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街锦绣路27号,不见不散。
个人日记
1
这个城市的第一场雪在我期盼中姗姗来迟,我穿上红色格子的棉衣红色格子的小短裙红色马靴提着红色的小背包雷厉风行的跑出门跑下楼。我下楼时看见了林左左,于是停住了脚步,他穿着他臭屁的长风衣,站在楼梯下面微微抬着头,看着停在楼梯上面的我。
他皱着眉头问,你要去哪?
我说,锦绣路27号。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眼底涌上的黑暗潮水忽然侵袭了所有颜色。他说,他不会来的,永远都不会。
我的心脏像是被针轻轻的扎了一下,我低着头,什么都没说,抓紧了我的红色背包,匆匆的想要离开。经过林左左身边时,他抓住了我的手。他说,里里你别走,梁天赐不会来的,可我还在。
我挣开他的手,头也不回的大步向前冲。林左左的声音还回荡在耳边,他说梁天赐不会来,可我不相信,我亲爱的天赐,会这样弃我而去。我依然相信,锦绣路27号,不见不散的承诺。
2
遇见梁天赐,是在锦绣路27号。站牌,冬天。
彼时的我,像现在这样,穿红色格子的棉衣红色格子的小短裙红色马靴提着红色的小背包。我的第18任男友刚跟我说分手,理由是他受不了我火鸡样的装扮。我豪迈的给了他致命的一脚后,骄傲的昂着头跑出了皇朝酒吧。我叼着火红的糖葫芦,漫无目的在街上游荡了很久,最后停在了锦绣路27号的站牌前。
锦绣路的名字虽然很繁华,可是这里却是市中心最偏僻冷清的地方。除了一小时一班的公交车和收破烂的老大爷,一般不会有其他人或车辆经过。
于是,我深吸了口气,然后哇的一下闭上眼放心的号啕大哭。我当时是想,在这么冷清的地方,应该是不会被人看见。就算被看见,也都是些爷爷啊什么之类的,不会损害我的淑女形象。
可我没想到,就在我哭的无比投入的时候,我的耳边突然传来一句带着戏谑的男性声音。
“小朋友,你是被抢了还是怎么了,伤心成这样。”
我吸着鼻涕张着嘴缓缓睁开眼,就看见一个眉眼清晰的男的跨在一辆山地车上背着巨大的登山包居高临下的望着蹲在地上的我。我开始有点后悔我妈把我生出来了,因为我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糗样会在一个眉眼清晰的男的面前如此表露无遗。我傻愣的蹲在原地,半晌后决定要以气势掩盖方才的狼狈,于是,我蹭的一下跳起来几乎是用吼的说,没见过人家失恋啊!
眉眼清晰男挑了挑眉,说小朋友脾气不小艾,可是,你没看到刚才有一班公交车已经开走了么?
我一听这话,立马转头,刚好看见73路车冒着黑色烟雾的车尾消失在街角处,刚刚吸回去的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那可是今天的最后一班车啊,我瘪着嘴揪着手指说,怎么办,我回不了家了。
眉眼清晰男拍了拍山地车的后坐,说,小朋友,不介意的话大叔载你回家吧,不过我是第一次来这里,你要给我指路哦。
我想了想后说,不行,我又不认识你,你要是把我卖了怎么办?
眉眼清晰男很无语的一掌拍到脑门上,然后脱下背后巨大的登山包,一阵翻腾后从里面掏出一个卡递给我,诺,这个你拿着行吧,等安全到了目的地,你再还我。
我接过那张卡片,一面印有中华人民共和国居民身份证,一面印有面前这个人的照片姓名出生日期家庭住址……我瞪着出生日期那一栏许久,才扭扭捏捏的坐到他身后。
山地车摇摇晃晃的没骑多久,梁天赐声音从前面传来,他说,丫头小小年纪,分量倒不小啊。
我一听这话,差点没从山地车上栽下来。我把牙咬的咯吱响,说,是您年纪大了,骑不动了才是。
梁天赐呵呵的笑,屁股悬在离车座几公分的地方,一边无比High的蹬车一边扯着嗓子唱:妹妹你坐船头,哥哥我岸上走,恩恩爱爱纤绳荡悠悠。绕地球跑了几圈的调引的路人纷纷侧目,我在心里哀号一声把脸埋在他被风扬起来的外套里。
3
我在我家的小区门口打断了梁天赐忘我的演唱。他意犹未尽的停下车问我,到了?
我站在他面前点点头,盯着他的脸纠结了老半天,然后别有深意的说,有一句话,叫做人要有自知之明。没等他有何反应,我就蹦蹦跳跳的奔向小区深处。
我躲在房间里打电话给林左左,向他哭诉,我说我今天才知道什么叫做丢脸丢到姥姥家,我也今天才知道什么叫人不可貌像,你想啊,一个长的那么清秀的大叔唱歌雷死人还没有自知之明,难道他长这么大都没个人提醒他唱歌跑调这个事实么?
我在电话这边有说有笑,林左左心不在焉的嗯嗯啊啊。明耳人一听就知道他是在不耐烦,可我还是不舍得挂电话,我说梁天赐没有自知之明其实自己也没有自知之明。直到电话那头隐约传来一个女生娇滴滴的声音,然后林左左压低了声音说,里里我先挂了,手机没电了。突如其来的忙音让我有一瞬间的呆怔,我看着手机屏幕上林左左灿烂的笑脸就难过的流下泪来。
每个女孩成长的岁月里,都会有一个骑白马的王子。他高高在上耀眼的不象话,在他面前的自己就像一颗沙砾,渺小到尘土里去。林左左之于我,便是那个骑白马的王子。我十六岁的时候认识他,彼时刚考上大学的他被我妈在人才市场找来替我补习。当时刚好处于叛逆期的我已经气走了三个家庭教师,可当我侧过脸看到林左左为了替我挡住从窗户缝隙射进来的炙热阳光而不住滴汗的额头时,心里忽然涌上一片温暖。
若是说喜欢,便是从那一刻开始。不是没跟他告白过,可换来的回答却是“你还小不够成熟很多事你都不明白”诸如此类的长篇大论。高中毕业后我没有去外地的本科,而是留在浅川上了一所专科学校。我跟不同的男生交往,每一段恋情的欢喜与忧愁都会告知于他。爱情36计,我已用去了一大半。
可是林左左,依旧无动于衷。
我把自己塞在被子里默默的流泪,只觉得肚子被什么东西疙到一般难受,摸了摸外套的口袋,就着手机微弱的荧光看掏出来的东西。盯着那张一寸照片许久,我才反应过来,居然忘记把梁天赐的身份证还给他。
于是,大夜里的,我极其不情愿的从被子里钻出来,迎着呼呼的寒风披着我爸的军大衣就跑到小区门口。我问警卫大叔先前骑山地车背个巨型包的男的呢?警卫大叔想了想后说,哦,你说那个男的?早走了。
看来,忘掉身份证这回事的不只我一人。我的良心得到了些许安慰,便顺着来路回去继续冬眠。
4
你也知道,在只拥有一张身份证的情况下去寻找一个外地来的仅有一面之缘的人是多么不可能的事。所以,我把那张身份证放在包包的最底层就再没搭理过它。
如此,半个月的时间,我也渐渐淡忘了这件事。
直到那天,我吃过午饭在小区外里晃悠,忽然就听见老远的传来一声吼:前面的,那个穿白色衣服白色裤子白色鞋子的同学,停下。
我环顾了四周发现除了我以外没有人穿一身白,于是我好奇的回头,看见离我一百米左右的地方正奔来一个人,或许是他爆破力极强的吼声吓到了我还是怎么的,我当时第一反应就是拔腿就跑。
他追着我跑了几条小巷后,我的思绪才回归原位。我想了想我既没有作奸犯科,也没有杀人放火,我跑个屁啊。于是,我嗖的一下停了下来,捂着胸口眯着眼看追上来的人。待来人停在我面前,我才发现他竟然是梁天赐。
梁天赐双手叉腰气喘吁吁的说,你、你跑什么跑。
我一时语塞,支吾了半天也支不出个字。梁天赐平复了下呼吸,把手伸到我面前,特大爷的说,拿来。
我哦了声听话的从包里翻出他的身份证,毕恭毕敬的递到他手上,就差没叫句爷,您拿好。梁天赐如货至宝,哭丧着脸说,你可知道,没有这个,我什么都做不了。
我撇撇嘴,刚要讥讽他一番,手机就响起来,是变态到不行的“春花,秋月,接客啦”的铃声。梁天赐像看外星生物般猛的将注意力转移到我身上,努力憋着不让自己笑出来。我尴尬的按下接听键,说喂?
