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煎饼情结

个人日记

 

“圆如望月,大如铜铮,薄如剡溪之纸,色如黄鹤之翎”清代文豪蒲松龄这样描写山东泰安楼德镇的煎饼,真富有诗意啊。在山东,这是普通平常的食品,据说很有渊源,历史相当悠久。对于中年的我,它承载着小时候一种味觉记忆,浅浅淡淡却又浓浓烈烈。之所以浅淡,是说它作为当时的主食,几乎天天吃,大多时候是硬捱着吃罢了;之所以浓烈,是说在浅淡中有着很多美好的事情,包含了太多的情感。

因是主食,从能干活时起,天天有推不完的碾。粮食只有碾一碾,才能泡,泡了才能磨成糊糊,只有磨成糊糊,才能在烧热的鏊子上,摊出如蒲松龄大人所说的如“望月”般的诗意的煎饼来。最忙则是过年,家里蒸一两锅馒头,是出门走亲戚、待客用的,自己家人只能吃煎饼。因为到正月十五,甚至更久一些,都不能干活,所以得多摊点。每家都多摊,村里碾棚里,整个腊月里,几乎天天亮着灯,碾磙子吱吱呀呀不得闲。孩子熬不得夜,父母也不顾惜,逼着干。一开始还挺有劲,到了后半夜,先是迷迷登登,只要扫碾的母亲一声吆喝,立马能惊醒,乖乖地和牛、驴一般,转呀转,后来实在熬不过,抱着碾棍就睡着了,可是很神,腿还能不由自主地转。

小时候,能吃点猪油是很奢侈的。因为煎饼难储存,母亲都把它在小鏊子上烙干,整成长方形,放到纸箱里或者饭筐子里。放了学,回到家,拿出一个,如做贼般蹑手蹑脚走到碗筐边,拿开罐子盖,迅速地抹上厚厚的腥油,拿着就跑,要是跑慢了,非得挨老娘的骂不可。春天里,遇到不忙的时候,也恰巧邻居家摊煎饼,母亲就割点韭菜,剁碎了,加点盐,包在那些没烙的煎饼里,叫邻居给我们弄塌煎饼吃。煎饼里的粮食清香,伴着韭菜的菜香,在腾腾的热气里,虚啦虚啦往嘴里填,真是美味。

上初中时,每周都按照天数带煎饼,正长身体呢,吃得多。每每周末,总有一两顿饭没着落。那种滋味,不好受。幸好,我的同桌,她家条件好,人家吃馒头。每每看我没饭吃,就偷偷塞给我几个馒头票。说这人好,真是好,吃了她的,还不让还,这份至真的情难还呀。上初二那一年有一次,上课实在饿了,就偷偷的把烙煎饼捏碎,趁着老师没看见,往嘴里狠狠填了一把。人家说,老师都长后眼,当了老师我才知道,那叫第六感觉。政治老师,就在这个关口叫我起来回答问题,咽不下去,吐不出来,就那样含着,自然问题回答不上来。老师看出了端倪,就说,你快嚼嚼,咽下去吧,再噎着孩子。全班哄堂大笑,我呢,脸红脖子粗。

高中时,南边的同学都吃大白馒头,西边的我们还是捎煎饼。周六回家,用景芝白干箱子盛满,用自行车带着,一路颠簸,一路嘎啦嘎啦响个不停。南边的同学,吃够了馒头,总是拿我们的煎饼打牙祭,弄的我们总是不够吃,这帮子家伙“坏”透了。吃了我们的,给我们点馒头票也成,可是总是不舍得,太抠了,真不如我初中的女同桌,那才叫好心肠。其实,透漏点秘密,那时候我觉得很自卑,很自卑,心里总想,要是有朝一日天天吃馒头,一定敞开了吃。果不其然,到了高三,有一个周六中午,同学们都定了饭,学校里有事,他们都回了家,我们三个西边的,直接把馒头打回来,27个,风卷残云,全部塞进肚子里。

而今,的确天天吃馒头了,却总想着吃点粗粮。到超市里、集市上看看,米面煎饼、豆面煎饼、玉米面煎饼、高粱面煎饼、地瓜面煎饼,咸煎饼、酸煎饼、甜煎饼、五香煎饼,种类多、口味多,它摇身一变,成了食品中的贵族了,可是对于我,却总也吃不出老味道了。


文章评论

柳絮池塘淡淡风

有一个身影,不曾忘却,也不可能忘却,那是母亲摊煎饼的身影,我们还有什么资格说累?

辉儿

你难道快六十了吗,怎么有着父辈的沧桑经历。

张登高

很多人在探讨中年的定义,別以为称尔为"老夏"就步入中年了,据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发布信息称,六十五岁才步入中年。还早呢!

冬日暖阳

你比我幸福多了,能吃煎饼,我娘不会摊,全是我父亲给我们做玉米窝头吃。那个年代的我们其实挺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