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 明

    十年时间，清浅一梦。说短也很短，说长却很长。

十年后的你闲人一个，终得时间可在青秧的季节又回到这里，看这层层梯田，和这新插上的秧苗，逢上空山时雨，一派清丽。你的心也如雾霭般，偶尔轻轻盈盈，偶尔沉甸慌乱，心房处充盈着杂沓纷纭的心绪，难以形容。再次回到这里时，原本最初的你已经变了，而不变的依旧是这青山，这绿田，这土地。

十六岁那年，你毅然放弃中考收拾简单衣物随着村里的姑娘，弯弯绕绕奔向喧闹繁华的城市。第一份工作是服装厂的平车工，二十几个同龄相仿的小姑娘跟着黄师傅从简单的学踩平车到压线再到做袖口，你比其他人学的快，也是第一个被分配到组上的小女孩，却也是这个组上最粗心返工最多的小女孩。在那里，没有老乡，没有同学，没有朋友，开始了你短暂的车工生涯。中考那天，你听着广播，广播里播着关于中考那天的天气，闷热异常，各个校门口人头攒动，时不时有人踮起脚尖向校内张望，充满着急切和担忧的眼神。类似此风景的也只有在城市里才能看到的吧。心静如水，抬眼循望着咂砸的车间，除了脚奋力的踩着平车的声音，剩下的都是一张张为生计不断奔劳却努力生活的脸庞。

想起初一第一学期领成绩单时，班主任颜老师留下前二十名的学生，在讲台上唾液横飞的情景，义愤难平。全班数学的平均成绩在全年段倒数第一，而你的数学成绩更是一塌糊涂。第一学期数学期末考试20分，第二学期期末考试22分，任课评语老师寄语也清楚的记得，英语课李老师的隽秀字迹“成功并不是一蹴而就的，需要你的不断努力，只要下功夫，相信成功会属于你”。她有着一头乌黑的长发，清秀的脸庞，瘦削的身躯，以及上课时从容不迫的神态都储存在我脑子里，时隔多年，她的样子依然清晰。

也想起初三最后一个学期某一节化学课上，你听夏蝉知了——知了，你望着窗外不远处那条青柳微拂的小河。一根被折断的粉笔不偏不倚的落在你的课本上，诗意的心绪被打断。化学老师以他一贯嘲讽人的口吻当着全班的面说“文科成绩读的再好有什么用呢，理科成绩这么差”，缓过神来的你羞红的低下头颅。

也记得班主任林老师最后一通打来电话时的你，正瘫坐在院子门口抚着母兔给小兔子哺乳，静静望着这些耷拉着耳朵及还未开眼的小兔子在母兔身旁蹭来蹭去，那么的温馨和可爱。最后的最后，你终是辜负了这些个苦口婆心的劝诫与鼓励，毕业考完弃学归家。

不得不承认，你是个极其守旧的人。特别是渐老的岁月，你对久远的事情越是记得，也越发的爱回忆。

如今，望着这山，望着这田，父辈辛辛苦苦开垦而出的辛勤结晶，情怀感性的你内心感慨万千。趁着山雨还没有来临之前，爬上高处重温这一切。你像十六岁时的样，穿着旧时的长袖衣衫，走在寸草淹没的小径上，回忆着过去想着未来。

你有你的路要走，无论走多远，你脚下的小径和这翠绿重叠的山永远都会在这里等你。当你白发如丝时，它们还是会这么年轻，不会变样。踏着这柔软泥土的村里人，可没人有你这般雅致闲心，他们大多的时候都是肩挑谷物或者肩扛锄头晒着日头归家。套用妈妈的话，你就是没真正的受过苦，才还像个小孩子一样，整天长不大，这些有什么好看的呀，有这闲时间不如帮我摘些兔草回去。

亲爱的妈妈呀，什么时候才能放下你心中的那份忧心，舒展眉头不用再管这仨，和这鸡、鸭、兔以及庄稼的收成呢？年初时让您少做些或者不做呆在孩子身边，坐不住的您一个劲的叨唠着“趁现在还能劳作，不多做些，你们回来吃什么，外头的东西又贵，哪里比得上家里土生土长的东西呢？”。每当从外面回来，总能听到爸爸说“你妈妈一整天都在瞎忙，没有事情的时候也老是往地里钻，这边要种些甜藕，那边又要种些山药，还有刚种下的豆角没几日就要去看下，哪会一下子开花呀，什么都要捣鼓，一年下来什么都没有看到，还累身”。其实，老人心跟明镜似的，谁都想承欢膝下，含饴弄孙，可又怕累着孩子也怕给孩子添负担，以至生活在嘈嘈杂杂的钢筋城市里不如回到生活了几十年的平实土地里来得踏实心安。

面对这些人情世故，你始终是个倔驴，从孩提时便如此，不懂事不乖巧，脾气如此固执，长大后延伸至生活和工作里，助长的恶习脾气使你错失了很多学习的机会。记得吗？只要家人说了你一句不是，你便会闹着脾气可以不吃饭，或者说些疯语，或者大半夜的从亮堂的房间鼓着气钻入黝黑的夜里藏起来，看着他们在房前屋后一通乱找，也总是在伤了至亲爱人的心后泪不断的无声奔流，同你十六岁时那个毅然的决定一样。那样的决定终究错过了很多原本属于你的美丽风景。