电话那头传来阿北的声音,他是我安插在林左左身边的眼线,随时随地向我汇报林左左的一举一动。他喳喳呼呼的说,一级警报,林左左和系花走进了彼岸咖啡厅。我拿着电话的手忽然无比沉重,挂了电话后,我木着脸看脸憋成猪肝色的梁天赐,忽然就决定了一件事,我说,呐,反正都来了,你就跟我走一趟吧。
梁天赐想都没想就说好啊,反正我明天才回苏州。
我领着梁天赐往公车站走,他拉了拉我的手说,我这次开车来的,老样子,你指路,我载你。
我以为梁天赐口中的车是上次那辆山地车,可是,当我看到停在学校门口银色小轿车上醒目的四个圈时,确实有一种被雷到的感觉。我开始期待,当林左左看见我坐着梁天赐的车出现在面前时,他的脸上会出现什么样的表情。
5
事实证明我的期待完全是自作多情,当我守株待兔抓准时期的在林左左和系花从彼岸咖啡里出来那刻优雅的从梁天赐的车里步出,然后故作惊讶的说“呀,好巧”时,林左左只是淡淡的扫了我一眼后,拉了几句家常后便说学校还有事,就跟系花离开了。
我站在原地,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小丑。变着法子的想要得到,却将自己的丑态展露无遗。
一直站在旁边冷眼旁观的梁天赐走过来把我塞进车内,他透过后视镜看我,说,你可真是个小孩子。
他这么一说,我的泪就哗哗的往下掉,我想起林左左也是这样,总是说我像个小孩。于是,我一边把眼泪鼻涕擦在他价格不菲的皮垫上一边抽泣着说,小孩子怎么了,小孩子就不能去爱人么,小孩子也懂得爱一个人的甜蜜与辛酸……埋藏在心里多年不曾告知他人的心思,像打开了闸门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梁天赐认真的听我倾诉完这些年我和林左左的总总后,沉默了片刻后说,小朋友,叔叔带你去个地方。
我哭的正投入,也就没搭理他,任由他开着四个圈在我熟悉的城市内左转右转。
梁天赐把车停靠在方特游乐园门口,把还在抽泣的我从车内拉出来,用手背擦了擦我挂在脸上的眼泪,摸了摸我的头说,叔叔给你买棉花糖。
整个下午,他像对待一个年幼的小孩般对待我,带去坐海盗船,云霄飞车,摩天轮。虽然我因林左左的影响而无比讨厌别人将我与小孩联系在一起,可当我嘴里舔着棉花糖,手里牵着梁天赐宽厚的手时,却怎么也讨厌不起来。只觉得快乐,装满了我长久以来空落落的心。
送我回家的路上,梁天赐晃着脖子笑着说,叔叔真的老了,才玩这么一会就腰酸背痛的。
我想说其实你一点都不老,你只不过大我六岁,我今年十九,你才二十五,男人的黄金时期。可是话到嘴边我始终没有说出口,一路沉默。
离开的时候梁天赐丢给我一张纸,他说,小朋友,以后要是想发泄了就打电话给我,我是知心叔叔。
那个夜晚,我的梦境里破天荒的出现了除了林左左以外的男生。便是才见两次面梁天赐,我的脑海里不断重复他没心没肺的笑,于是也跟着呵呵的笑。一直到早上照镜子时,我的嘴角还保持着上扬的弧度,怎么也放不下。
我想梁天赐真是个魔法师,对我施了一个叫做快乐的咒语。
6
我把梁天赐的号码存在手机内却从未拨过,我始终觉得他和我活在不同的世界里。而我们短暂的交集,只是错位的时空,发生的不可避免的错误。
一个学期就在弹指间滑过,林左左依然对我不冷不热若即若离,偶尔的一个小问候就让我感激的涕泪肆流。我窝在家里反复的看《东京爱情故事》,莉香爱的那么倔强那么孤独那么奋不顾身,只会在疲惫的时候对完治说,你要抓紧我,因为我也会逃的。每每看到这里时我的泪总是止不住的往下掉,我也想对林左左说,你一定要抓紧我,因为我也会逃的。
暑假开始时,我和阿北去火车站送林左左。那个跟林左左关系暧昧的系花也在,林左左对她照顾的无比周到,又是帮提行李啊又是帮买水,屁颠屁颠的像个伺候主子的小太监,矫情的不得了。
他们走后我对阿北说,怎么办,我的眼泪快要掉出来了。
阿北看着我特镇定的说,姐,你这会真栽了,林左左跟这个女的好象真有一腿,有人看到他们在宿舍附近抱抱来着。
我一眨眼,眼泪就吧嗒一下砸在地上。
那时天还不是很热,我却天天拉着阿北去游泳。阿北被风吹的瑟瑟发抖说,你真是个疯子。是啊,我是个疯子。可是我想,当我在游泳池里时,才会不那么悲伤。因为连我自己也分不清,挂在脸上的是水还是泪。
如此一段时间后,我便病倒了。整个人烧到39度,外带感冒咳嗽。人家说生病的时候人总是会变得脆弱和无理取闹。于是,我打电话给林左左,我说我生病了,你来看我好不。
林左左说你别胡闹,乖,生病了就老实睡觉。
我说我不想睡林左左你为什么不愿意喜欢我我从十六岁等到十九岁你为什么从来不肯认真的看我一眼。
林左左说,你不要这么孩子气好不好?你这样……让我感觉很困扰。我迷离着眼突然无话可说,林左左见我半天没搭话便挂了电话。我看着手机上林左左漂亮的脸呆了片刻,然后我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就拨了梁天赐的电话,电话响了很久,在我快要放弃挂断时梁天赐才接起,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他说喂?你好,哪位?
