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心如雪

—读长篇小说《日头日头照着我》

作者：小溪

二愣姨夫家的那头用文秀的工资抵押贷款买来的奶牛，难产。兽医正了胎位，再把小牛的蹄子拿麻绳捆了，众人拔河般生生把小牛拔出母体，一场惊心动魄的生产，总算有惊无险，总算“母女平安”。二愣姨夫家从此发家致富有望，文秀的工资也没有了风险。

我总算可以长长地舒口气了。

两天一夜，废寝忘食，我被文秀牵了鼻子，奔波在柳树乡、太平庄、平阳县、市里、省城……

看文秀被婆婆恶语相加，

被大姑子抓得满脸鲜血淋漓，

忙工作顾不上家庭让丈夫不满和误解，

屡遭姚书记会上会下批评，

屡遭“小广播”林丽蓄意诽谤和陷害，

受县医院院长“小老鼠”和夫人白眼与侮辱，

和牛食堂、牛二愣、杨抗们不懈抗争，

夜里看管告状专业户牛老歪，

给牛三愣买假万元家具倒贴三百元，

提三十斤花生油去省城找张建国，

给小娟找工作夜奔市里求人……

小说《日头日头照着我》里的主人公文秀在我脑海里穿梭一般走来走去，一刻不停地忙碌。我心疼着她，尊敬着她。

从正月初三待客大姑子志玲时的夺门出走，到翌年正月初三含泪回娘家，文秀这个瘦弱文静的包村干部，以非常人的方式，以非常人的智慧，做了非常人的工作。她挣扎在生活的风口浪尖，行走在危机四伏步履维艰的工作刀刃上。她的身心浸在汗水和泪水中。尽管是招聘的身份，尽管没有可以升迁的未来，可是她对自己从来没有松懈，只缘于一个信念：良心、责任和不曾被世事诡诈磨尽锋芒的“高尚冲动”。

志刚的同事说：“乡政府那么复杂，看来还是我们当老师的单纯，不用钩心斗角闹矛盾。”看到90多页的时候，我就有了同感，以前对自己的教师职业尚有不满，此刻才知道，学校才是真正的一片净土，一个乐园，一个平静的港湾。没有让人惊骇万状的险风恶浪。我若做个乡镇包村干部，肯定一天都熬不到黑，得活活气死在那云谲波诡的太平庄。

“日头日头照着我，我给你娘拉大火……”古老而欢快的童谣在文秀耳畔响起，那身心疲乏不堪的文秀，谁是她头顶那颗日头？

不是小心眼“窝里炸”的丈夫志刚，不是善解人意的小米，不是淳朴热忱的张小多，不是善良的老孙。应该是乡长李平，李平自始至终站在文秀不远不近的地方，像默默不语的日头，照着文秀，给予文秀温暖而又不灼人的光芒。

为人正派、工作勤勉的李平是文秀的顶头上司，两人年轻时有过一段朦胧短暂的恋情。虽然“同在一个锅里抡马勺”，可是把名节看得比生命更珍贵的文秀，“和任何女人都没有杂七杂八”只着意仕途的李平，都冰清玉洁，相处得清水一样。文秀包太平庄后屡陷困境，李平屡次鼎力相助，这诚然是上级对下级必要的工作支持，也不乏李平往日情愫使然，更兼有对文秀执着、坚毅，负责、敬业精神的敬佩与尊重。正是李平的鼎力支持，才使得文秀有一种与李平心灵贴近的温暖感，才使得她不遗余力，意气风发，斗志昂扬，在一波三折的太平庄制服了一个又一个“龇牙鬼”，解决了一个又一个男人都解决不了历史难题。

李平，儒雅的男人，真君子。真君子自风流。他的风流表现于对自己喜欢的女人，情愿做一颗二月的日头，悄然释放着温热适中的光辉。只是关心给予——就这么简单。

眉宇间没有倚权仗势的霸道，骨头里没有调戏寻欢的念头，脸颊上没有贪婪可耻的轻薄。充其量只坏坏地笑了那么几次，只不过开了几回淡淡的玩笑。那坏笑的眼神里，那浅粉色的玩笑里透着孩子般的调皮、狡黠和可爱，让文秀心里微微一颤，然后荡开一大片融融的暖意。

北国商城那件让文秀由村姑骤然变成白领丽人的黑色风衣，若五千元的高价后边能去个零，也许收入不丰的李平就会咬咬牙买给文秀了，尽管只是一个一闪而过的意念，没有践行。可是，一个真心的意念，远比包养二奶的大款一掷千金的洒脱更令人感动。

李平睿智地掌控着自己的感情防线，呵护着一份至真至纯的爱，欣赏着，感动着，不肯亵渎。

他尊重着文秀，也尊严着自己，尊贵着自己。

唐慧琴的中篇小说《千里迢迢》，小臭子对芝芝的爱，也写得那么唯美，那么温馨。那小臭子的又爱是什么？我细想了想，也许像北方四月田野里“遥看草色近却无”的茸茸小草，朦朦胧胧，一抹极淡极淡的青青之色，让人不胜爱怜，不忍触碰，怕把它折断了，揉坏了。只可远远伫足，用心品味、享受那静悄悄的美丽。

在物欲横流，情欲泛滥的当今，慧琴笔下这种干干净净的爱，显得弥足珍贵。无不让人神往，我们都会情不自禁地对这种爱心生敬畏，不由得想举手向它敬个礼。

是作家对世上男人刻意的美化？还是对世上男人的期冀？

爱你，何必缠绵缱绻。爱你，何必巫山云雨。

一尺太近，一丈太远，爱你，就伫立在你三尺以外的距离。爱你，只用一颗尊贵的心，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