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贤《渔歌子词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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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挽扁舟不到家,月明随处宿芦花.
羹脍鲫,饭蒸虾,风引炊烟一道斜.
由来无姓也无名,身托烟波过一生.
风露重,草衣轻,睡熟船头换不应.
稻是鱼虾水是田,催租无吏到门前.
闲便钓,醉仍眠,那有凶丰不问年.
手持竿子坐寒苔,霜落高天鬓发摧,
一心足,两眉开,胜向朱门投刺来.
红虾紫蟹作羹汤,菰米莲须缩酒浆.
能醉饱,傲侯王,扣舷一曲在沧浪,
市前湫隘足烟尘,爽垲何如坐钓津.
风细细,水粼粼,照彻渔家月一轮.
身是渔郎不钓鱼,满船酒具满船书.
闲去去,且徐徐,只当移家野外居.
世间野水没人争,岂有金戈铁马声.
青鹤立,白鸥明,我与幽禽不受惊.
右调渔歌子八阕,为铭卣懋叔两世谊正.半亩


    龚贤(1618-1689),又名岂贤,字半千,又字野遗,、岂贤,号半亩,又号柴丈人,江苏昆山人,早年曾参加复社活动,明末战乱时外出漂泊流离,入清隐居不出,居南京清凉山,买画课徒,生活清苦。性孤僻,与人落落寡合。他是位既注重传统笔墨又注重师法造化的山水画家。其创作以五代董源、巨然的画法为基础,以宋初北方画派的笔墨为主体,参以二米(米芾、米友仁父子)、吴镇及沈周等人的笔风墨韵,同时结合自己对自然山水的观察和感受,形成了浑朴中见秀逸的积墨法,不同于清初以王时敏为首的“四王”所倡导的笔笔有古意的创作格法。他与同时活跃于金陵地区的画家樊圻、高岑、邹喆、吴宏、叶欣、胡慥、谢荪等并称“金陵八家”。工诗文,善行草,源自米芾,又不拘古法,自成一体。著有《香草堂集》。

    龚贤出生于苏州一个家道中落的官宦之家,幼年随家迁居南京。他生活在一个“天崩地解”的时代,13岁习画,21岁左右在奉淮河畔参加了复社的活动,其时正值明崇祯末年,复社成员在这里结社赋诗,讲学论艺,挽救民族的危机。由于他正直不阿的人品,以及在诗,书,画上的成就,龚贤已在南京士大夫中显露头角。
    南明弘光元年(1645),清兵攻陷南京,龚贤怀着慷慨悲愤的心情,随复社成员离开了南京。在长达20年的漂泊生涯中,他顽强地学习绘画艺术,还写了大量深沉悲壮的诗歌,倾吐民族志士的一腔忠言。《七律诗》轴,清,龚贤书清顺治二年(1664)前后,龚贤的妻子及其他亲人相继有8人去世,他受到了沉重的打击。龚贤再次返回南京居住,已年届五十,战乱洗劫后的家乡呈现出一幅惨景。国破家亡,他举起悲愤的笔写下了《登眺伤心处》一诗:“登眺伤心处,台城与石城。雄关迷虎踞,破寺入鸡鸣。一夕金笳引,天边秋草生。橐驼为何物,驱入汉家营!”
    在南京,龚贤一家几经搬迁,最后定居清凉山。他于屋前半亩空地上,筑园栽植,命为“半亩园”。又自写小照,着僧服,手持扫帚,作扫叶状,悬于楼堂,以示与清朝统治者格格不入,后人因此将他的旧居称为“扫叶楼”。龚贤晚年幽居于此,赋诗作画,描写祖国的江山之美,抒发爱国情感。孔尚任是孔子的后代,是龚贤的一位“忘年交”。1689年,孔尚任来南京,拜访了龚贤,病中的龚贤讲了许多官场上令人痛恨的事。孔尚任十年后完成了名剧《桃花扇》,其中许多内容就是龚贤在南京的亲身经历。龚贤逝世后,孔尚任帮助归葬昆山故里。
    龚贤作品多写金陵山水,长于用墨。龚贤喜用老辣朴拙的笔触,沉着稳重,秃笔与尖笔兼用。秃笔,取之圆润苍劲,勾屋,皴擦,画树和点苔苍老有力。龚贤用笔在主张“欲秀而老”,秀而老就是准确、简练而流畅有变化。画家程正揆在赠龚贤的诗中道:“铁干银钩老笔翻,力能从简意能繁”,这很好地点出了龚贤在用笔上的特点和成就。他提出笔法、墨气、丘壑、气韵作为画家四要,主张作画要中锋用笔,并且要古、健、老、苍,才能避免刻、结、板之病,颇为精辟。龚贤用墨,以层层积墨见长,虽不用泼墨,实具有泼墨烟润淋漓的效果,颇有宋人的用墨特点。其画山石树木中锋用笔,苍劲古厚,并用积墨法作反复皴擦积染,多至十几层,墨色极为浓重,但仍有深浅、浓淡、明暗等细微变化,山石树木往往浑融一体,仅在阳面或轮廓边缘处留出些许高光和坚实的轮廓,效果强烈,具有浑厚、苍秀、沉郁的独特风格,成功地表现了江南山水茂密、滋润、幽深的特征。龚贤作画最善用墨,主张墨气要厚、润,他发展了积墨画法,龚贤精研此法是追求一种苍润的境界,他以干笔作墨骨,再以层层皴染包润之,令山林树木呈现出鲜润沉厚的墨韵,使画面湿润厚重之感,这种画法适于表现江南湿意浓重的山水景色,同时也使龚贤的绘画具有了一种深郁静穆的格调。龚贤的画法分两类,世称“墨龚”和“白龚”。他善用黑白对比的技法,前者浓密苍茫,后者简淡雅洁。他在《半千课徒画说》中称:“非黑,无以显其白;非白,无以利其黑。”又如《平远小景》图(册页,纸本水墨)中所画的房屋,简洁明丽,在周围笔墨的映衬下,洁白的屋墙似乎透出光亮。此处即用黑白对比的技法。