我深吸了口气说,叔叔,是我。
小朋友?他的声音变得有些雀跃。
我说叔叔我生病了,我现在好难受。我停了片刻,然后烧昏了头的说,叔叔,你来看看小朋友好不?然后没等他说话我就挂了电话,我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陷入的梦境。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被“春花,秋月,接客啦”的铃声吵醒,我闭着眼把电话放在耳边说,喂。
小朋友,叔叔来看你了,我在你家小区门口,警卫不让我进呢。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让我的思绪有几秒的停顿,在经过大脑迟钝的处理后,我噌的从床上跳起来就往外冲。当我呼哧呼哧的跑到小区门口时,果然看到梁天赐站在外边苦着张脸。
我站在他面前死死的盯着他。他被我盯的不自在,揉揉鼻子说,干吗这样看我。
我看了看手机,此时距离我打给他电话已经过去13个小时,我有些底气不足的说,我跟你开玩笑呢,你怎么真跑来了。
梁天赐的眼里泛着心疼,摸了摸我的头说,你怎么都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我看着他风尘仆仆的脸上青色的胡桩忽然感觉到一大片的温暖。那天梁天赐在我家吃了一顿饭后就回苏州了,我妈看着我笑的怪怪的,她说,那个男的不错啊。我懒得理她,直接回房睡觉。我躺在床上反来覆去,脑子里不停的想梁天赐怎么会就因为我的一个电话而从苏州跑来。才见第三次面的我们,是不是玩的有些过火?
很久以后我才知道,那天梁天赐刚和他的山地车俱乐部刚从外地回来,接到我的电话后又立马跑去车站坐了八个小时的车赶到浅川,我问他是什么样的原因可以让他不顾一切的赶来。他笑了笑不说话,良久,他开口,说,很多时候,人总是会为了一个自己也不知道的理由奋不顾身。
7
那个暑假,我和梁天赐渐渐熟稳了起来。我们常在QQ上聊到深夜,他给我看他骑着山地车去每个城市的照片,我给他看我在各个杂志发表的文章。他常说,里里,你写的东西真的不符合你的年龄,你应该是快乐明媚的,可是你的文字里满满的全是悲伤,轻轻一碰就能掉下泪来。
是啊,我应该是快乐明媚的,如果我没有尝尽爱情带来的失落与痛苦的话。在梁天赐面前我总是将自己的本性表露无遗,他成了我的心情回收站,将所有不开心的事物从我的生活里一一回收再清空。
开学后很长一段时间我没有找过林左左也再没打过电话给他,就连阿北在我面前向我汇报林左左的近况时也只是心不在焉的应几句。阿北说,姐你是不是移情别恋了?上次舅妈还说过你带过一个男的回家吃饭。我斜着眼瞥他,我根本就还没恋移个屁的情啊,还有谁说带男的回去吃饭就一定是有什么啊。阿北哦了声又说可是姐我觉得你最近变了好多,经常没有来由的在那傻笑,根本就是一个坠入爱河的女的。
我被他的话说的愣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我摆摆手说好了我不跟你说了我走了。我转身时就看见林左左,站在我身后几米处,眉毛皱成一个小山丘。
林左左说,里里,我们谈一谈。
我和林左左坐在学校外边的奶茶店里,我有一口没一口的吸着奶茶,等他说话。半晌,林左左说,你和阿北的话我都听到了。
我点点头,那又怎样?
他看了我片刻说,那个男的,是怎么回事。
我呵呵的笑,我说你记不记得我曾打过一个电话给你,那个时候我整个人难受的快要死掉,我也觉得我快要死了,我打电话给你,你却说我让你感到困扰你挂了电话。而那个男的,我们之前只见过两次面,他在苏州,却因为我的一通电话马上赶来。
林左左顿了顿,说对不起……可是为什么你这么久不来找我?
我抬起头来看他皱在一起的五官,还是那么漂亮,但却让我感觉到陌生。我说,林左左,你现在这个样子比我还像个小孩,为什么我总是要做追在你身后的那个人,喜欢你的这些年,我觉得好累,我一点都不开心。林左左低着头不说话,我喝掉最后一口奶茶站起来离开,走之前我轻轻的说,林左左,我想要快乐,所以,我不要再喜欢你了。
我走的决绝,没有去看林左左的表情。我在人来人往的街上抹着眼泪,不是因为舍不得,而是为了祭奠这些年来我一个人的爱情。我知道,我心里一直偏向于林左左的那杆天平,早已渐渐倾斜了方向。
8
阿北说的对,最近的我常常会傻笑,只是那个时候我的脑子里想的不是林左左而是梁天赐。我想起初见时他骑着山地车载着我唱着跑调的歌的样子,想起他带我在游乐园玩了一下午累的像只哈巴狗的样子,想起他千里迢迢出现在我面前的样子。我开始觉得梁天赐真的是上天赐给我的一个礼物,让我小小的寂寞的心不再装满悲伤。
回到家后,我坐在电脑前纠结了半天之后勇敢的在QQ上发消息给梁天赐,我说叔叔怎么办,小朋友好象喜欢上你了。
我在QQ这边忐忑不安的等了许久,太阳落山,月亮升起,然后是清晨的第一抹阳光。梁天赐没有答复我只言片语,可我知道他一直在线,因为我装的是强大的彩虹QQ,可以看见隐身的好友。
说我疯狂也好头脑发热也好,反正当我在等了一天一夜还是得不到回应后,我就跑去火车站买了张去苏州的火车票,上了火车。当火车经过几个小时的颠簸停在苏州时,我发热的头脑逐渐冷静下来。我坐在苏州火车站的长椅上惆怅的想,我这是干吗啊我,人家不回消息肯定是拒绝了呗。于是,我吹了一个小时苏州的风后决定再坐火车回去。
可是,我站在售票口翻遍了所有口袋才发现我剩下的钱不够买回去的车票了。我拨通了梁天赐的电话,我说叔叔,我在苏州火车站,我没钱回家了。
十五分钟后,梁天赐便出现在我面前。一向温润的脸上微微有些蕴怒,他不发一语的扯着我的手带我去买了回家的车票,然后陪我在候车站等车。没过多久,火车就进站了。我看着他鼻子一酸,眼泪就吧嗒吧嗒的掉下来,我说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吗?