所以，蛮牛性格的你开始慢慢的改变，周身不再竖起毛刺，渐渐变得柔软。只因，那些美丽的风景你不想再次错过。

时间，会让你看到真相；

时间，也会让你疼痛；但，更多的，是看到成长的蜕变和勇敢的担当。

    一辈子，几十年。想着想着，不禁害怕起时间来。每一个十年都有必须要做的事情，说到底，活着本是受累。从一出生每个生命的起点都在追逐着梦，追着追着，出现了千万种不同的结果。所有存在着的都有其自然因果。

     就像这每一张角度相同，景色相同的照片一样，当你选择同一样的视觉来定格，照片出现在眼前时每一张都舍不得删，虽然相同，可是在你自己的眼里，它们全都是美丽的景色，地点是相同的，景物却会变幻万千。

     单调乏味的生活懂得欣赏它，每时每刻终将充盈着欢乐。

     当无言的时候，静默是最好的沉淀。

     往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站在这畦畦的青田处，展望，拥揽这纤尘心。

     距上次是十年，那么下次，十年的时候，你将带着至爱的天使站在于此同其嬉笑耍闹。

     赐予美丽的愿景，那时的你，但愿不要忘记才好。

     至今，留在村里的小孩，他是唯一的一个，也许，是仅剩的一个。你时常在想，有这么多村前村后的水果陪着他，他应该是最快乐的人了。小的时候，最羡慕的就是别人家的小孩拥有那么多的桃子树，李子树和板栗。现在，全村的水果树都是属于他一个人的。没人和他抢，也不用趁着月光躲着人家去偷摘。

      一直惦念着四月份回来时看见的满树枇杷。这次回来，向妈妈叨唠着某家后山的枇杷有没有人去摘。妈妈说，掉了满地烂在地上没有人吃，后面还补一句，下下家的也是。

      这日，爬上这小山是为了去摘他家的桃子，桃子还没有摘到就被他逮了正着，嬉笑着说上来摘几个吃呗，他很大方的邀你同他一起摘，回去的路上你邀他一起爬上最高处，将两麻袋桃子撂在路旁，拍了上面这些照片。他欣然的说，帮忙拍下那只狗。

      村里，有很多这样的农家狗。刚好十年前，家里也养过一模一样的。出门在外的你们只有它一直陪着妈妈。整夜整夜的趴在妈妈的房门前，不管刮风下雨，妈妈在田间抑或是山上，它都会跟随在她身边，丝毫不会贪玩。那几年，孩子不在身旁，妈妈该是多么的孤寂。幸好，有它，每次从外面回来，它都会大老远的追过来迎你，蹭着你一起进家门。后来，大家都出外，只好把它送给了他的奶奶。再后来，便没了它的消息。看着这只狗，说不定就是它的孙辈呢。

      他叫诗桂，很寻常的名字，排到你们这辈时是“诗”字开头。他有个双胞胎的弟弟，他爸爸结婚时你才五岁。那时和堂姐弟们跑到后院去玩过家家，你不小心踩到破碎的啤酒瓶割伤了右脚趾头，留了好多鲜红的血，撒了药包了纱布还能渗出洇红，行动不便的你被大人安置在新娘的房间看新郎布置新房，一派喜庆一片欢喜。至今最小的脚趾头还有很大块的伤疤。七岁的时候，也是和堂姐妹们轮流抢着背他们。如今，二十年过去了，物是人非，全都变了样。

      无邪的时光不在，无端多了烦忧，上一辈的人都老了。

      从小弟弟就比较调皮，不怎么爱读书，听说经常被老师遣送回家，初中毕业后就到外面去打工。村中大多数人家的孩子都是这样。也听说，时常会寄钱回家。而他，从小便被人灌上愚笨的帽子，没有念完小学便弃学在家。

      念念叨叨这么多，实则没有主题，不过是碎言碎语。碎碎散散间，时间流失，生活也在如火如荼的继续。在我看来，他是质朴无华的孩子，同这山间的一切一样，是清灵山川的一份子，朴素无穷，当他赤足奔走在山间，山风也跟着起舞灿烂。

     雨停歇的时候，你无比快乐的带起相机飞奔在乡间泥泞的小路上。抛却一切束缚和烦忧，去探索挖掘自然的美。

     清新润泽的雨后，到处干净无浊。

     素日里翩然起舞于花间草木间的蝴蝶这会都安安静静的停憩在自然的每个角落里，这才知，原来雨天的时候，蝴蝶是不工作的。

     不管不顾雨露是否会沾濡衣衫，你走过一畦畦窄小的田埂，涉足于草地里，蹲身端详它们最美的样子。雨水打湿的蝶翼上，裸露出细长的躯体。从小小的卵至蛹最后破壳而出的华丽蜕变需要多少不为人知的辛苦才能化茧成蝶。

     很多人艳羡你色彩旖旎的样子，却很少人惜知你背后难以承受的痛苦。

     蝶茧的人生，是开不败的春天。

     所以，一定要时时刻刻如此————

     当你爱一个人时，爱他现在的样子，也要爱他过去的样子；

     当你辉煌无限时，欣悦飘然时刻，也要不忘过去如履薄冰的艰辛；

     当你失意或才华无处舒展时，想想这美丽的蝴蝶，不是只有你，怀才不遇抑或深受煎熬，每一只蝴蝶最初时，它只是只毛毛虫。

     最初，并不代表最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