    “金陵八家”:明末清初的南京画坛是画家云集之地。著名的有龚贤、樊圻、高岑、邹喆、吴宏、叶欣、胡慥、谢荪,彼此画风不尽相同,都负有一定的时誉,世称“金陵八家”。

    金陵八家在明清交替之际萌生,他们经历了明末政治腐败、社会黑暗,也身居阶级矛盾、民族矛盾空前激化的清初,因此,金陵八家大多隐居不仕,往来江淮一带,以书画为生。他们有时聚集一起,以诗画自娱,在作品中发表自己的政治抱负和艺术主张。
    金陵八家没有共同风格,各有不同的专长和面貌,各行其是,互不相牟,其中以龚贤为首。

延伸阅读:

龚贤及其南京的诗篇
    龚贤是清初的遗民画家,以擅长山水画著称,被推为“金陵八家”之首;也是具有卓越成就的诗人,所作富于爱国主义精神,但诗名为画名所掩。他的诗集长期湮没,极少流传,前些年,《龚半千手写诗稿》和《草香堂集》抄本先后发现,才渐为人所知。
    龚贤无专传流传,生平事迹不详。地方志书的记载,极其简略。因而,一般只知道,他原籍昆山,流寓金陵,未曾出仕,在清凉山下建半亩园以居。他的《半亩园》诗①,是他生平的自我概括。
    龚贤的抱负和心志,未为当时和后世所洞悉和共认。有人说他“尊酒陶然”,“寄情霞上”②,有人认为他“栽花洗竹”,“日长无事,悠然自得,笔墨之余,惟高枕而梦羲皇而已”⑧,当代的文学史和诗歌史专著,无道及龚贤的;有一本诗选④,虽采及龚贤,只选了一首比较冲淡的诗,不足以显示他的真正特色。
    龚贤是一个身受民族压迫,目击清兵暴虐的明朝遗民,也是一个感慨兴亡、图谋恢复的志士。他的《扁舟》一诗,就是最好的说明,其中“短衣曾去国,白首尚飘蓬。不读荆轲传,羞为一剑雄”的诗句,可以代表他的慷慨激烈之风。荆轲的侠烈向为人们所赞叹。龚贤薄荆轲而不为,不愿像荆轲那样作“一剑”之“雄”,可见他不赞成行刺的匹夫之勇,具有更为宏伟的襟抱。在这里,他借菲薄荆轲巧妙地表达了他自己指望堂堂正正地成就恢复大业的壮志宏图。
    龚贤的诗歌,是他的抱负和心志的体现,生活和道路的记录,民族意识和爱国思想的结晶。这里,只略谈他的有关南京的诗篇。为论述方便,分为四类。
    一、直接接触现实的怀古纪游诗篇。南京是六朝古都,又是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建都所在。这儿众多的名胜古迹,历来是诗人观览、凭吊、吟咏、赞叹的对象。在龚贤笔下,有许多写金陵胜迹的诗篇,思古伤今,古今对照,触景生情,情景交融,风格沈郁,倾向鲜明。例:
    《与费密游三首》中的《与费密登清凉台》云:
    