梁天赐嘴巴动了动还是不说话。
我说好,不想见我以后我就消失的远远的。说完,我就闷着头跟着人群往火车上冲,当我的一个脚踏上火车的台阶时,一股力量又把我整个人拉了下来。
我回头,眼里还挂着泪,却扑哧一下笑出来。我就知道,梁天赐舍不得我走。
他用手温柔的替我擦干了眼泪,挫败的说,你怎么,就这么不让人省心呢?
我吸了吸鼻子说谁让你不回答我来着。
梁天赐手上的动作静止了下来,盯着我老半天,眼里盛满微微的疼痛和温暖。他说,你还这么年轻,路还很长,你还有很多好的人没有遇见,可是叔叔不一样,对你来说,叔叔已经很老了,我们,不适合啊。
我打掉他的手,呸了一声,我说你真肤浅,爱情是不分国界不分年龄的,我一小姑娘都不怕了,你怕什么,况且你只是大我6岁又不是60岁,我爷爷还大我奶奶12岁呢。再说……我突然变的不好意思起来,声音低了好几度,你,应该也是喜欢我的吧。
梁天赐被我的话怔住,然后呵呵的笑个不停,他伸手将我整个抱在怀中,说,那么,我们就在一起,试试看吧。
我在苏州玩了几天后,才依依不舍的离开。梁天赐说等这段时间公司的事忙完了就去看我,我在火车上收到梁天赐的短信,他说,叔叔好想牵着小朋友的手一直走到老。我握着手机咯咯的笑,惹的周围的人把目光都投向我。
可我不在乎,我恨不得告诉全世界的人,老娘恋爱了!
回去之后,我妈对我一声不响的跑去苏州显得很开心,因为她对梁天赐的印象好的不得了,时常旁敲侧击的问我,那个小苏州,什么时候来玩啊。
倒是林左左有些不太一样,阿北说,他最近总是一个人喝的烂醉,脾气暴躁,还跟人打架,辅导员找他谈过好几次话了。我没有太在意,因为他林左左的世界已经和我,再无相关。
9
林左左跑来找我时是冬至,我正惬意的蹲在锦绣路27号站牌下望着天空发呆。这是我和梁天赐的约定,他说冬天来临时便会和我在这里,不见不散。我看着云朵随着气流变成兔子又变成鲸鱼最后变成林左左的脸。我微微一怔,脑子一下子没转过来,直到林左左把我从地上拉起来。
他用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对我说,里里我错了,你回来好不好,我喜欢你,一直喜欢你,我一直不回应你是因为我怕你年纪小,只是一时的冲动,我真的错了。
我拍掉他的手说,林左左你真是可笑,现在是想玩失去之后才知道珍惜的这个游戏吗?可是我不会回头了。
他的脸忽然变得忧伤起来,一直拉着我的手松了松,垂在身侧。我有些于心不忍,毕竟我也曾喜欢过他那么多年。我叹了口气说,我是很喜欢你,甚至这些年来不停的换男友都是为了引起你的注意,只是你一直都是这么懦弱,没有勇气接受我,可是梁天赐不一样,至少,他那么勇敢,愿意给我一个肯定的开始。
林左左抬起头看我,眼神没有焦距的彷佛穿越了我看向一个不知名的地方。他的表情有些奇怪,他笑了笑说,对不起,我可以抱抱你么?
我想了想觉得跟林左左就算做不成情侣还是可以当好朋友,来个友谊的拥抱也不足为过。于是我大方的圈住了他,象征性的拍拍他的背,说,日后我就把你当成哥哥了。
我放下手,转身就看见梁天赐。他站在街斜对面,像是一座被悲伤筑成的雕塑。
我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抬脚便向他跑去。
我一直忘了说我是个色盲,我之所以会穿一样颜色的衣裤鞋袜以及年少时的那些叛逆抵触完全是为了掩盖我内心的自卑。
那天,当我看见街斜对面悲伤的像个雕塑一样的梁天赐时便急切的想追过去。我忘记了我是个色盲,红绿灯在我眼底压根是个无关紧要的摆设。所以,当那辆锦绣路唯一的一班公交车飞快的驶向我时我的脚像生了根似的傻傻怔在原地。恍惚中我看见梁天赐朝我奔来,紧接着我整个人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撞的飞起,跌在地面。巨大的眩晕倾袭而来,模糊中我看见公交车打出的强光中梁天赐温润的笑。再然后,便是三天之后。
我在医院洁白的病房里醒过来,头上缠着纱布,我的身边坐着父母、阿北还有林左左。
我回过神问林左左,梁天赐呢?
林左左张了张嘴,看着我的眼说,他父母把他接回苏州了。
这么急回苏州干吗?我突然紧张的想要坐起来。
办理梁天赐的后事。
凛冽的风,氤氲散开的气息,以及空气中若有似无的呼吸,径自倒流。如一场时光洪流,在黑色的幕布下在心底的温暖上,上演一场盛大的荒凉。
10
梁天赐,如果你听的见,请你听我说。
从08年到09年,整整两年的时间,每年冬天,我从第一场雪等到春光明媚,却等不来你的笑颜。我一个人在KTV吼那首纤夫情吼到嗓子发不出一点声音,在震耳欲聋的包厢里发疯似的哭。走在街上,我看到印有四个圈的银色轿车时总是不自觉的走过去敲开车窗,里面的脸或苍老或年轻,却都不是你。我那么那么难过的对着那些陌生的脸哭的满脸泪水,却没有你来用手替我温柔的擦干。
你可以不爱我可以丢下我,但你不可以就这样死去。你给我施的快乐魔法变成了毒药,一日一日侵蚀着我的心。他们都说,两年了,也该是清醒的时候了,要接受你已不在的事实。可是即便全世界的人都说你不在了,我也不愿意相信。你说过要我等你,在锦绣街27号不见不散,你说过叔叔好想牵着小朋友的手一直走到老。可是我,甚至还来不及牵上你的手踏出我们的第一步,一切就这么仓促的划上了句号。
2009年的冬,我在锦绣街27号执拗的等待一个永远不可能出现的人。我的耳机里一遍一遍的反着那首梦醒了,自己却怎么也醒不了,也不愿醒。
我依然虔诚的相信,我爱的那个人,会踏雪而来,带我离去,赐我温暖。
His love will get me home.
No he , no home.
这个城市的第一场雪在我期盼中姗姗来迟,我穿上红色格子的棉衣红色格子的小短裙红色马靴提着红色的小背包雷厉风行的跑出门跑下楼。我下楼时看见了林左左,于是停住了脚步,他穿着他臭屁的长风衣,站在楼梯下面微微抬着头,看着停在楼梯上面的我。
他皱着眉头问,你要去哪?
