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父亲

个人日记

父亲从小就家破人亡,7岁多时他的父亲偷偷随南下的中华民国国民革命军参军走了。第二年他的母亲由于没有丈夫的消息,带着父亲唯一的弟弟改嫁到了广东省。此后到现在,一直就没有他父母的消息。是死是活、落在何处,始终也不得而知。

据说父亲的弟弟后来被他母亲卖给了一户人家,而那户人家又转卖给了别人。从小就没有了爹娘、也没有生活来源,唯一的一个妹妹也被迫和无奈送给了
老家很远的人家作童养媳。此后的几十年,父亲和他的妹妹、弟弟一直骨肉分离、杳无音信,等到他们破镜重圆时时间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以前听父亲说,他弟弟费了不少周折才找到父亲在农村的家。那天,弟弟拎着肉和水果——那个年代算是很贵重的礼物了,在村子里走来走去。当时正在生产队集体干农活的父亲看见了,随问旁人那人是不是要找人。经过问询,才知道那人找的就是父亲自己。哥俩一相见,抱头痛哭,当时的场面无不令人动容。此后不久,从小给别人作童养媳的妹妹在当时的人口普查时也找到了。只是那个年代交通很不方便,相互不通车,三人相隔又太远,很多年才会相见一次。  

父亲曾在生产大队当过民兵营长,也做过生产队队长。父亲在生产队是出了名的勤快人,也是种田能手——
翻地、储肥、除草、育种、撒种、间苗、施肥、锄草、松地、浇水、除虫.....样样都在行,最在行的是用牛犁田、耙地了但在那个黑暗的文革年代,大集体式的劳动较为低廉,每天也挣不了多少工分。因此每年生产队分下来的粮食都不够吃,几乎每天过着食不果腹的日子。为了养家糊口,父亲在山上挖过野菜、砍过柴,到江河打过鱼,下水沟抓过泥鳅、在水塘捞过田螺。但年年还是要向生产队借粮、借债过日子。

那个年代,也是人心不古。父亲是老实人,更因为在生产队里是单门独姓,因此常常受人欺负。那些使坏的人,有的常偷摘我们家自留地里的菜,有的故意放牛偷吃我们农地里的秧苗,有的偷偷用渔网捞我们家鱼塘里养的鱼,有的甚至向鱼塘投毒......说起父亲这一辈子,真是受尽了无尽的苦难和劳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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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时的父亲 
 
每每
想起父亲曾经受过的苦难、以往养家糊口的艰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辛苦劳作、为我们上学的种种奔波......自己总是禁不住暗暗流泪。每当想到父亲,最忘不了的是父亲在雨中耕田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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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在耙田
 
与父亲总是聚少离多,自己工作在千里之外,只有每年回老家时才能见上一面。每次打电话回去,父亲往往不在家。自己忙里忙外,也不知为谁辛苦、为谁忙。“父母在,不远行”,可人生好多事情,都是无奈得要命。

那年的六月上旬,父亲生了一场病,人变得廋削不堪,胃口也不好,每餐只能吃一小口米饭。听到老父亲的状况,自己心酸不已。临近父亲节,不知道为什么,在京城的自己对父亲的想念比以往来得尤为强烈。也许是父子同心,或许是心有感应心中也有种说不出的莫名不详感觉。思亲心切,于是在父亲节前夕,自己利用周末时间回了一趟老家,去看望苍老年迈的父亲。
 
 思念是一张无声的车票,我在这边,父亲却在遥远的远方,望不尽长路漫漫......

这次回家事先没有告诉父亲,所以我到家时父亲也不知道,父亲正在屋里休息。进到父亲的房间,正看见父亲靠在躺椅上。我叫了一声“爸”,父亲转过头直直地看了我一会儿以后, 才知道是我回来了。看到父亲瘦削不堪的身材,心里很不是滋味。稍感欣慰的是,父亲的精神看起来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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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在躺椅上休息,精神不错——2013年6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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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习惯了每天去几里远的圩镇上走一走,顺便买点东西——2013年6月24日。
与他同龄的同村老人一个个老去了,只剩下父亲一个人,每天孤独地瘸着腿走着去、走着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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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圩镇回来,父亲都会洗个澡。换下来的衣服父亲坚持要自己洗——2013年6月24日。

这次在老家陪父亲呆了一个礼拜,看到父亲没有什么大碍以后,于是自己就返回了京城。

七月下旬,父亲渐渐感觉不适,以前每天都要喝酒,现在喝一点点
浑身就感到难受,目前已有几十天滴酒不沾了。以前每天都要去几里路远的圩镇上走一走,现在很长时间也不去了。父亲自己说浑身感到无力,走不太动。晚上也难以入睡,身子睡哪边,哪边就感到疼痛。父亲胃口也不好,每餐都吃得很少。人也越发削瘦不堪,以至于有点皮包骨头了。
 
八月四日,经过在医院的多次检查、核查,父亲确诊为肺癌,而且是肺癌晚期。医生告知说,老人年纪大了不适合做手术、放疗、化疗,只能进行保守治疗。想不到父亲累了一辈子、苦了一辈子,到老了还要受病魔折磨。可怜的老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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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大家瞒住了消息,父亲并不知道已经得了晚期肺癌。
在医院住了几天后,父亲实在不愿呆在那里,于是出院回家,准备在家打点滴——2013年8月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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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出院回到家——2013年8月8日。
 
从医院回来,父亲在家断断续续打着点滴,身体也稳定了一段时间。但到了九月份,父亲的状况开始恶化起来。心闷气短,日渐咳嗽,且常常咳出血丝。胸前有时痛得难受,用手不停抓挠也止不住痛和痒。自己也很难坐住,整天只能躺着大小便也开始控制不了。走路非常困难。从那时起,父亲就再也没有跨出过自己的房间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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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躺在躺椅上,已是心闷气短——2013年9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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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躺着也很难受,他想坐一会儿。但往往难以坐住1、2分钟,浑身就会疼痛起来——2013年9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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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饱受病痛折磨,已是
气如悬丝,瘦骨嶙峋——2013年10月6日。 
 
大概是睡床久了,常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梦话也多了起来。有次刚醒来,就告诉我说,他想把床推到我过世的母亲那里去,可怎么推也推不动。听完父亲的话,自己不禁鼻子一酸,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日子就这样慢慢煎熬着,父亲每天躺在床上,饱受病痛的折磨,每顿也只能靠流食维持。食稀痛剧,已是瘦骨嶙峋,惨不忍睹。
 
到了十一月五日那天,父亲的病情迅速恶化起来,已然不能说话、艰于呼吸。十一月六日凌晨一时,父亲不幸仙逝,享年八十又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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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呼!天胡不吊,夺我家父?!叫声爸舍我何忍,哭声爸天地昏暗——2013年11月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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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得生前冤厄过,诵经礼忏送亡灵——2013年11月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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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头看像不似画,只见画像不见人——2013年11月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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舍我何忍驾鹤去,黄泉路上一人行——2013年11月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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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兮魂兮!魂兮归去! 




文章评论

不过如此

[em]e109[/em] 过第一个清明,儿子是要回去祭扫的

依然是我

我二十四号和二十五号梦见了我敬爱的姨父和我一起吃荸荠,没梦到大姨,后来姨父带荸荠找大姨去了,昨晚我还和我妈妈打电话说着我做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