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份产业的兴起与发展要经历一个漫长的过程,当它形成一定的规模,并具备了良好的基础和实力时,如何驾驭显得至关重要。
林州的建筑业从无到有从小到大,在经历了上千年的风雨洗炼后,能发展到今天这样的状态,应该说很不容易也很不简单。从小的范围看,那些学历不高但实践经验丰富的建筑精英,能在一个城市雄霸一方或占一席之地,能做出让同行们惊叹的精品,能获得国家颁发的最高奖项,这在匠乡值得自豪,在同行里值得炫耀。但从大范围看,在这庞大的多元化的建筑大市场,在大牌老牌建筑、地产开发企业面前,还似曾不脱土不脱俗的民营建筑企业,甚至还是农民味很浓的建筑企业,在庞大的建筑市场还很难找定自己的位置找准自己的路子。若把建筑大市场比作太行山腰的红旗渠,我们这些农民建筑企业充其量是条支干渠。我们的农民建筑企业曾经创造过辉煌,但缺乏持续性。也可能其中的一些企业或工队通过努力获得过一两次重大荣誉,与强手交量赢过对方。可是,那些辉煌别人也创造过,那些重大荣誉别人也获得过,强手与你交手也打败过你。在同一个平台上,能长久赢得对方的才是赢家,而赢家具备的是实力和功底。
林州的建筑业曾幸遇过发展壮大的良机。在20世纪六七十年代的郑州,走在街上看到哪一处有施工工地,上去一问保准是从林县来的,而那个时候,六七十年代的山西,那些背着铺盖进出火车站的,那些在工地架板上耍瓦刀泥板的,几乎每一个都操着一口浓重的林县口音。那位在街上行车几分钟即会看到三两处林县农民建筑队的天津市领导,其实,他就是真正深入市内建筑行业搞调研,那时也很少能碰上林县之外的施工队。山西省团委主办的《山西青年》杂志曾在1989年刊登过著名漫画家华君武的一幅作品,这幅作品描述了三个进城的农民,一个是浙江的补鞋匠,一个是林县的泥瓦匠,还有一个是江苏的弹花匠。其漫画人物特征明显、形象逼真。这是漫画家眼中的进城农民,也是漫画家对进城农民的印象写真。
在进入20世纪90年代后的一段日子里,林州的建筑企业正处在发展阶段,十万大军从林县车站往外走时显得庞大壮观,当分散各个施工工地上时就显得有些稀稀落落。这时,由于工程赶工期,很多工地上开始招引外乡人,有的通过熟人联系,有的直接到车站去招揽。这些被招进工地的民工,多半是来自浙江、江苏、四川等南方省份。这些南方打工者的受雇,从某种程度上缓解了林县工程队人力资源紧张的局面,但从另一方面也叩响了南方人经营建筑企业的思维之门。
果然,出乎林州人的意料。在进入20世纪90年代后的不长时间里,南方的建筑大军以其迅猛的势头,强大的阵容、规范的管理模式和良好的运行机制,直逼北方各大城市。脚手架上,钢筋林网里,那些个晃动的身影已不再是单单的林县民工;施工工地上,那些个“指点江山”的身影中也已经有了操着南方口音的人。从性格特征上看,南方人的集体观念与林州人相比要胜于林州人,这就决定着一个团队的凝聚力和向心力,也决定着一个集体的命运和前途。南方人能吃大苦忍大辱。为了按时按质按量完成任务,为了让老板满意,为了赢得对方信任,他可以承受北方人难以承受的皮肉之苦,也会像林县人修红旗渠那样苦其筋骨,劳其身心,成就大事;他会把屈辱压在心里,带着笑脸弯腰低头听你施令,让你满意欢喜时疏于防范——他求的是结果是目的。可能在林州的工队长、老匠中还会有人记得当年工地上“南蛮子”的温顺,还会记得“南蛮子”牺牲休息时间偷学技术的情节。南方人有集体观念和向心意识。他们相互之间谁也相信谁,很少有妒嫉的心理,若是有一个人为首,大家都会积极维护他的利益,帮他建立威望,让他在众人面前说话算数、发令有效。这些优点很快转化为他们创业的优势。一个项目来了,可能需要投入资金上千万元,他们当中的一个可能身单力薄无力争取下来,于是,有人就会主动站出来牵线搭桥,把“老乡”的力量集聚到一块,形成强大合力,群起而攻之。项目拿下来了,大家分吃。这让人想起一个情景:三个人面对放在高处的一件食物谁都想吃,但靠一个人不会把食物从高处取下来。这时有两种结局,一种是三个人各自去往高处伸一阵子手什么也没够到时各自散开,另一种是三个人搭成人梯把食物够下来共同分享。无疑,南方人就是那三个搭人梯的人。