我说,锦绣路27号。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眼底涌上的黑暗潮水忽然侵袭了所有颜色。他说,他不会来的,永远都不会。
我的心脏像是被针轻轻的扎了一下,我低着头,什么都没说,抓紧了我的红色背包,匆匆的想要离开。经过林左左身边时,他抓住了我的手。他说,里里你别走,梁天赐不会来的,可我还在。
我挣开他的手,头也不回的大步向前冲。林左左的声音还回荡在耳边,他说梁天赐不会来,可我不相信,我亲爱的天赐,会这样弃我而去。我依然相信,锦绣路27号,不见不散的承诺。
2
遇见梁天赐,是在锦绣路27号。站牌,冬天。
彼时的我,像现在这样,穿红色格子的棉衣红色格子的小短裙红色马靴提着红色的小背包。我的第18任男友刚跟我说分手,理由是他受不了我火鸡样的装扮。我豪迈的给了他致命的一脚后,骄傲的昂着头跑出了皇朝酒吧。我叼着火红的糖葫芦,漫无目的在街上游荡了很久,最后停在了锦绣路27号的站牌前。
锦绣路的名字虽然很繁华,可是这里却是市中心最偏僻冷清的地方。除了一小时一班的公交车和收破烂的老大爷,一般不会有其他人或车辆经过。
于是,我深吸了口气,然后哇的一下闭上眼放心的号啕大哭。我当时是想,在这么冷清的地方,应该是不会被人看见。就算被看见,也都是些爷爷啊什么之类的,不会损害我的淑女形象。
可我没想到,就在我哭的无比投入的时候,我的耳边突然传来一句带着戏谑的男性声音。
“小朋友,你是被抢了还是怎么了,伤心成这样。”
我吸着鼻涕张着嘴缓缓睁开眼,就看见一个眉眼清晰的男的跨在一辆山地车上背着巨大的登山包居高临下的望着蹲在地上的我。我开始有点后悔我妈把我生出来了,因为我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糗样会在一个眉眼清晰的男的面前如此表露无遗。我傻愣的蹲在原地,半晌后决定要以气势掩盖方才的狼狈,于是,我蹭的一下跳起来几乎是用吼的说,没见过人家失恋啊!
眉眼清晰男挑了挑眉,说小朋友脾气不小艾,可是,你没看到刚才有一班公交车已经开走了么?
我一听这话,立马转头,刚好看见73路车冒着黑色烟雾的车尾消失在街角处,刚刚吸回去的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那可是今天的最后一班车啊,我瘪着嘴揪着手指说,怎么办,我回不了家了。
眉眼清晰男拍了拍山地车的后坐,说,小朋友,不介意的话大叔载你回家吧,不过我是第一次来这里,你要给我指路哦。
我想了想后说,不行,我又不认识你,你要是把我卖了怎么办?
眉眼清晰男很无语的一掌拍到脑门上,然后脱下背后巨大的登山包,一阵翻腾后从里面掏出一个卡递给我,诺,这个你拿着行吧,等安全到了目的地,你再还我。
我接过那张卡片,一面印有中华人民共和国居民身份证,一面印有面前这个人的照片姓名出生日期家庭住址……我瞪着出生日期那一栏许久,才扭扭捏捏的坐到他身后。
山地车摇摇晃晃的没骑多久,梁天赐声音从前面传来,他说,丫头小小年纪,分量倒不小啊。
我一听这话,差点没从山地车上栽下来。我把牙咬的咯吱响,说,是您年纪大了,骑不动了才是。
梁天赐呵呵的笑,屁股悬在离车座几公分的地方,一边无比High的蹬车一边扯着嗓子唱:妹妹你坐船头,哥哥我岸上走,恩恩爱爱纤绳荡悠悠。绕地球跑了几圈的调引的路人纷纷侧目,我在心里哀号一声把脸埋在他被风扬起来的外套里。
3
我在我家的小区门口打断了梁天赐忘我的演唱。他意犹未尽的停下车问我,到了?
我站在他面前点点头,盯着他的脸纠结了老半天,然后别有深意的说,有一句话,叫做人要有自知之明。没等他有何反应,我就蹦蹦跳跳的奔向小区深处。
我躲在房间里打电话给林左左,向他哭诉,我说我今天才知道什么叫做丢脸丢到姥姥家,我也今天才知道什么叫人不可貌像,你想啊,一个长的那么清秀的大叔唱歌雷死人还没有自知之明,难道他长这么大都没个人提醒他唱歌跑调这个事实么?
我在电话这边有说有笑,林左左心不在焉的嗯嗯啊啊。明耳人一听就知道他是在不耐烦,可我还是不舍得挂电话,我说梁天赐没有自知之明其实自己也没有自知之明。直到电话那头隐约传来一个女生娇滴滴的声音,然后林左左压低了声音说,里里我先挂了,手机没电了。突如其来的忙音让我有一瞬间的呆怔,我看着手机屏幕上林左左灿烂的笑脸就难过的流下泪来。
每个女孩成长的岁月里,都会有一个骑白马的王子。他高高在上耀眼的不象话,在他面前的自己就像一颗沙砾,渺小到尘土里去。林左左之于我,便是那个骑白马的王子。我十六岁的时候认识他,彼时刚考上大学的他被我妈在人才市场找来替我补习。当时刚好处于叛逆期的我已经气走了三个家庭教师,可当我侧过脸看到林左左为了替我挡住从窗户缝隙射进来的炙热阳光而不住滴汗的额头时,心里忽然涌上一片温暖。
若是说喜欢,便是从那一刻开始。不是没跟他告白过,可换来的回答却是“你还小不够成熟很多事你都不明白”诸如此类的长篇大论。高中毕业后我没有去外地的本科,而是留在浅川上了一所专科学校。我跟不同的男生交往,每一段恋情的欢喜与忧愁都会告知于他。爱情36计,我已用去了一大半。
可是林左左,依旧无动于衷。
我把自己塞在被子里默默的流泪,只觉得肚子被什么东西疙到一般难受,摸了摸外套的口袋,就着手机微弱的荧光看掏出来的东西。盯着那张一寸照片许久,我才反应过来,居然忘记把梁天赐的身份证还给他。
于是,大夜里的,我极其不情愿的从被子里钻出来,迎着呼呼的寒风披着我爸的军大衣就跑到小区门口。我问警卫大叔先前骑山地车背个巨型包的男的呢?警卫大叔想了想后说,哦,你说那个男的?早走了。
看来,忘掉身份证这回事的不只我一人。我的良心得到了些许安慰,便顺着来路回去继续冬眠。
4
你也知道,在只拥有一张身份证的情况下去寻找一个外地来的仅有一面之缘的人是多么不可能的事。所以,我把那张身份证放在包包的最底层就再没搭理过它。
如此,半个月的时间,我也渐渐淡忘了这件事。
直到那天,我吃过午饭在小区外里晃悠,忽然就听见老远的传来一声吼:前面的,那个穿白色衣服白色裤子白色鞋子的同学,停下。
我环顾了四周发现除了我以外没有人穿一身白,于是我好奇的回头,看见离我一百米左右的地方正奔来一个人,或许是他爆破力极强的吼声吓到了我还是怎么的,我当时第一反应就是拔腿就跑。
他追着我跑了几条小巷后,我的思绪才回归原位。我想了想我既没有作奸犯科,也没有杀人放火,我跑个屁啊。于是,我嗖的一下停了下来,捂着胸口眯着眼看追上来的人。待来人停在我面前,我才发现他竟然是梁天赐。
梁天赐双手叉腰气喘吁吁的说,你、你跑什么跑。
我一时语塞,支吾了半天也支不出个字。梁天赐平复了下呼吸,把手伸到我面前,特大爷的说,拿来。
我哦了声听话的从包里翻出他的身份证,毕恭毕敬的递到他手上,就差没叫句爷,您拿好。梁天赐如货至宝,哭丧着脸说,你可知道,没有这个,我什么都做不了。
我撇撇嘴,刚要讥讽他一番,手机就响起来,是变态到不行的“春花,秋月,接客啦”的铃声。梁天赐像看外星生物般猛的将注意力转移到我身上,努力憋着不让自己笑出来。我尴尬的按下接听键,说喂?
