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克

12月29日晚，浙江温州市公安局召开新闻发布会，认定乐清村委会主任钱云会被碾死事件是交通肇事案，排除“谋杀”可能。这与两天前乐清警方给出的结论一致。彼时，乐清官方定性一出，即引起舆论强烈质疑，网友及专家呼吁引进第三方独立调查。温州市委并未引进“第三方”，而是紧急指示乐清警方的上级，温州市公安局直接介入案件，按照刑案调查。如今，上下级警方调查结论一致，舆论作何反应？

由于可以理解的原因，今天平面媒体均是仅仅刊登了官方结论及新闻发布会问答实录，似乎很平静。但是网络上沸腾的舆情，并未平息。除了继续质疑，一个新的信号值得注意，多名知名人士和普通网友表明将组织“公民独立调查团”（一称“公民调查团”、“公民观察团”），调查钱云会之死，并发布调查报告。根据微博上显示，现在至少已有三支调查团，调查团成员多为知名网友、学者、媒体人士、律师等，比如社科院研究社会冲突和农村问题的教授于建嵘，南方周末著名评论人笑蜀。有的调查团成员多达八九人，有的则两三人。有的已经奔赴乐清展开调查，有的则仍在做前期准备。温州市官方在新闻发布会上表示 “欢迎”调查团。

这是一个不但值得肯定，而其值得称赞、欢呼的动向，暂且不论调查团后续如何发展。公民独立调查团的最大意义，就是寻求弥合社会裂痕的可能途径，打破相互不信任的僵局，努力探寻事实真相。钱云会惨死事件自引爆发酵以来，真相扑朔迷离，相关方提供的信息甚至相互矛盾，在最核心的问题上——是谋杀还是交通事故，官方两次定性均引起社会各界尤其是网民的质疑。这既反映出互联网时代信息公开的不可违逆，任何缺乏说服力的所谓“结论”都会遭到网民挑战，一纸新闻通稿盖棺论定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而且，这也反映出社会分裂已是不争的事实。基于占有资源的不均，加之无处不在的社会不公及对立，各群体之间已经产生不宜小觑的裂痕。即使对利益结构是否固化、阶层流动是否已经停止、利益之争是否不可调和等问题存有争议，但社会群体对话困难与信任危机，却的确是越来越明显。这在舆论场中表现得尤为突出，人们被非白即黑地分为官方-民间、穷人-富人、权贵集团-弱势群体，如此等等。围绕一些焦点新闻事件，各群体之间产生激烈的争论，理性的、讨论性的、有妥协的争论当然正常，但是，更多时候双方观点势不两立，对于基本事实的认定也存在很大差异。网民已经形成思维定势，官方肯定是有问题的，是错的不可信的。具体到村长之死事件，网民几乎一边倒怀疑是“谋杀”，对于官方的两次结论提出种种质疑。

这种情况下出现的公民独立调查团，就显得弥足珍贵。它不但有望打破官方结论不为网民接受的僵局，而且或可稀释网民之间的分歧。它不仅试图弥合官民之间的裂痕，而且要弥合民众内部的裂痕，它要寻求的是社会的对话与团结。对于官民不信任不赘述，民众之间的对立也值得注意，比如钱云会事件中，也有不少网友认为是普通交通肇事，更有少数人士比如西太平洋大学博士禹晋永出言不逊，禹微博曾言“村长之死莫非是天意”？其人对网民质疑官方极度厌恶。对于这些人，公民调查团的行动也是与他们沟通的前提，就是说，我们不再口上争论了，我们去寻找可靠的证据，然后回头再讨论。

公民独立调查团的重点，就在于“独立”的立场与态度。这些学者编辑律师网友，都是自荐或他荐的公民，有着不计名利、无畏勇敢、公正坦荡的品质。我们期望他们的调查既不会受官方影响，也不要迎合网民的意见，真正做到客观中立。知名网友连岳担心，如果届时调查团的结论也是交通肇事，网络暴民会不会反过头攻击调查团成员，之后出现类似事件再也不会有人敢于组织独立调查。我认为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首先是因为如上所述，调查团成员大多在社会上网络上有着很高威望，大家信得过他们，这些人也不会拿个人信誉作儿戏。其次，已经出现多支调查团，同时“作弊”很困难，相反可以相互印证调查结论。事实上，在以前在多起事件中已经出现过“网友调查团”，比如昆明“躲猫猫”案、福建三网友帖案等。但是此次钱云会事件，出现多支独立调查团，却实属罕见。这或许是公民独立调查的新发展。再次，调查团注意到了成员的合理搭配，上述学者律师记者等有对相关问题的专业知识积累，而且有网友还建议成员应该有工科背景的人士。除此之外，团队内部也并不完全追求同质性，而是吸纳意见不同者，以求调查过程及结论更客观。由资深媒体人王小山牵头的调查团，就吸纳了窦含章作为团队成员，窦在微薄上说，“我将双手伸向我最反对的人王小山，组成看似很奇怪其实很合理的组合奔赴乐清”。

2010.12.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