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杯邀明月

二十六

 在偿债的压力下，欧阳近些日子一改他往常懒惰随意的工作习惯，开始没日没夜地拼命干活。由于缺乏睡眠太过劳累，他的眼里布满了血丝，人也消瘦了不少，胡子拉碴的，仿佛一下老了几岁。尽管有压力，很辛苦，但一想到那笔钱换来了钱家父女的平安，换来了芸儿脸上重新绽开的笑靥，他身上所有的压力和辛苦顿时化为乌有，留下的全是宽慰和愉悦。他就这样，心里边怀着一份责任感，嘴里快活地哼着曲儿，在大街上四处梭巡，一趟又一趟地迎送客人挣钱还债。

 零点过后，街上行人渐渐稀少下来，夜色下的街道一片空旷冷寂。欧阳忍住阵阵袭来的倦意，强打精神，仍开着车到处转悠寻揽生意。他一支接着一支地不停抽烟，烟盒里不觉已空空如也。正当他准备停下车在路边烟摊上买盒烟时，却听见手机铃声猛然响了起来。

 “欧阳，我是芸儿。”电话里传来芸儿惶急的声音。

 “芸儿，你怎么哪？”欧阳应着，心头不禁微微有些忐忑。

 “欧阳，你现在有空吗？”

 “有啊，正好闲着呢。”

 “那……你能不能现在送我回趟乡下老家？”

 “现在？回乡下？芸儿，快告诉我，乡下出什么事了吗？”

 “我妈犯病了。我在家里等你，你能马上过来吗？”

 “啊！芸儿你不要着急，我马上过来。”

 欧阳扔下手机，烟也顾不上买了，立马调转车头，急速往芸儿家赶去。

 在芸儿家门口，车尚未停稳，芸儿和另一个人已慌慌张张地扑了过来。看到芸儿和那人慌乱的样子，欧阳心知情况有些不妙，不由也越发着急起来。待两人上车并指明方向后，他二话不说，一轰油门，汽车就已箭一般的冲了出去。

 欧阳眼望前方，一边驾车急驰，一边急切地问道：“芸儿，伯母到底怎么了？”

 “嗯，是这样的，昨晚我们已睡下很久了，这位从乡下老家来的亲戚突然敲开了我家的门。这位亲戚带话说，我妈昨天擦黑的时候猝然晕倒过去，到晚上都没有醒过来，乡亲们见势不妙赶紧把她抬到乡卫生院。到了乡卫生院，那里的医生面对疑症也不敢随意处置，只是建议立即转送C市的大医院抢救。当时天已很晚，卫生院没有救护车，而联系C市这边的急救中心，回答说救护车没空过来不了。无奈之下这位亲戚只好搭乘一辆过路的货车，挤在货物中间连夜赶到C市来报信，催我们赶紧想办法把我妈接到C市来。”芸儿简要地把情况讲了一下。

 “哦，连乡卫生院都不敢处置，看来情况相当不好啊！”欧阳面色凝重忧心如焚。

 “嗯，嗯，只是昏迷不醒，倒也没有出现其他的症状。乡卫生院设备简陋，那些医生又害怕承担责任，所以遇到这类他们吃不准的病人，一般都是要推给市上大医院的。芸儿她妈也不是头次晕倒了，只不过这次昏迷的时间要久一些，我估计不会有啥大问题。嗯，师傅你千万千万别着急啊！”那位亲戚见欧阳眉头紧锁，把汽车开得跟飞机似的，生怕出事，急忙连声诓慰。

 “欧阳，你是知道的，我妈她身体不好，一直在乡下养病。她有高血压，心脏和肺上也有毛病，不晓得这回又是哪儿犯病了？无论哪儿，可都是……欧阳，你，你能不能再开快些呀……”焦急担心之下，芸儿的声音已明显带着哭腔。

 “芸儿，别担心，我们很快就能赶过去的。”欧阳自己虽也心急火燎，但因为怕把芸儿吓着了，于是故作镇静竭力安慰她，随后他又向那位亲戚表示感激之意，“这位大哥，你搭货车连夜从乡下赶过来，这会又马不停蹄地往回赶，一路颠簸来颠簸去的，肯定已经累坏了吧，我们太感激你了！”

 “师傅，别那么说，都是乡里乡亲的嘛。何况刚才芸儿到处去找车时，她爸说给我解乏还陪我喝了几盅酒哩。嘿嘿！”那位亲戚抹抹嘴角，挺知足地道。

 “什么？到处去找车？芸儿，这是怎么回事？这个节骨眼上你怎么还瞎耽误呢？为啥不立即通知我呢？”欧阳转过头望了芸儿一眼，一连串的问话中，充满惊诧和责难之意。

 “不，不，欧阳，你听我说，”芸儿不敢去看欧阳的眼睛，她一边躲闪着欧阳那责难的目光，一边低声解释，“其实，我，我首先想到的就是你，但是又考虑到你这一向挺忙挺累的，所以就想先看看有没有别的办法。我联系过救护车，但不巧的是，急救中心那边仍没有救护车派得出来。后来我又想就近找一辆出租车过去，但那些出租车师傅一听要摸黑到那么远的地方，而且还有很长一段乡村公路，就都找借口拒绝了。我，我真的没有想到情况会是这样的，确实耽误了不少时间，如果因为这段时间，妈妈她……那我……呜呜……”

 听着芸儿伤心自责的哭声，欧阳语气渐渐缓和下来：“唉，傻丫头，人命关天啊，就算把我累死，我也得赶过去呀！好了，伯母不会有事的，别哭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