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上北地

文: 北地


我和尚杰第一次开战是在车站，那也是第一次，却不是最后一次，因为后来我们在一起了。

那是个冬天，我从成都站出来准备转车。结果人堆里一个女的上前来一把就把我抓住了，然后从我前挎的背包里拿出一串明晃晃的钥匙。她说不行，去见警察。我说:去就去，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她的钥匙在我身上呢，而且我不能让一个陌生的女人把我给莫名其妙的欺负了。

我注意到她穿的还挺时尚的，头上戴着线勾的鸭绒帽，红色的，脚步上穿的是双黑色的靴子。我心想这么漂亮的人，怎么就那么坏呢？

她见了警察，头一句就是:警察叔叔快抓住他，他是小偷。

我说:警察你把俺俩都抓了吧，她把东西偷偷放我兜里，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我愿意配合调查。

那年轻的小警察，笑眯眯的，歪着脑袋看看她又看看我。我说:对了，你好好看看。看看我长的像小偷不？

那小年轻警察也挺气人的，摸了摸我留的一点小胡须不紧不慢的说:有点像。

尚杰笑了，是捂着嘴偷笑。

笑完了，她把头俯过来，嘴巴贴着我的耳朵说:你知道么，你一看都是给人欺负的瘪三形象。

我一听那个气呀。

然后，我问她:我说你的这个帽子真好看，哪买的？说着就一把给抢了过来。她要来夺。我不给，并假装拿帽子打她，她就躲闪，我就腾出一只右手拍了她一巴掌，她痛的吱吱哇哇的。并这样反复了好几次。我一边揍她，嘴里一边念念有词:瘪三！

后来，小警察看情况不对把我严厉的训斥了一顿，并制止了我。尚杰揪住空子，狠狠的给了我一脚，疼死我了。踹完我，转身笑去了。

我跟小警察说:你不会明白被一个女人冤枉的滋味，如果她这一脚踹到你身上，你就知道她的力度了。

“行了，你俩都跟我来一趟。”说着就把我俩带去车站里的一屋里去了。

“说吧，咋回事？”

我说:“就我刚才跟你说的那样，她一把抓住我，就在我兜里翻出了她的钥匙。”

“问题是，她钥匙怎么会在你的背包里？”

“不知道？”

然后，小警察又转身问她:“你说，你怎么就知道钥匙在他这里？你放的？”

她说:“我也不知道，当时人很多，我发现东西没见的时候，身边的其它行人告诉我，就在那人身上，后来我就揪住了他，不过还好就一把钥匙。”

警察大致明白了，我俩都是被冤枉的。大概是因为小偷盗窃未遂，故意转移了她的视线，把钥匙丢在我这里了。

小警察说:都再看看还有啥东西没见了？

我俩都查看了一番，说:很齐备，都在呢。

这时候，我忍不住小声骂到:真是个傻逼女人。

她说:什么，你说什么？

我说:没什么，车都没坐上，你把车票钱给我报了吧？

“想的美，我得这张谁跟我报？你？”说完拿着她的车票在我眼前晃了晃。

我留意到了，南充。跟我要去是一个地方，而且是同一班次。

其实从成都过去那里远也不远，而且坐汽车也行。

小警察说:谁也别埋怨谁了。来，过来握个手。

后来，我俩就气鼓鼓的握了握手，她的手心儿很暖和，大概是因为心里有火吧，因为看她身上，我不觉得她穿的很厚。

有那么一刻，我觉得她还是挺漂亮的，就是有点傻。所以有点后悔了，后悔拿她的帽子做幌子给了她好几巴掌。不过，我的羽绒服上现在有她的大脚印，算是扯平了。只是那脚印脏兮兮的，非常影响形象。而腹部那里却暖暖的，那是被她踹的。现在回想，原来我真是欠揍，被人踹了，还踹出了幸福的味道。此是，后话。

你们不知道，后来我是废了多大劲才把她搞定。是小警察帮我客串了一把，才有了后来。所以，我很怀念小警察，当然也怀念那个手段拙劣的小偷。

那天握手言和之后，我猫在小警察的耳朵边说:兄弟，帮我个忙吧，看这都是缘分。既然你让我俩握手言和，那就再深彻一点儿，你说要纠正我的错误，所以得我请她吃饭，并且由你监督。你看好不好，经过这一闹，我发现，我喜欢上她了。帮帮我吧，以后兄弟你就是娘家人。我估计那天，我都快被自己说的话感动了。