电话那头传来阿北的声音,他是我安插在林左左身边的眼线,随时随地向我汇报林左左的一举一动。他喳喳呼呼的说,一级警报,林左左和系花走进了彼岸咖啡厅。我拿着电话的手忽然无比沉重,挂了电话后,我木着脸看脸憋成猪肝色的梁天赐,忽然就决定了一件事,我说,呐,反正都来了,你就跟我走一趟吧。
梁天赐想都没想就说好啊,反正我明天才回苏州。
我领着梁天赐往公车站走,他拉了拉我的手说,我这次开车来的,老样子,你指路,我载你。
我以为梁天赐口中的车是上次那辆山地车,可是,当我看到停在学校门口银色小轿车上醒目的四个圈时,确实有一种被雷到的感觉。我开始期待,当林左左看见我坐着梁天赐的车出现在面前时,他的脸上会出现什么样的表情。
5
事实证明我的期待完全是自作多情,当我守株待兔抓准时期的在林左左和系花从彼岸咖啡里出来那刻优雅的从梁天赐的车里步出,然后故作惊讶的说“呀,好巧”时,林左左只是淡淡的扫了我一眼后,拉了几句家常后便说学校还有事,就跟系花离开了。
我站在原地,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小丑。变着法子的想要得到,却将自己的丑态展露无遗。
一直站在旁边冷眼旁观的梁天赐走过来把我塞进车内,他透过后视镜看我,说,你可真是个小孩子。
他这么一说,我的泪就哗哗的往下掉,我想起林左左也是这样,总是说我像个小孩。于是,我一边把眼泪鼻涕擦在他价格不菲的皮垫上一边抽泣着说,小孩子怎么了,小孩子就不能去爱人么,小孩子也懂得爱一个人的甜蜜与辛酸……埋藏在心里多年不曾告知他人的心思,像打开了闸门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梁天赐认真的听我倾诉完这些年我和林左左的总总后,沉默了片刻后说,小朋友,叔叔带你去个地方。
我哭的正投入,也就没搭理他,任由他开着四个圈在我熟悉的城市内左转右转。
梁天赐把车停靠在方特游乐园门口,把还在抽泣的我从车内拉出来,用手背擦了擦我挂在脸上的眼泪,摸了摸我的头说,叔叔给你买棉花糖。
整个下午,他像对待一个年幼的小孩般对待我,带去坐海盗船,云霄飞车,摩天轮。虽然我因林左左的影响而无比讨厌别人将我与小孩联系在一起,可当我嘴里舔着棉花糖,手里牵着梁天赐宽厚的手时,却怎么也讨厌不起来。只觉得快乐,装满了我长久以来空落落的心。
送我回家的路上,梁天赐晃着脖子笑着说,叔叔真的老了,才玩这么一会就腰酸背痛的。
我想说其实你一点都不老,你只不过大我六岁,我今年十九,你才二十五,男人的黄金时期。可是话到嘴边我始终没有说出口,一路沉默。
离开的时候梁天赐丢给我一张纸,他说,小朋友,以后要是想发泄了就打电话给我,我是知心叔叔。
那个夜晚,我的梦境里破天荒的出现了除了林左左以外的男生。便是才见两次面梁天赐,我的脑海里不断重复他没心没肺的笑,于是也跟着呵呵的笑。一直到早上照镜子时,我的嘴角还保持着上扬的弧度,怎么也放不下。
我想梁天赐真是个魔法师,对我施了一个叫做快乐的咒语。
6
我把梁天赐的号码存在手机内却从未拨过,我始终觉得他和我活在不同的世界里。而我们短暂的交集,只是错位的时空,发生的不可避免的错误。
一个学期就在弹指间滑过,林左左依然对我不冷不热若即若离,偶尔的一个小问候就让我感激的涕泪肆流。我窝在家里反复的看《东京爱情故事》,莉香爱的那么倔强那么孤独那么奋不顾身,只会在疲惫的时候对完治说,你要抓紧我,因为我也会逃的。每每看到这里时我的泪总是止不住的往下掉,我也想对林左左说,你一定要抓紧我,因为我也会逃的。
暑假开始时,我和阿北去火车站送林左左。那个跟林左左关系暧昧的系花也在,林左左对她照顾的无比周到,又是帮提行李啊又是帮买水,屁颠屁颠的像个伺候主子的小太监,矫情的不得了。
他们走后我对阿北说,怎么办,我的眼泪快要掉出来了。
阿北看着我特镇定的说,姐,你这会真栽了,林左左跟这个女的好象真有一腿,有人看到他们在宿舍附近抱抱来着。
我一眨眼,眼泪就吧嗒一下砸在地上。
那时天还不是很热,我却天天拉着阿北去游泳。阿北被风吹的瑟瑟发抖说,你真是个疯子。是啊,我是个疯子。可是我想,当我在游泳池里时,才会不那么悲伤。因为连我自己也分不清,挂在脸上的是水还是泪。
如此一段时间后,我便病倒了。整个人烧到39度,外带感冒咳嗽。人家说生病的时候人总是会变得脆弱和无理取闹。于是,我打电话给林左左,我说我生病了,你来看我好不。
林左左说你别胡闹,乖,生病了就老实睡觉。
我说我不想睡林左左你为什么不愿意喜欢我我从十六岁等到十九岁你为什么从来不肯认真的看我一眼。
林左左说,你不要这么孩子气好不好?你这样……让我感觉很困扰。我迷离着眼突然无话可说,林左左见我半天没搭话便挂了电话。我看着手机上林左左漂亮的脸呆了片刻,然后我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就拨了梁天赐的电话,电话响了很久,在我快要放弃挂断时梁天赐才接起,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他说喂?你好,哪位?