林州人在发展建筑业方面,自身存在的不足已相当明显。其一,精神阵地正在丢失。林州人作为红旗渠精神的创造者传承者,从20世纪60年代到80年代的这一时段里,“自力更生、艰苦创业、团结协作、无私奉献”的红旗渠精神在各个行业得到充分弘扬。尤其在建筑领域,那些风餐露宿,鏖战工地的勇士,那些背着干粮啃馍就水、四处找活干的工队长,用艰辛的劳作和拼搏把红旗渠精神在异乡诠释得淋漓尽致。似乎是苦吃得多了,精神疲惫了。林州的一部分工匠恋家的念头越来越强烈。他们希望守着自己的田园守着亲人团团圆圆过日子,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但乏人的施工工地却很无奈。也就在这当头,林州的经济市场已进入多元化经营,一部分进入乡镇企业当了工人,另一部分进入商业领域。人为因素的影响,使许多人放弃外出打工在家乡另择他业。那些匠人的后人看到父辈们在建筑业这只大船上调转了船头,也纷纷把瓦刀泥板压在家里的箱底,选择他们认为有前(钱)途的行当。其二,技术断代已不可避免。20世纪七八十年代的林州农村,年轻人们走出校门回到家,父母们会扔给他们斧、凿、锯或是为他们找个师傅,让他们学技术学匠人。到施工工地,年轻人们会争先恐后地给老匠人老师傅端水送茶倒洗脚水,图得是让师傅传授一门匠技绝活。工地上,与工队长沾亲带故的年轻人都被安排在架上当小工学技术,其他小工只能在架下做些粗放活,学不来技术。似乎还没有几年。林州的小伙们大都不愿子承父业了,他们当中有些在家里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营生,只好在工地上磨日子。对于砌砖、抹灰之类的技术活,他们离得远远的师傅叫都叫不过来。但他们会想方设法与工地负责人套近乎,意在让工地负责人安排他们去当管道工、去搞管理。于是,在工地一线上那些砌砖、抹灰、打混凝土的主力干将被外乡人代替。
如今,走在林州人创办的建筑企业工地,那一簇一簇在脚手架上作业的民工,你听他们说话的口音全然不是林州人的味道。能讲林州方言的也就是工地上那几个搞管理、做“轻闲”活的人。对此,林州的建筑企业经营者感慨有二:一是林州人在工地“退居二线”证明了林州人在建筑市场的掌控能力,“轻闲”活让给自己人做这很合情;二是林州人都加入管理层,这证明林州人在建筑行业的地位和层次正在提升。但同时,经营者也有顾虑,那就是作为主力军的外乡人,若是他们有一天把部队集体拉走,而林州人的技术又指望不上,你说这日子还咋过?曾有不少建筑企业经理,在用人上犯愁:一愁手下的管理人员顶呱呱的都想独立领队带工,能力差的都是磨不开推不开的人情;二愁从家里找匠人,他们凭技术也许不如外乡匠人,但工钱却要高过外乡匠人,尤其后来工地上实行的分段包工,林州人组建的木工班、粉刷班等专业队从技术和效益上如实不敢恭维。
制约林州建筑业发展的另一个根源仍然在林州人自己。打虎还是亲兄弟,上阵莫数父子兵。在长期的劳动实践中,林州人对此深信不疑。在建筑领域,创业初期会面临许多困难,也会遭遇很多坷坎和艰辛,这时候,兄与弟叔与侄相互鼓励相互支撑。风雨过后见彩虹,大家打下了“江山”,这之后是大家说了算,还是大家推举一个人说了算?这其中要牵涉到权力范围、利益分配。就会有人心理上觉得失落不平衡:你想掌控权力我也想,大家都是打“江山”的功臣,凭啥你就得独揽大权。想法不同导致一个整体出现裂缝,若谁也不去弥补裂缝,这个整体只有四分五裂,最终崩溃。因此,在庞大的林州建筑阵营里,经常会出现飘摇不稳的工队,原地踏步的工队,甚至解体的工队。这些明显的不足,致命的弱点,无疑成为建筑业发展的包袱,也成为建筑阵营的盲区。劲敌,在这个时候会乘虚而入。
建中外锦绣大厦,绘神州宏伟蓝图。只要我们共同携手,自我加压,不懈追求,唱响团结奋进歌,谱写发展新篇章,林州建筑业的明天就一定更加灿烂辉煌。 | |
文章评论
山水
写的经典,部析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