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杯邀明月

  连着几个红火大太阳，气温不住上蹿。火辣辣的毒日头高悬城市上空，似乎存心要把这座城市和城里边的人、树木、河流全都烤干烤焦。老百姓说，这天咋一年热过一年，说着擦把汗，又顺势诅咒老天爷骂上几句娘。科学家说，这是城市热岛效应，不能全怪老天爷，还得怪城市里过于密集的人口和大量的汽车尾气空调排气。柏油路面象蒸笼盖子，整座城市则象一个大蒸笼，空气发烫，热风息鼻，连树叶都热得耷拉着，没精打采地挂在树枝上。人们挥汗如雨，坐卧不宁，在老天爷和人们自己共同制造的高温中，苦熬炎夏三伏。

  城里太热了，一有机会，人们就争相逃离城市逃往山野清凉之地。

  跟大家一样，周末，贾欢和几个朋友也相约逃往远离城市的柳江古镇避暑纳凉。

  他们一行七人。贾欢仍开着借来的车，车上除了他，还有沈冰和小芹。小芹是贾欢的表妹，刚满二十岁，长得乖巧可爱，中专毕业后在本市一家广告公司上班，因追她的两个同事都是贾欢的哥们，所以她也经常跟着他们这个圈子玩。

  贾欢这几个哥们里面，只有曹国栋是成都本地人，他三十出头，没读过多少书，但摄影功夫了得，是市内一家婚纱影楼的专业摄影师。通过贾欢介绍，他眼下正与贾的同乡、沈冰的中学同学蒋莎莎热恋着。蒋莎莎长得妖艳媚惑，从川师大毕业后，幸运地被成都某中学聘为了教师。虽说她是“心灵工程师”，但她自己的心灵工程却算不上优质工程。她答应跟曹国栋交往，主要还是看上了曹是独生子和曹家那套带天井的旧式院落，心知婚后住房肯定没问题了。所以她在曹面前从来不提买房子的事，只是不断催促曹去买辆车，而且还很文艺地说，希望能和曹一起驾着车在爱的路上飞翔。曹听到后，虽暗自嘀咕，能飞翔的是飞机不是汽车，但还是奉若圭臬，赶紧东拼西凑地借钱去买了辆车。这天出游曹国栋就开着借钱买来的车，载着大伙在逃离城市的路上高速飞翔。

  曹国栋车上除了他自己和蒋莎莎，还有涂云松（绰号秃子）和小胖。涂和小胖不仅是贾欢的同乡，还是高中同班同学，那年他们一起参加高考，由于临场发挥不错，他两人分别都考上了成都当地的重点大学。从大学出来，几经曲折，两人很巧合地又在现在这家广告公司携手并肩做了同事。作为公司员工他们是幸运的，因为两人很快都成为了老板倚重的业务骨干，但作为朋友他们却是不幸的，因为两人同时看上了今年初才来公司上班的新手小芹。两位前辈、帅哥，同时向一位美女大献殷勤，换个女孩也许早就乱了方寸，云里雾里不知东西南北了，但小芹却丝毫未乱，与两人均保持着友好的感情和感觉，若即若离，若梦若幻，还煞有介事地赠给他们一首诗：“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这么一来，涂胖二人更糊涂更纠结了，他们当面一起喝酒，背地分别吃醋，就连卞之琳那么优美的诗句，居然也让他们读出了螳螂捕蝉的玄机，不知道谁是桥上的人，谁是楼上的人，谁又会不幸成为别人梦里的装饰。

  “小芹，你现在跟秃子和小胖处得怎么样了啊？”出了城，望着前面曹国栋的车，沈冰回过头问坐在后排座上的小芹。

  “好着呢，两位师傅对我都挺好的。”小芹一边往嘴里塞着薯条一边应着。

  沈冰疑惑地道：“我知道他们都对你好都有那个意思，但你总得有个明确表态吧。”

  贾欢笑着插嘴：“沈冰，咳咳，虽然你知道秃子和小胖都对她好，可你肯定不知道小芹对他们怎么样啊。我告诉你吧，咱们小芹现而今就是那头可怜的布里丹毛驴啊，咳咳，哈哈哈哈！”

  “谁是驴了，你才是驴，表哥真讨厌！”听贾欢把自己说成是驴，小芹不乐意了。

  “哈哈，小芹，听表哥给你讲个故事哈。”贾欢哈哈笑着，清了清嗓子，就开始讲起故事来了，“从前，有个叫布里丹的人，养了头毛驴。有次他要出远门，就委托邻居帮他照料毛驴。邻居很殷勤，当天就给毛驴送来两捆青草。邻居走后，那驴站在两捆青草中间，左看右看，见那两捆青草的数量、质量、颜色都一模一样，它无法确定该先吃那边的草。那驴就一直在两捆青草之间犹豫徘徊，反复比较，反复思量，却始终无法下口。过了几天，布里丹回来了，发现那驴竟已活活饿死在了两捆青草之间。小芹，这故事怎么样，好听吧，哈哈……咳咳……”

  “小芹，贾欢讲的是丹麦哲学家布里丹的一个寓言故事，告诫人们遇事要果断决策，不是骂人哈。”沈冰怕小芹误会不高兴，赶紧注解。

  “沈冰姐，我知道这个故事。不过，我可不是那头蠢驴，我会让那两捆青草变得不一样的。”小芹狡黠地应着，见两人一脸茫然，又得意地道，“我已跟两位师傅说了，我不想输给莎莎姐，我希望每次出去能开上自己的车，而且那车还不能是借钱买的。不管他们把我的话当作认真的还是当作玩笑的，反正我已决定，他们两人谁先满足我的愿望，变成一捆更可口的草，我就选谁。你们懂了吧，嘻嘻！”

  “高！”贾欢从方向盘上举起一支手向后翘起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