我深吸了口气说,叔叔,是我。
小朋友?他的声音变得有些雀跃。
我说叔叔我生病了,我现在好难受。我停了片刻,然后烧昏了头的说,叔叔,你来看看小朋友好不?然后没等他说话我就挂了电话,我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陷入的梦境。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被“春花,秋月,接客啦”的铃声吵醒,我闭着眼把电话放在耳边说,喂。
小朋友,叔叔来看你了,我在你家小区门口,警卫不让我进呢。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让我的思绪有几秒的停顿,在经过大脑迟钝的处理后,我噌的从床上跳起来就往外冲。当我呼哧呼哧的跑到小区门口时,果然看到梁天赐站在外边苦着张脸。
我站在他面前死死的盯着他。他被我盯的不自在,揉揉鼻子说,干吗这样看我。
我看了看手机,此时距离我打给他电话已经过去13个小时,我有些底气不足的说,我跟你开玩笑呢,你怎么真跑来了。
梁天赐的眼里泛着心疼,摸了摸我的头说,你怎么都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我看着他风尘仆仆的脸上青色的胡桩忽然感觉到一大片的温暖。那天梁天赐在我家吃了一顿饭后就回苏州了,我妈看着我笑的怪怪的,她说,那个男的不错啊。我懒得理她,直接回房睡觉。我躺在床上反来覆去,脑子里不停的想梁天赐怎么会就因为我的一个电话而从苏州跑来。才见第三次面的我们,是不是玩的有些过火?
很久以后我才知道,那天梁天赐刚和他的山地车俱乐部刚从外地回来,接到我的电话后又立马跑去车站坐了八个小时的车赶到浅川,我问他是什么样的原因可以让他不顾一切的赶来。他笑了笑不说话,良久,他开口,说,很多时候,人总是会为了一个自己也不知道的理由奋不顾身。
7
那个暑假,我和梁天赐渐渐熟稳了起来。我们常在QQ上聊到深夜,他给我看他骑着山地车去每个城市的照片,我给他看我在各个杂志发表的文章。他常说,里里,你写的东西真的不符合你的年龄,你应该是快乐明媚的,可是你的文字里满满的全是悲伤,轻轻一碰就能掉下泪来。
是啊,我应该是快乐明媚的,如果我没有尝尽爱情带来的失落与痛苦的话。在梁天赐面前我总是将自己的本性表露无遗,他成了我的心情回收站,将所有不开心的事物从我的生活里一一回收再清空。
开学后很长一段时间我没有找过林左左也再没打过电话给他,就连阿北在我面前向我汇报林左左的近况时也只是心不在焉的应几句。阿北说,姐你是不是移情别恋了?上次舅妈还说过你带过一个男的回家吃饭。我斜着眼瞥他,我根本就还没恋移个屁的情啊,还有谁说带男的回去吃饭就一定是有什么啊。阿北哦了声又说可是姐我觉得你最近变了好多,经常没有来由的在那傻笑,根本就是一个坠入爱河的女的。
我被他的话说的愣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我摆摆手说好了我不跟你说了我走了。我转身时就看见林左左,站在我身后几米处,眉毛皱成一个小山丘。
林左左说,里里,我们谈一谈。
我和林左左坐在学校外边的奶茶店里,我有一口没一口的吸着奶茶,等他说话。半晌,林左左说,你和阿北的话我都听到了。
我点点头,那又怎样?
他看了我片刻说,那个男的,是怎么回事。
我呵呵的笑,我说你记不记得我曾打过一个电话给你,那个时候我整个人难受的快要死掉,我也觉得我快要死了,我打电话给你,你却说我让你感到困扰你挂了电话。而那个男的,我们之前只见过两次面,他在苏州,却因为我的一通电话马上赶来。
林左左顿了顿,说对不起……可是为什么你这么久不来找我?
我抬起头来看他皱在一起的五官,还是那么漂亮,但却让我感觉到陌生。我说,林左左,你现在这个样子比我还像个小孩,为什么我总是要做追在你身后的那个人,喜欢你的这些年,我觉得好累,我一点都不开心。林左左低着头不说话,我喝掉最后一口奶茶站起来离开,走之前我轻轻的说,林左左,我想要快乐,所以,我不要再喜欢你了。
我走的决绝,没有去看林左左的表情。我在人来人往的街上抹着眼泪,不是因为舍不得,而是为了祭奠这些年来我一个人的爱情。我知道,我心里一直偏向于林左左的那杆天平,早已渐渐倾斜了方向。
8
阿北说的对,最近的我常常会傻笑,只是那个时候我的脑子里想的不是林左左而是梁天赐。我想起初见时他骑着山地车载着我唱着跑调的歌的样子,想起他带我在游乐园玩了一下午累的像只哈巴狗的样子,想起他千里迢迢出现在我面前的样子。我开始觉得梁天赐真的是上天赐给我的一个礼物,让我小小的寂寞的心不再装满悲伤。
回到家后,我坐在电脑前纠结了半天之后勇敢的在QQ上发消息给梁天赐,我说叔叔怎么办,小朋友好象喜欢上你了。
我在QQ这边忐忑不安的等了许久,太阳落山,月亮升起,然后是清晨的第一抹阳光。梁天赐没有答复我只言片语,可我知道他一直在线,因为我装的是强大的彩虹QQ,可以看见隐身的好友。
说我疯狂也好头脑发热也好,反正当我在等了一天一夜还是得不到回应后,我就跑去火车站买了张去苏州的火车票,上了火车。当火车经过几个小时的颠簸停在苏州时,我发热的头脑逐渐冷静下来。我坐在苏州火车站的长椅上惆怅的想,我这是干吗啊我,人家不回消息肯定是拒绝了呗。于是,我吹了一个小时苏州的风后决定再坐火车回去。
可是,我站在售票口翻遍了所有口袋才发现我剩下的钱不够买回去的车票了。我拨通了梁天赐的电话,我说叔叔,我在苏州火车站,我没钱回家了。
十五分钟后,梁天赐便出现在我面前。一向温润的脸上微微有些蕴怒,他不发一语的扯着我的手带我去买了回家的车票,然后陪我在候车站等车。没过多久,火车就进站了。我看着他鼻子一酸,眼泪就吧嗒吧嗒的掉下来,我说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吗?
梁天赐嘴巴动了动还是不说话。
我说好,不想见我以后我就消失的远远的。说完,我就闷着头跟着人群往火车上冲,当我的一个脚踏上火车的台阶时,一股力量又把我整个人拉了下来。
我回头,眼里还挂着泪,却扑哧一下笑出来。我就知道,梁天赐舍不得我走。
他用手温柔的替我擦干了眼泪,挫败的说,你怎么,就这么不让人省心呢?