与尔倾杯酒,闲登山上台。台高出城阙,一望大江开。  日入牛羊下,天空鸿雁来。六朝无废址,满地是苍苔。
    首联说明与好友登台共饮,开门见山;颔联概举清凉台地位及登临所见,极开阔雄伟之至;颈联补叙景物,兼示季节、时辰,渲染萧瑟、暗淡气氛;尾联融贯古今,感慨兴亡。诗句含蕴画境,景物洋溢诗情,可以说是情景交融、文质兼至的力作。当代山水画家傅抱石曾多次借用龚贤此诗的画境,描摹“台高出城阙,一望大江开”的图景,写出他自己胸中的丘壑,心中的世界。
    另一首《登眺伤心处》云:
    
登眺伤心处,台城与石城。雄关迷虎踞,破寺入鸡鸣。一夕金茄引,无边秋草生。索驼尔何物,驱入汉家营。
    以台城、石城、虎踞、鸡鸣并举,似是在鼓楼登眺所见;可能在传抄过程中原题佚去,故《明四百家遗民诗》等收录时即以首句为题。首句着“伤心”二字,概括诗人的无限悲愤情怀,为全诗定下基调;颔联白描景物、形势,曰“迷”、曰“破”,皆自诗人眼中看出,颇见感情色彩;颈联跌宕生姿,暗切兴亡之感,尾联借橐驼表现强烈的民族反抗情绪,既是眼情实景,又富特征意义。对橐驼的憎恨,深刻而有力地抒发了诗人的,也是在民族压迫下的广大南方人民所共同的愤怒。象这样倾向鲜明的诗篇,在遗民诗人作品中是很突出的。即此可以想见龚贤的肝胆和识力,他没有罹文字狱之祸,应该说是幸运的了。
    抗日战争时期,郭沫若为傅抱石题画时,曾对《与费密游三首》,作出中肯的评价,认为“确是格调清拔,意象幽远”,令人百读不厌。这诗的好处简单的说似乎就是“诗中有画”。借无限的景象来表示苍凉的情怀,俨如眼前万物,满望都是苍凉。其实苍凉的是人,物本无与,但以诗人有此心,故能造此物。诗中的世界是诗人造出的世界。⑤
   《燕子矶怀古》云:
    
断碣残碑谁勒铭,六朝还见草青青。天高风急雁归塞,江迴月明人倚亭。忆昔覆亡城已没,到今荒僻路难经。春衣湿尽伤心泪,赢得渔歌一曲听。
   《再过燕子矶》云:
    
燕子矶头万古宁,片帆识得旧曾经。可怜巩固兴亡地,又作荒凉牧马庭。春水一江过雨绿,晚山四泽望人青。渔歌声歇归何处,泪洒征衣不忍听。
    兼用即景寄意、触景生情、融情入景的写法,怀古而兼伤今,思古所以悼今。“春衣湿尽伤心泪’,“泪洒征衣不忍听”,与“登眺伤心处”,正是同样襟怀、同样感情的表现和抒发。在沉郁顿挫的格调和苍凉悲慨的情境中,人们仿佛看到一个悲愤填膺、涕泪难禁的爱国诗人形象,呼之欲出。此时此际,龚贤的悲愤和涕泪,与南京人民以及广大南方人民的灾难和憎恨是相通的、一致的。
    二、间接暗喻现实的怀古纪游诗篇。有些诗篇不具体描述社会背景,也不直接显示主观爱憎,如《金陵怀古》云:
    
短笛唤愁生,江船夜复清。月明争战地,潮打受降城。残柳欲无影,哀鸿只一声。石矶飞不去,凄绝古今情。
    淡淡写来,自然无迹,咏古而有余味,写景而耐寻思。在手挥目送之际,隐微曲折之间,可以依稀想像诗人的寄托和倾向。“凄绝古今情”的“凄绝”二字,可以和前述“登眺伤心处”、“春衣湿尽伤心泪”之句相印证而窥见其底蕴。
   《登扫公楼》云:
    
