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茶衣

非分行体

京戏大舞台,面谱翻飞。简而繁,粗而细,深而浅的线条轮转的大幕缓缓开启。非不是绿林好汉,宫闱争斗,非不是江湖公案,儿女情长。凡象众生,来来去去,趟马走边般切入戏梦人生。
京胡起,铙钹铿尔。青衣旦角上,掌声。一场戏来来回回,插科打诨,听戏者不过图一种痛快,唱戏者为着一种精神,在彼此的对望与聆听中,体验生死轮回。仅仅是这台上和台下的区别,我们便构成了戏本身。一次寻找和被寻找,一次“角儿”的存在,被挤压了尘土和阳光。因此听戏,你往往听不到真正的哭声和欢笑。
梨园院子里的小千比大千还大,亦如每人手捧的纸枷锁,不敢轻一点,重一点,不敢紧一点,松一点,正好如一件戏服套在身上,画地为牢。如果纸折了,断了。这一生就也就毁了。针孔一样的梨园,在舞台必须展现出宇宙的浩瀚,最闪亮的“角儿”落寞如晨星。谢幕之后仿佛才是真正他们的人生,谢幕之后戏才真正开始!
在看了一场演了百遍的《霸王别姬》之后,我开始对这些唱词,念白和旦角感到厌倦,谢幕时我对站在角落自始至终没说过一句话的仆人感到兴奋不已,他穿着一件宽松的紫茶衣,褶子、斜领,大襟,在模糊的性别上戴着一条大胡须,跑龙套。刚上场,就下场。我多想叫住他。
来来来。不管是书童、酒保、樵夫还是打渔人,请站在这里,我们的戏才刚刚开始,请站在一群小人物、配角中间,观察你们彼此,这有许多新鲜的故事,等着你我。譬如某位王爷告诉你,要在这儿等一个人,不为什么地等,为等不到那个人而发狂咒骂,为等一个人等到老去也不知道他是谁;譬如你们商量好,要打劫一个穷书生,引诱他的妻子,而后在堂上疯疯癫癫,咒骂那负心汉八辈祖宗,而不屈服于一次砍头的淫威;譬如就集体地坐在舞台上,你读你的书,我打我的酒,你钓你的鱼,我砍我的柴,对观众充耳不闻。
一个莫名其妙的世界就此相遇了,如果有一天脱去这身紫茶衣,换上青衣或者西装与运动裤,你我再相遇,会不会如台上那种邂逅或拜访,打着京胡和铙一样的拍子来诉说彼此的命运。也许谁也不愿提及,有一件紫茶衣再也脱不掉了,你扒开胸膛,便会看到烙下一层又一层的淤青,你每脱一层茶衣,它就长出一截痛苦,和真实的自己等长!
多么不幸,又多么骄傲,小人物一起回到台上吧,一起向被毒打的童年致谢!这件共同的紫茶衣,被茶水浸淫、染色的青春,有无限的紫色扩大。在黄昏漆柱上,剥落的虫蚀的阴影黑压压一片。灯光投射,紫茶衣如石头中的一滴泪,凝固在了原地!
请再次鼓掌,谢幕!

*选自非分行长诗《折鹤人》 第五章《紫茶衣》版本1



文章评论

逃亡的天空

掌声响起,但台下并没看到观众。折鹤人开始用手叠纸鹤,折了一只又一只,共有五只,他用手吹着这些鹤子,血红的鹤子扑打着翅膀飞了起来,它们飞得很慢,像是背后有一只手和一根线在操控。(但我们并未看到)折鹤人继续在折纸,不久在他的手上出现了房子、农具和稻草,一瞬间轰隆燃烧。折鹤人继续在折纸,但手中已无纸,他只是重复着折纸的动作,仿佛仍旧有无数只纸鹤飞出。////////梨园院子里的小千比大千还大,亦如每人手捧的纸枷锁,不敢轻一点,重一点,不敢紧一点,松一点,正好如一件戏服牢牢地套在身上,画地为牢。如果纸折了,断了。这一生就也就毁了。

戏台上声色犬马,谢幕之后戏才真正开始!王莽大袍凤冠霞帔与紫茶衣人,台上的角儿与台下的叫好儿的,也都合了人手捧的纸枷锁吧。有点理解风语者这名字的含义了,愿君走着自己,加油咯。

佛瞳

想到郑智化的那首“戏子”。

我感觉风语两字是自由自在没有了羁绊的意思呀[em]e120[/em]如你的文字,草原牧马的感觉。

佛瞳

意犹未尽,缺了很多。

风暴

戏如人生,人生如戏

九妹--招财猪

人在世上,都扮演着各种角儿,或急或缓或轻或重地寻着某种存在感,于是便多了些纠结 苦痛 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