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重阳,今又重阳-----我的父亲母亲
情感天空
父亲出生于一个贫苦的农民家庭,因为建国前在灵武老家过不下去,便随我的爷爷奶奶逃荒到了同心韦州,以放牛娃的身份为家里打柴放牛,贴补家用,在那里生活了三年,解放后的1951年参加了解放军,曾经差点赴朝参战,和平后集体转业到了农场,成了军垦职工,和他的所有战友一样,一干就是一辈子,把自己生命中的主要精力贡献给了这个农场。前年和去年,我们一家陪父母返回他少小逃荒的韦州,老人家竟然找到了小时候住的窑洞,也竟然在清真寺遇到了小时候的朋友,我看到,他的眼睛湿润了,紧握的手颤抖着,激动了好久,也算是圆了他故地重游的梦想。
转业后,组织上安排他作了汽车司机。车队是个大院子,就在我家的隔壁,墙联墙,房连房,向我家的院墙开着一扇小门,为着通行方便。我家面南向东是另外四家司机同事的家,都是农场那种一溜单间的土坯房。作为邻居,我们朝夕相处,其乐融融,一直住了二十多年。因为进城、拆迁、调离等,西边的四家旧址已经建了楼房,先后搬迁了,最东头至今还住着老张叔一家老两口,还是那几间旧房,还是那几平米老院,继续承载着我儿时太多的欢乐和情愫,也延续着我对旧宅的诸多记忆。
到了文革时期,因为父亲具备贫农出身、参加过解放军、现职是工人、在部队时又入了党识了字、学会了开车,身兼工农兵数种身份,在那个政治挂帅的年代,也算是难得的又红又专,加之人品正派踏实人缘好,就被组织推荐进了“三结合”领导班子,作了农场领导。文革时我还很小,唯一记得的事,就是父亲被派往同心县罗山脚下的新庄集公社搞社教,我随车队的大解放卡车去看他,从早晨一直走到晚上,全部是山路,看着汽车走在山崖边上,吓得紧闭双眼,不敢往外看,生怕汽车掉下山沟。晚上天黑后到了父亲的驻地,当地的公社领导端出了一大盆热腾腾的羊肉臊子面招待我们,影像中,那是我第一次吃到那么香的饭食,至今难忘。今年我去罗山游玩,无意间到了那里,可惜已是断垣残壁,不见人烟,只立有一块“同心县吊庄移民纪念遗址“的碑在废园荒草中,在风雨中诉说历史的变迁。
我们小时候生活条件不好,全场干部职工过着同样的生活,吃着一样的饭食,住着同样的土坯房,睡着同样的土炕,连穿戴也都大体相同。。。。。。好在父亲总能给我们带来一些小小的,却是难以忘怀的惊喜。因为是当兵和司机出身,又是场党委副书记、副场长,配有一把带皮套的驳壳枪和长管猎枪,所以他常常出外打猎,也常常出外开会。记得那时节,父亲总能在久违后给我们带回黄羊、大雁、野鸭子等肉食和一些本地从未见过的香蕉、石榴、甘蔗、板栗、花生、核桃等干鲜果品,数量少时我们自己揣在怀里偷着吃,数量多时五家分而食之。最喜庆的是,打一两只黄羊回来,全体邻居男女老少关了大院门,在大院中央架一口大锅用柴火煮肉,聚在一起吃肉喝汤,直到最后一滴肉汤喝完为止,在那个物质和精神都极其贫乏的年代,那样的篝火晚会,火光映在每个人的笑脸上,笑语连天,喜气洋洋,觉得是那样的幸福,为有这样的父亲自豪骄傲,觉得父亲高大壮硕的身躯那么伟大。
场里的正职领导,通常都是农垦局派来的流水官,父亲做了几十年的副职,虽然组织几次想调他去别的农场任职升迁,可他舍不得他的老战友、老职工和他从开荒、复垦到熟地收获的这片土地,所以他俨然是这片土地以及这片土地上的人们的主心骨,德高望重,众望所归,以至于向我们交代后事,也不想安居祖坟,只想睡在战友同事的身旁,葬在他一手操办的农场回民公墓里。在我的记忆中,到我家说事请托的人,从来没有红过脸吵过架。退休后父亲迁居到吴忠十几年了,总还是有老战友、老职工不停地来拜望他,远至外省市回来办事的人,近至市区内的人,而我们以生疏晚辈的身份回农场,每每碰到老人,提起父亲他老人家,人们总是赞不绝口,敬佩尊重之情溢于言表,嘘寒问暖,关怀备至,而他也总是隔三差五地让我或弟弟拉他们老两口去农场的田间地头和同事家里看看,转转,每次他都会高兴的念叨许久, 我理解他对这片土地和人民深深的眷恋和感念。每当听说哪位老同事离世了,他都尽力去送行,唏嘘遗憾许久,那种感情,早已经渗入他的骨髓里,成为他生命的重要内容了。