扫公楼上凿西窗,窗外分明见楚江,高抹风烟一千里,低飞鸥鹭两三双。清秋渔邃浮沙艇,白日山钟撼石幢。吴王旧时城阙在,片帆从此出迎降。
    颔联、颈联白描山川景物,若无所措意;尾联从吴王城阙,联想到当年末帝孙皓就是从这里出城迎降的,看来又非无意。清兵南下时,弘光皇帝仓皇出走,被俘后靦颜求生,押载还金陵,为观者所唾骂,大臣钱谦益、王铎辈则卑躬屈膝,率众迎降,这是作者所痛心疾首、难以忘怀的。读者只要了解历史背景,也就不难理解其弦外之音了。
    三、侧重于表达抱负心志的写景抒情诗篇。有些诗篇,以写景论古为由,着重表现诗人自己的抱负和心志,如《登石头城作》云:
    
开尽桃花冷似秋,晚风吹我上城头。齐梁梦醒啼鹃在,吴楚地连江水流。千古恩仇看短剑,一生勋业付霜舟。东南西北无安宅,谁道王孙不可留!
    颔联概写古今远近,颈联直抒胸臆,“一生勋业付霜舟”,可与“羞为一剑雄”参看和印证。另一首《山家》中有“不驰非分想,那白此生头”之句,所谓“非分想”,正可视为“一生勋业”的注脚,质言之,即图谋恢复而已。山水、林泉、丹青、毫素,不过是他在当时社会环境中所以自处自适之资而己。
    在长时期的渴盼和失望之下,他的“勋业”之梦,“非分”之想,趋于破灭,不能不寻求排遣和解脱。“何妨但说人情好,莫管同趋世态卑。兀傲刘伶能避害,早知麯蘖是吾师。”(《遗城南友人》),“不驰非分想,那白此生头!学术老来异,吾师卷舌柔。”(《山家》),既是聊且解嘲,也是自我解脱。从这里出发,进而转向虚无之境,萌发出世之想,也就不足为怪了:“耳聋目暗仍扃户,一卷《南华》坐小斋”(《冬晓书事》),“陶然醉尽山中酒,始信庄周物巳齐”(《山夜》),“是谁舍宅真仙境,亦愿离家浣俗尘”(《游栖霞寺遇王忻公》)。
    他优游林泉,恬淡自安,甚至接受道佛思想,乃是时势和环境所使然,对于他的这种局限性,我们应当知其所以然,恰如其分地看待,不宜有所苛责。终其一生,他坚持消极反抗的态度,恪守高蹈啸傲的风标。根据历史唯物主义的观点,他应当被认为爱国主义者而受到尊崇。
    四、记述生活情况兼写南京山水的诗篇。有些诗篇是诗人生活和活动的记录,也写到山川景物,但不占主要地位,如《冬日栖霞寺中作》云:
    
山中常晏起,偶被老僧催。下去送溪叟,独归寻钓台。乌飞林雪散,鹿饮涧冰开。深省闻钟罢,高天尽劫灰。
    此诗写他寄宿僧舍,与僧为友,闻钟自省,禅味较浓,然而,以“高天尽劫灰”作结,可见在这样的情境中,他依然具有悲天悯人的胸怀,未能与世相忘。
   《晚出燕子矶东下》云;
    
江天忽无际,一舸在中流。远岫已将没,夕阳犹末收。自怜为客惯,转觉到家愁。别酒初醒处,苍烟下白鸥。
    以质朴的语言,含蓄的手法,融情入景,抒写一种惘然的心境,流露出淡淡的哀愁。可以说,这是他于慷慨激烈以外的又一种艺术风格。
    龚贤诗歌的思想性和艺术性,都达到较高的水平。在中国文学史上,应该给予恰如其分的地位和评价。对龚贤诗歌的探索和研究,很需要加以提倡。本文只从比较具体的角度,谈一点看法,意在引起注意,未尽之处,容后再论。
  
  注:

    ①本文所引龚贤诗,据《草香堂集》(抄本)、《龚半千自书诗稿》、《扶轮续集》、《广集》、《新集》、《天下名家诗观初集》、《明四百家遗民诗》、《金陵诗征》和《清画家诗史》等;②施润章《龚半千像赞》,《学余文集》卷二十五;③日本山本梯二郎等原著、傅抱石编译:《明末民族艺人传·龚半千》;④陈友琴《元明清诗一百首》选录中龚贤的《晚出燕子矶东下》一首;⑤郭沫若《题画记》,《沫若文集》(十二)。(摘自《南京史志》1984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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