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的结晶

       读书时很害怕造句，尽管每次造的句子都得到老师的好评，尽管好多时候造的句子都被老师公开在班里，以及作文周记之类的也被作为范文在班里朗读，尽管老师兴奋激动的说过如果努力有可能会成为作者，却依然是害怕、抵制写作文造句子，因为知道自己没有这种能力，只是比较朴实、真实、没有华丽文字的堆砌而被老师看好。也曾经激动过，高二时写过一篇“偷咬狗”偷偷的投到报社，报社回信“请写一些反映社会光明面的文章，欢迎投稿”，就这样那篇被老师看好、被老师在班上因激动而面红耳赤、吐沫飞溅并预示前景的小作文从此销声匿迹，从此再没做过妄想。今天却想造个长句。题目是：如果----如果-----如果-----假如。

        ---如果不是接触网络，秋红是绝对没有现在这么多真实的和虚拟的“熟人”的，她的生活一直很单调。秋红身量不高，匀称丰满而且轻盈纤巧，一般人丰满和纤巧是不容易结合的很好的，她却有着难能的统一。圆圆的脸上镶嵌着一对水盈、清澈、透明的大眼睛，小巧的鼻子饱满的嘴唇和微微上翘的嘴角使她那张干净的脸看上去始终呈现着微笑。她说话的声音温软柔和却不爱多说，她有一颗谦卑的心却又是个人盲和路盲，常常认错人找不到路。她不主动搭理人，常常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那能洞察人心理的眼神和她腼腆的微笑常让人不知所措，以致她没有亲密的密友，尽管现在看起来“熟人”很多。

        ---如果那次聚会不是被三番的邀请，那些近三十年的“秘密”可能秋红永远不会知道。那天晚到的秋红在酒店门口碰到了同样晚到的二位男士，她感觉其中的那位“官员”深深地看过她二眼，因为是这伙人里唯一的有政府官位的，受到的欢迎必是热烈的，而他把酒杯转向了秋红：我很感动，现在的社会里，经过这么多年依然看到从里至外透着清纯的你真的很感动，希望下次，十年二十年依然能看到你的清纯。

          那一刻秋红知道她竭力保守的那些不堪已不再是秘密，她那束之高阁的面子依然如故，尽管她是那么的普通。她的举止更加自然她的眼里有了顽皮的神采，彩灯迷离的歌厅里音乐响起，她拿起了话筒，当她略带喘气得歌声响起，六七位男士一拥而上把她高高地举起欢呼着，女士们鼓着掌，最老的大姐竟然流着眼泪拽起了秋红踩着舞步旋转旋转，为秋红也为她死去的妹妹。男士们又把秋红拉到桌边，用带着酒气的兴奋争着讲述“秘密”：还记得八四年寒假你住院吗，我们一群人去看你，医生不让进说看你的人太多了，每天都来一群，只好进去二个代表，后来你回家那是我们又一次去的，回的时候和人打群架了，**的裤子被扯破，差点出事，幸好有女生拦着，又去女生那把裤子补好才回去；哎，还记得吗，有一次你和我坐一辆车你去你亲戚家，下车我送你一段，我们家的厂区就传开了，说三儿领回了媳妇，真漂亮；哎，你知道吗，那时给你的评价：美好而不可接近，像个谜一样；哎，那时有人提议谁敢亲你一下时，人们都摸摸自己的胡须，说怕把你的脸扎破了；哎，男生说你的坏话，说你养不起，养不住；哈哈哈，秋红大笑着，现在呢？现在现在我们很幸福。幸福---难能可贵的平常的幸福，是秋红现在最想要的，却是可望而不可及的，秋红的一辈子已经过完了。