父亲一辈子自律清廉,对我们管教甚严,也爱之切切。小时候我家前边就是果园和玉米地,那里的果实极具诱惑,诱惑的我也搞些小偷小摸的恶作剧,可偷得的东西从来不敢带回家,生怕父亲看见教训。记得有一次掰了两个玉米,在野外烧熟吃了一个,一个带回家藏着,不幸被父亲知道了,晚上父亲回家已经很晚,却专门把我从被窝里叫起来,一顿恨训,训的我痛哭流涕表决心,后来几天又警告过几次,再后来,即使同学送给我东西,只要我知道是偷来的吃货,吃完才回,不敢带回家里,生怕父亲知道。在我的记忆中,父亲的管教只讲道理,从来没有打过我,甚至从来没有骂过粗话,但我们姐弟都敬畏他,他是那种不严自威的男子汉。母亲是个不太注重细节的女人,在我的童年和少年时代,父亲的慈爱让我至今记忆犹新的事是,有一次我放学回家早,进不了门,便睡在家门外面的一堆沙土上,得了重感冒,回家后便睡下了,发烧迷糊,父亲回家后已经很晚了,知道我感冒发烧,对母亲好一顿训诫,还没吃饭就二话不说背起我上医院,往返大概两公里到大夫家里找到人给我看病,连着几天早早回家照看我,一直到痊愈,有一次我不小心撞破了额角,他也是抱起我跑着到医院包扎,再背着我回家,每天安顿吃药、换药。。。。。。我家凡求人办事,大到涉及原则和公事,小到儿女婚事帮忙,父亲从不出面打招呼,都是母亲张罗,成则已,不成则废,以致我的母亲和大姐做了一辈子农工,二姐自己考了会计,我和二弟如果不是考学离开农场,怕是至今在场务农呢。
母亲结婚前是父亲灵武老家邻村的女孩,在父亲转业前嫁给了他。据老家的舅舅们讲,母亲小时也算是当地的美女,求婚者趋之若鹜,最终选择了大她六岁、仪表堂堂又军人出身的父亲,随军转业后,在农场待了一辈子。母亲的性格开朗活泼也幽默,走到哪里都能听到她的笑声和她所带去的欢快话语,往往能够成为人群的中心,也从不与人纠纷,所以朋友众多,广受欢迎。对我们姐弟,她从不罗嗦,从不严苛,只要孩子吃饱穿暖,其他事是由着我们自己的,父亲在外忙的多,所以我们还是有极大的活动空间,总是玩的天不黑不回家,甚至只要父亲不在家,我们什么时候回的家母亲都不知道。母亲对下宽容憨厚,对上也极为孝顺。我的奶奶一直在灵武老家生活,她总是隔段时日接来照顾一段时间。那时候,农村粮食紧缺,尤其是春夏季节,总是难以为继,甚至饿死了人,母亲千方百计挪腾接济着老家的老人孩子,帮他们渡过了最为艰辛的日子,直到改革开放生活好转后,我的外祖父还常常提及此事,夸赞母亲的仁厚接济,让他们保全了性命。我小时候,母亲务农的田地离家较远,有时中午不回家,我和大姐走很远的路去送饭,帮她除草刨地,晚上回家她还得洗衣做饭操持家务。因为几乎一个人料理家务,所以母亲看上去总是精力很旺盛,可我知道,她即使是有病也从不休息,从不医治,全凭自己坚强不屈的个性硬扛着,熬着,再辛苦,也没有听过她有一句怨言,总是乐观豁达,风趣幽默,坦然面对一切困难。
父母亲革命了一辈子,对党对国家有着深厚的感情,每当增加工资和福利,他们都会说一大堆感谢党和政府的话,告诫我们要尽力回报社会,报答恩情。几年前,父亲的身体还好时,交代我一定要带他们老两口去延安看看,并且告诉我一定要记住,是党和国家把他从一个穷苦的放牛娃培养成为衣食无忧的国家干部,并传承了我们一大家人,此恩此德要至死不忘。到延安后,他满怀深情,每一个景点逐一参观游览,流连忘返,夜不能寐,买了许多像章和纪念品摆放在家里,镶嵌镜框挂在墙上。至今,老人也是每部红色经典电视剧必看无疑,有些还反复地看,不厌其烦。我们游览六盘山长征纪念地,他老人家一定要登上山顶的纪念亭,在我的搀扶下,一直看完所有的图片,用了近一个小时艰难地上下了几百级台阶,对此,我满眼含泪,感慨万千。
而今,父母年迈,已不能远足游玩了,但是,我会尽全力带他们去他们想去的地方,哪怕是仅仅坐在车里观看;吃他们想吃,哪怕是仅仅那么一小口。。。。。。
岁岁重阳,今又重阳。我只希望他们以自己特有的顽强精神和品格好好生活,让我有更多的机会尽孝,报答他们的养育之恩,不要让我有“子欲孝而亲不待”的遗憾。
文章评论
幽兰
多么朴实感人的文字啊!有您这样孝顺的好儿子也是源于他老人家的言传身教。祝福二老幸福安康![em]e160[/em]
莲叶青青
言之切切,朴素感人!二老有您这样孝心的儿子也知足了!
玉
言之切切,朴素感人!我也有八十多岁的老父母,事事顺着他们吧。[em]e183[/em]
梦娜
多么真实感人呀,流着泪看完的,家有老人真好,真心的祝他们二老健健康康的度过他们的晚年^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