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杯邀明月

 杜小涵生性平和，对好多事情都能淡然处之，很难得因生活中遇见的坡坡坎坎而心烦意乱。但此刻她坐在办公室里，望着摊在桌面上急待核算处理的一大堆账本单据，却一反常态无心工作。一缕从昨晚开始且不断积聚的不祥预感，始终萦绕在她的心头，让她疑惧不安烦躁不已。

 昨晚，她按例到司马国庆住处为他按摩理疗。一段时间以来，她与司马国庆已基本上形成了一种默契，即他们之间就是服务与被服务的关系。因此，除了例行公事，他们早已无话可说，有时候甚至连最起码的招呼客套都省略了。可昨晚她却发觉司马国庆特别兴奋，酒话连篇，不断跟她打诨调笑东拉西扯。

 她上了一天班，回家忙完家务，又瞒着家人偷偷赶过来履行承诺，身心俱疲，本就不想多说一句话，这时望着司马国庆俯卧在床上浑身泛红且散发着浓浓酒气的躯体，听着他喉间不时涌动的酒嗝和满嘴胡言，心知他酒后失态，自然也就更懒得搭理他了。

 司马国庆唱了一阵独角戏，可能觉着无趣，于是问道：“小涵，你咋不说话呢？”

 她直起腰撩了撩汗湿的鬓发，略显气喘地道：“我有点累，不想说话。”

 “小涵，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司马国庆似有些歉意。

 “没事，这是我应该做的。”她淡然作答。

 也许是她那冷淡的语气触动了对方的心事，司马国庆突然激动起来：“小涵，我可不是存心要折腾你啊！小涵你不知道，当初我孤身一人来到这里，身边没有一个亲人没有一个朋友，每当夜半人静之时，惟有四周无边的黑暗围裹着我，惟有心中无尽的孤寂压迫着我，有时候我觉得自己都快被那种悲苦凄怆给逼疯了。幸亏老天有眼，在我最孤独的时候，又把你送到了我的面前，那天乍一见到你，我顿时就明白过来，原来这些年我心中真正爱着的人只有你。小涵，亲爱的，我多想拥抱你，多想亲吻你，多想时光倒流重新回到向阳公社，多想与你相拥而眠共享人生啊，可惜，可惜，唉唉，你却鬼迷心窍，白白便宜了欧阳一沙那个臭小子。小涵，我太爱你了，虽然也许这辈子都得不到你，但我还是忍不住要常常想你，请你来按摩，就是为了能经常看到你，能够经常感触到你那纤纤指尖上传过来的那一丝丝温润和柔情。小涵，我真的不是存心要折腾你，希望你能理解我的这份苦心。”

 她默默听着，虽气恼对方的粗俗无理，但也体谅对方的那份痴情，于是真诚地应道：“国庆，我能理解，我不怪你。”

 司马国庆干笑两声，又接着道：“不过，小涵，也许今天就是我最后一次麻烦你了。从明天起，我这颗孤独的心就再也不会孤独了。她是个非常可爱的姑娘，比你年轻许多，浑身充满了青春活力和迷人魅力，而且某些部位长得似乎居然比你还要耐看些。她已经明确答应我，就在明晚，与我做一对快活鸳鸯同享人生之欢悦。我是一个文明人，不愿同时占有两个女人，而万一两个女人撞到一起也诸多不便，所以就只好请你离开了，嘿嘿……”

 她听着对方满嘴酒话，心里并不在意，只是顺着对方的意思接道：“恭喜，你放心，我听你的，今后再不会来你这儿了。”

 激动过后，司马国庆似乎睡意渐浓，稍歇了歇，他又咕咕哝哝地道：“小涵……嗯，小涵，你猜猜……你能猜出她是谁吗？嗯……”

 她对他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毫无兴趣，于是委婉地道：“那是你个人的隐私，我猜不出来，也不想去猜。”

 “哈哈……你……吃醋了……”司马国庆的话音越发含混不清了，“我告诉……告诉你吧，她……就是何书记的……不，不要提何书记那个老家伙……她就是她，是何娇娇，温柔多情……”

 “啊！娇娇！”

 听见司马国庆猛然说出娇娇的名字，她这一惊非同小可。她喜欢娇娇，自不忍见她受到伤害。惊诧中她边问边使劲摇晃司马国庆那壮硕的身躯，想在他睡过去之前弄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可任凭她又推又摇又喊又叫，对方已然鼾声骤起如死猪般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