!这是我们以前逛街常常逛的地方呀，唉，你这小迷糊，啥时把你卖了你都找不着回家的路！她想：呀，走得真快，原来看似很遥远的地方走来也不过这么近。原本她心里是没有打算走到底的，她想，走一会，如果累了就打的，大不了又被他嘲笑为虎头蛇尾，呵呵。

        走着走着，感觉热了，他和她都拉开了衣服的拉链，不再牵手，却跟以前一样，对视一眼，然后，对齐步伐，甩开手，大模大样地在街上操练起步伐。行人们有的走过，好奇地看几眼他们，他们憋了一会，终于忍不住就笑了。

        前面是繁华的商业区，高楼林立，灯光璀璨，车啊人啊愈来愈多，声音也嘈杂了......

        他放慢脚步，拉着她的手，慢慢而又坚定地，继续前行。

        生活，就如走路。有时，看似迷了方向，看似走到尽头，再坚持一会，就会看见峰回路转，就会看见新的目标。

        因为牵手，所以不要轻言回头，即使路不大好走。

        因为爱，所以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