我吸了吸鼻子说谁让你不回答我来着。
梁天赐手上的动作静止了下来,盯着我老半天,眼里盛满微微的疼痛和温暖。他说,你还这么年轻,路还很长,你还有很多好的人没有遇见,可是叔叔不一样,对你来说,叔叔已经很老了,我们,不适合啊。
我打掉他的手,呸了一声,我说你真肤浅,爱情是不分国界不分年龄的,我一小姑娘都不怕了,你怕什么,况且你只是大我6岁又不是60岁,我爷爷还大我奶奶12岁呢。再说……我突然变的不好意思起来,声音低了好几度,你,应该也是喜欢我的吧。
梁天赐被我的话怔住,然后呵呵的笑个不停,他伸手将我整个抱在怀中,说,那么,我们就在一起,试试看吧。
我在苏州玩了几天后,才依依不舍的离开。梁天赐说等这段时间公司的事忙完了就去看我,我在火车上收到梁天赐的短信,他说,叔叔好想牵着小朋友的手一直走到老。我握着手机咯咯的笑,惹的周围的人把目光都投向我。
可我不在乎,我恨不得告诉全世界的人,老娘恋爱了!
回去之后,我妈对我一声不响的跑去苏州显得很开心,因为她对梁天赐的印象好的不得了,时常旁敲侧击的问我,那个小苏州,什么时候来玩啊。
倒是林左左有些不太一样,阿北说,他最近总是一个人喝的烂醉,脾气暴躁,还跟人打架,辅导员找他谈过好几次话了。我没有太在意,因为他林左左的世界已经和我,再无相关。
9
林左左跑来找我时是冬至,我正惬意的蹲在锦绣路27号站牌下望着天空发呆。这是我和梁天赐的约定,他说冬天来临时便会和我在这里,不见不散。我看着云朵随着气流变成兔子又变成鲸鱼最后变成林左左的脸。我微微一怔,脑子一下子没转过来,直到林左左把我从地上拉起来。
他用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对我说,里里我错了,你回来好不好,我喜欢你,一直喜欢你,我一直不回应你是因为我怕你年纪小,只是一时的冲动,我真的错了。
我拍掉他的手说,林左左你真是可笑,现在是想玩失去之后才知道珍惜的这个游戏吗?可是我不会回头了。
他的脸忽然变得忧伤起来,一直拉着我的手松了松,垂在身侧。我有些于心不忍,毕竟我也曾喜欢过他那么多年。我叹了口气说,我是很喜欢你,甚至这些年来不停的换男友都是为了引起你的注意,只是你一直都是这么懦弱,没有勇气接受我,可是梁天赐不一样,至少,他那么勇敢,愿意给我一个肯定的开始。
林左左抬起头看我,眼神没有焦距的彷佛穿越了我看向一个不知名的地方。他的表情有些奇怪,他笑了笑说,对不起,我可以抱抱你么?
我想了想觉得跟林左左就算做不成情侣还是可以当好朋友,来个友谊的拥抱也不足为过。于是我大方的圈住了他,象征性的拍拍他的背,说,日后我就把你当成哥哥了。
我放下手,转身就看见梁天赐。他站在街斜对面,像是一座被悲伤筑成的雕塑。
我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抬脚便向他跑去。
我一直忘了说我是个色盲,我之所以会穿一样颜色的衣裤鞋袜以及年少时的那些叛逆抵触完全是为了掩盖我内心的自卑。
那天,当我看见街斜对面悲伤的像个雕塑一样的梁天赐时便急切的想追过去。我忘记了我是个色盲,红绿灯在我眼底压根是个无关紧要的摆设。所以,当那辆锦绣路唯一的一班公交车飞快的驶向我时我的脚像生了根似的傻傻怔在原地。恍惚中我看见梁天赐朝我奔来,紧接着我整个人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撞的飞起,跌在地面。巨大的眩晕倾袭而来,模糊中我看见公交车打出的强光中梁天赐温润的笑。再然后,便是三天之后。
我在医院洁白的病房里醒过来,头上缠着纱布,我的身边坐着父母、阿北还有林左左。
我回过神问林左左,梁天赐呢?
林左左张了张嘴,看着我的眼说,他父母把他接回苏州了。
这么急回苏州干吗?我突然紧张的想要坐起来。
办理梁天赐的后事。
凛冽的风,氤氲散开的气息,以及空气中若有似无的呼吸,径自倒流。如一场时光洪流,在黑色的幕布下在心底的温暖上,上演一场盛大的荒凉。
10
梁天赐,如果你听的见,请你听我说。
从08年到09年,整整两年的时间,每年冬天,我从第一场雪等到春光明媚,却等不来你的笑颜。我一个人在KTV吼那首纤夫情吼到嗓子发不出一点声音,在震耳欲聋的包厢里发疯似的哭。走在街上,我看到印有四个圈的银色轿车时总是不自觉的走过去敲开车窗,里面的脸或苍老或年轻,却都不是你。我那么那么难过的对着那些陌生的脸哭的满脸泪水,却没有你来用手替我温柔的擦干。
你可以不爱我可以丢下我,但你不可以就这样死去。你给我施的快乐魔法变成了毒药,一日一日侵蚀着我的心。他们都说,两年了,也该是清醒的时候了,要接受你已不在的事实。可是即便全世界的人都说你不在了,我也不愿意相信。你说过要我等你,在锦绣街27号不见不散,你说过叔叔好想牵着小朋友的手一直走到老。可是我,甚至还来不及牵上你的手踏出我们的第一步,一切就这么仓促的划上了句号。
2009年的冬,我在锦绣街27号执拗的等待一个永远不可能出现的人。我的耳机里一遍一遍的反着那首梦醒了,自己却怎么也醒不了,也不愿醒。
我依然虔诚的相信,我爱的那个人,会踏雪而来,带我离去,赐我温暖。
His love will get me home.
No he , no home.
文章评论
泰安-出国劳务
赞
薄凉女子 ボ℡
写的真好,我终于看完了
承诺@一生%一世
怕啊
ヤ^想 着 水 的 鱼íΟо
不错~
凉橙*
怎么看不了那[em]e138[/em]
淘宝购物指导
写的真好,我终于看完了
嘴角上翘丶轻轻微笑
终于可以打发我这无聊的时间了 看的我都忘了做饭!
水晶
好
樱花落海洋
我不敢看
银妆
好恐怖…吓死额了…
未知元素
真好看阿
︶扬起小脸泛起的笑容甜甜
挺好的!
思绪开始停留
喜歡
春天里
啊啊啊…
·.木棉已疲倦
哇塞,好刺激啊,不过就是有点长,一时间看不完…楼主写的也不容易啊,所以我要看完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