后来，小警察真就同意了。尚杰诧异的看着我们，不知道我又想搞什么鬼。不过，小警察倒还挺会演戏的，他等我说完假装的勃然大怒:不行，若你不是犯得原则性错误，非把你给抓起来不可。死罪免了，活罪也难饶。看到大成都的广场了么，那个边上有家酒楼的特色菜很不错，去吧，去请人家姑娘家吃一顿算个赔礼。

我说:你也去吗？

小警察说:“我嘛，就不去了。”

我说:“请当然一点问题没有，关键是等下她不领情，又要揍我咋办？所以，你也得去。”

小警察故作矜持的沉吟了一下说:“那...好吧。”

尚杰被我们整的迷迷糊糊的，刚一反应过来连连的摆手:“不去，不去，再说，现在我已经原谅他了。”

在当时，这话我特别不爱听。我心想:“我咋平白无故就被人原谅了呢？我需要被原谅的事情么？跟我真的犯错了一样。”所以当时我的嘴里虽没说，心里却是忿忿的...

后来，我们就去了，威武的小警察走在前面给我们带路。

傍晚十分的大成都，繁华无尽。路上有卖凉虾的，小警察说想喝。我买了三份儿。我知道小警察是在没事找事，他在帮我。当递给尚杰的时候，居然很难得的看到她笑了，而且是正面的。她双手捧着接过后还不忘说声谢谢。那笑容真美，声音真甜。

吃饭的时候，我不停的加菜给她，说今天的事真不好意思。也加菜给小警察，说给您添麻烦了。

后来，小警察看我们渐渐熟络了，回头上了一个洗手间，再坐下一会儿，手机就响了，他站起来说:上头还有事，让我们俩慢吃，人就走了。

最遗憾的是，临了忘了问小警察的手机号。这是后来最遗憾的。因为当我和尚杰真的在一起后需要找小警察谢恩去呢却再也找不到了。所以，这些年我一直认为成都是个美丽的地方，真正的军民一家亲。

再说回席上。也就那次之后，我跟尚杰渐渐就走到了一起。她叫尚杰，正宗的川妹子，就是南充本地人。所相同的是她家也是乡下的，我家也是。只不过我来自遥远北方。不过，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我去南充是为了公司的一单业务，她是从成都访友归来。那次忙完工作上的事，特意去了她家一趟。后来，就基本订下了，特别迅速。她爹妈看我老顺眼了，不断的夸我:小伙子人真好，仁义踏实，仪表堂堂。

其实那次我忙完，一坐上南充去乡下的车，大雨就下了起来。所以后来雨停了去到她家的路就特别泥泞。我的身上脸上到处都是雨水汗水，脚上的皮鞋成了一双泥鞋。被粘稠的泥巴糊的到处都是。我肩上的竹制背篓里是一箱鲜艳的苹果，手上两条丰腴的腊肉，泛着诱人的光泽。

大概就是因为这些吧，它的父母到后来就同意我们在一起了。

第二年春节的时候，尚杰就跟我回去了一趟。也算带她认认路吧。毕竟那么远，不知根不知底，不足以托终身。

春节没多久，她的肚子就隆起来了，特别明显，妊娠反应也特别厉害，我每天都会变着法子做好吃的给她，可是大多时候还是被我吃了，因为她一吃就吐。

而且在她怀孕期间，我一得空，就同她讲警察与小偷的故事，还讲小红帽的故事。她说:我就是一只大灰狼，骗了她的感情，还骗了她的人，要不然也不用遭这罪。说完，还指了指她的肚子。

但脸上，却一团幸福。

其实，我倒是觉得 是那个小偷把钥匙送给了我。这就说明，让我开启她是合理的，也是天意。

再后来，我跟尚杰也打架。你说俩人开始拼到一起过日子，哪有不乒乒乓乓的？

有一段时间，天天乒乒乓乓，掐的不可开交，弄的家里狼藉不堪，鸡飞狗跳。完了，又抱到一起亲的不得了。但是，她再也不骂我瘪三了，而且很久之前她的那一式正踢再也没用过。

而我，倒是越来越开始怀念羽绒服上的那个脚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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