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虫

总是在不经意间，翻看到一些过去的照片，看着，看着，眼泪就出来了，彷佛是一场祭奠。祭奠那些远去的，斑驳的、湿漉漉的，不再回来的光阴。

冬天的某个午后，闲着无事，在QQ空间的相册里乱看。当鼠标的三角键点开那一个个属着不同名字的相册时。照片一张张映入眼帘，有的青春年少，笑颦如花，有的安静沉稳，端庄大方。看着照片上的自己，亲人，友人，往事不由分说涌上心头，那些曾经的时光沙漏一般倾泻而来。此时，心里忽然一颤，似乎有一个声音在说：好好珍惜眼前吧，那些留下的 ，一不小心就会成为永远。

其实，以前也不怎么在意照片，偶尔看一下，无非就是看看自己当初的样子。对于和家人，朋友的合影也觉得习以为常，总觉得有很多时间和他们一起拍照，一起吃饭，一起玩耍。这样的想法，在那个下午被彻底推翻。当我翻看到和家人一起合影的照片时，那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那年冬天，我还未嫁，在家过年，和妈妈合照了几张照片，爸爸因为喝醉了酒没有加入拍照的行列。照片上只有我和妈妈两人，她是微笑的，自然而温暖，笑容里有满满的慈爱和关心。我想那一刻，妈妈是幸福的，因为在她心里，和女儿在一起的每一刻都是美好的。

一遍遍翻着照片，与妈妈的合影就那么两三张，算起来，这是我长大后为数不多的和妈妈的几张合影，竟然那样少。当初在家的日子，也想不到要去拍照，留下妈妈的样子。现在想起了，回家的次数却越来越少，每次回去妈妈总是忙前忙后做好吃的给我们，似乎连拍照的时间都没有。2014年国庆节，我和弟弟都在家，有一天吃过午饭。我说：妈，咱们一起拍个照吧。妈妈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说：明天吧，明天我洗个头，换身干净的衣服再照。我知道妈妈爱干净，爱美，也就没勉强。等到第二天，下雨了，也就忘了此事。后来就走了，合影的事也成了一句空话。偶尔想起，也是没轻没重，还老安慰自己，不就是一张合影吗，啥时候都能照。殊不知，妈妈的样子一天老过一天，下次回家是否能记起和她拍一张照，即使拍了，那模样也和上次相见大不相同。白发多了，皱纹深了，眼神黯淡了，容颜憔悴了。

在照片上，我还看到了昔日一起走过陌生旅途的朋友、同学。当初留下的这点光影，竟然成了回忆的起点，也是终点。我想当时我们拍照的时候，定没有想到，这一别就是很多年，甚至是一生。我们再也回不到从前的样子，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毫无顾忌的高谈阔论，憧憬未来，描绘人生。至此，才感受到，有些人一旦分别就是永远，即使此后在相见也是遥遥无期。即使上一个路口我们还在把酒言欢，下一个路口就要挥手告别，各奔东西。再见，是一句美好的祝愿也是一种最深的奢望。

一张照片看似简单，质朴，无华，没有分量，却能勾起旧时光阴。如我，在端详妈妈的照片时，似乎就能找到她年轻的模样，那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是一个明媚的女子。可惜的是，在妈妈最美的年华里，没有我，或者我还小，不懂事，不曾有很深的记忆，更不能为她拍一张照片记录当时的容颜。我见到妈妈最早的照片，是一张穿着米色棉布碎花上衣，蓝色的确良裤子，黑色布鞋，扎着两根长辫子，刘海儿是那种轻盈的微微向里扣的样子。照片上妈妈含蓄的笑着，一只手摸着辫子，一只手掐了一枚梧桐花。朴素的衣服，轻微的笑，简单的动作，组合在一起，却是一副春天里最美的画。妈妈说那张照片是她16岁时照的，当真是花一样的年龄，花一样的容貌，花一样的心事。那张照片是妈妈少女时的记录，不知再次看到，她会有怎样的感慨，是默默无语，还是一声轻叹？

妈妈在19岁就嫁给了爸爸，此后柴米油盐酱醋茶，日子如线，生活似针，一针一线，这一走就是许多年。一年后，我出生了，周岁时，我们三人有一张合影，妈妈穿了一件红格子上衣，一条黑裤子抱着我站在爸爸跟前，头发却依旧的长，只是烫成了卷发，大大的波浪披在肩上，若不是场景里有几栋低矮的土房子，妈妈这个样子还真是一个时髦女子。后来那张照片不知怎么就找不见了，妈妈为此还找了许久，依然未果。去年提及此事，她歉意的说：那是你第一次拍照，要留个纪念的，却被我弄丢了。我笑着说：没事，那时我长得丑，丢了不心疼。其实，我说了一半真话，一半假话，我长得丑确属事实，不心疼是假的，因为我心疼妈妈那些追不回的青春，以及那些逝去的年华。

关于妈妈的照片，说起来只有那么几张，她的整个青春年华都是无声的，没有任何印记，她的酸甜苦辣，黑发渐白，皱纹渐增都没有一个分水岭，似乎是一下子就来了。近年来，我每次回家，都要拍几张妈妈的样子，有的留在相机里，有的洗了出来，有的留在手机里，闲了看看，忙了也看看，或许这样才不至于在远方的远方感动孤单。即使孤单了，也有妈妈的作陪。

光阴里，妈妈的面孔从来都是温柔的，无论是青春年少，还是鬓角斑白，只要想起就有一种光芒。岁月无恙，容颜不在，妈妈的样子应该是一首诗，一首名叫《光阴》的诗。

如果时间可以翻开

回到母亲最美的那一页

我最想做的事

就是拿起相机为她多拍几张照片

让岁月里的雨声、风声

自然界的阳光、雨露

春天的鹰飞，夏天的蝉鸣

秋天的枫叶，冬天的白雪

以及光阴中一切美好的声音

都沾满母亲的味道

若是真的这样，该有多好

那回忆的路上

就多了很多谈天的内容

若果岁月可以停留

泊在那个长满青苔

挂着雨幕

燕子啄泥的春天

我最想摘一朵桃花

别在母亲的耳边

然后随风追着花香

踩着母亲浅浅的脚印

把春天丢在雨中

任其发芽或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