         ---如果不回那个电话，秋红不会有那个际遇，那天快下班，秋红在隔壁办公室看报纸，同事叫她说有个电话响了很多遍，不知道她在哪看了那个电话没名字没敢接，秋红想响了多遍应该不是骚扰，查了一下是同一个城市的号码，她回了过去，那头说知道我吗？秋红马上意识到是那个熟识很久前几天刚知道她号码的人。那头说，不是公事检查，只是想去看看她，秋红笑说老弟：我们正在接受检查鉴定，别来添乱了。那头说，不是，如果检查就不和你说了，只想看看你，到了给你电话。秋红心里有些烦乱，她回宿舍擦了点口红又把多余的擦掉回到办公室，同事说：姐，有变化，她说：是，擦了点口红，不能让客人看到她一天工作后的疲惫。临下班他到了，和同事寒暄，和处长客套，她坐在一边看，他说：我姐来这里很久也没来看望，谢谢同事和领导的关照，今天过来看看也想请各位吃顿便饭。哦，很好的理由：亲戚---看看---吃饭。他很年轻，又有足够的派头，和每个同事客套，每个同事又确凿无疑的认同了这个亲戚，秋红不走也是不行了。“姐，再加件衣服回来冷”。他说的那么自然，秋红也有点疑惑，真的是亲戚吧。秋红选了附近一家高档点的餐厅，他接电话，安排部署工作镇定又不容质疑。转向秋红时又那么温柔：“姐，想吃什么？”“没有想吃的，随便点两个菜就行了”。“不行，必须点想吃的”。旁边的服务小姐说：两个人多了吃不了，就按最低消费点吧。秋红才知道单间里是有最低消费的，不过她看看这个单间，里外是通透的，门及那堵墙是玻璃的，外面站着两个服务小姐随时听从着他们的召唤。他又温柔的问：“喝酒吗？白的、红的、还是啤的”？“随你吧”。秋红又有点迷惑，他这么对她好像是她反而小他十岁似的，或者说她自己变年轻了。他为她夹菜尽管没胃口她还是吃了点海参，吃了点螺头喝了点酒。她出去一趟回来后，他突然不说话了，定了一下才说：姐，你怎么那么腼腆，我看你一眼就忘了刚才说了什么，也不知道再说什么，和你这么坐着只是觉得很幸福。哦。秋红突然觉得她就像一张网，里面有好多活蹦乱跳的东西，可她就是不收网，她不收她没有那个能力她收不起。可他俯身和她说的那些温柔的话语，让她有一种想摸摸他的脸的他的唇冲动，她有轻微的洁癖，一直都是抵制异性的，她想象中真正对她好的人是一个温柔的在她额头轻轻一吻的人，而他在他回的时候，真的俯身在她额头留下了一吻，那么那么的轻。

         ---假如真的有来生，秋红想做棵树，做棵可以供行人纳凉休息片刻的树。她看到一句话：如果你伤害过别人，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会有一个人来伤害你！她想到那个为了讨好她费了很多功夫还不惜把在新华日报做主编的哥哥找回，几次为了请她都要找近二十人作陪，凭记忆画了那么多她的素描的他，在天国应该很好吧；那个临近高考非让她看一沓子信纸她不看被老师没收后放弃高考退学的他应该很好吧；那个在她婚礼前不甘心却又咬破手指用血写下“绝不伤害你”一去不回的他在异地该是幸福的吧；那个几年前还未婚的师兄一定有了温暖的家吧...，过去的秋红从未忏悔过，因为那是他们的一厢情愿，她从未有过半点的拖沓甚至都是日后才知道真实的，她是问心无愧的。友瑞瑞的老公被小姐勾去后曾和别人的丈夫好了，秋红问她：你这样不是又倒覆辄伤害另一个女人吗？瑞瑞气愤的回她：我受的伤害谁关心过，！那么秋红的现在呢？她用二十年、用成年的思想和心灵的伤痛来偿还的是那些懵懂中无意中的伤害吗？

         够了，足够了，秋红说她这二十年根本就不知道被爱被宠是什么样子，她的一切一切都是在装样子，而那个轻轻的一吻也根本就不必在意，她就该这样子静静的，她的一辈子过完了，只等只等那躯壳的枯萎---化为土---挖个坑---种棵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