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一

娘——生日快乐 

         七夕情人节，是婆婆80华诞的吉日。心中的鹊桥直通延安南泥湾的窑洞，心中能量的投射没有阻碍，向着黄土高原高声祝福——娘，生日快乐！娘，好好生活！娘，生命重启，姑娘为您老请安加福添寿！ 娘一定能听见，娘一定会开心！

       世上有娘的人是幸运的，亲娘走得早了点，打没了娘，心里婆婆就是娘。“ 母亲”是灵魂中的神圣支柱。世间，有何“情”能超过母亲的爱？！七夕的情，永远的情，一定是给母亲！

        35年前，当命运的脚步踏上南泥湾这方与精神世界有着注定连接的黄土地时，走近土窑洞，生命的红丝带便将心身与这位母亲的陕北人家紧紧地系在了一起。

       眼下掠过35年，足下走过35年，做了母亲，再不断地探访追随母亲的路，前天、昨天、今天、明天——母亲的平凡，母亲的琐碎、母亲的承受，母亲的伟大；母爱的内在、母爱的温暖；母爱的无私、母爱的博大跃然心中。

       这种古往今来生生不息的人类传承禀赋、与天地连接最自然最基本的精神能量，超越了血缘与差别，这种爱是绝不讲回报与功利色彩的纯净情感，如同“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一样，必与山水同在，与博大相连。

         娘，何为娘？除了歌中“你入学的新书包有人给你拿，你雨中的花折伞有人给你打，你爱吃的三鲜饺有人她给你包，你委屈的泪花有人给你擦。。。。。。”那样的解读外，回头品——从亲娘送我去南泥湾的行李中，除日用品外竞然还装着当时陕北还没有的精细盐、还有绑成捆扎小辫儿的橡皮筋！再从娘离开时的泪眼中，却忍痛割爱，坚定把女儿放在老区艰苦环境里为养育我们的老百姓服务。。。。。。我永生永世记住了生我养我的亲娘，记住了当时我还不能理解的挂在娘腮边的两行热泪。

       自打娘走后，与南泥湾的“大婶”结缘。从此，天天傍晚都有亲娘一般的身影独站院头、伸直脖颈眺望我来家的路口；大婶会时不时叮嘱当妇女队长的女儿，再忙再累也要陪伴关照我的起居行迹；生病时，婶儿会焦急如焚，悄悄为我点水唤魂、求医问药；遇我意外受伤，婶儿会把儿子撵走，住在别人家潮湿阴暗的库房土窑中请我回家，安排老小悉心照料；家里人多，日子过得拮据，婶儿会克扣一家老小的嘴，把稍细的、油大点的饭菜留在我的碗里，让我心里有“家”的踏实感觉。这一切都做得自自然然，真真切切。

       1978年，我离开南泥湾返回部队，临走前婶儿抹着泪说：孩子，想我了来个信，我不会写，纸上画个“阔略略”（陕北方言“圆圈”的意思），你就知道是我在想你。从此窑洞墙壁相框里的照片不见了我，见不着又想，只留下最大的一张，想看又怕看。那段时间，娘会时常把我在合作医疗站的同事艳芬姑娘看成是我，不停地呼唤，直到确认不是时，蒙脸哭着回去。这些感天动地的事情，让我深深地记住了娘，贴近着娘！我说自己咋一进这家门，就有回家的感觉？！“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一点儿不假。打那，家里的老老小小，点点滴滴都像磁石一样吸引着心，心甘情愿地把自己的一切奉献于这个家！是共同的善良、相互欣赏理解、尊重平等的纽带，消除着巨大城乡差别，缩小了心与心之间的距离，让爱充满着人世间高纯内涵，真诚而坚定。

       娘的心思天天盼望儿子早日成婚，却义无反顾地放走了眼前契搅（陕北方言“打交道”意思）几年的准儿媳妇；老人家时时思虑着为儿操办婚事，日日节俭省下黄米白面，把猪喂得肥肥胖胖的却舍不得宰杀，一年又一年囤积着物质储备，却从无只言片语探问过我何时结婚的事；人走了，面对满村风言风语议论，娘的心苦到了极点，割舍不下的情缘啊，却常常敷衍面对，付之一笑。此后，娘会悉心照料和对待我留下的一切痕迹与物品，包括花草；会每年一如既往地为我过生日；会将亲手种下葵花籽簸了又簸，成实的留着给我；娘的足迹踏遍老山沟凹，收下木耳邮寄给我，甚至寄过新鲜猪肉，被邮局呵斥退回；娘除了日常语言外，总不忘对着照片与我轻轻地拉话。。。。。。

       这就是娘，娘懂得责任，娘明事理，娘知尊重，娘重感情！不是女儿能做到这样吗？不是母亲，又能如此理解娘的心吗？拥有这些曾历经的刻骨铭心的事实，我想说：血缘的，不是血缘的，母爱的博大慈悲，超越尘世的一切有分别设限情愫，而这些人间真情，千载修得的缘分，让我们世世难忘，永恒在心，是我一生拥有的用不完的精神财富！我怎能不是这家人，能不进这家门呢？打那起，在我心里，这位婶儿和亲娘没有区分，吃啥穿啥用啥，心中总会想着她。返回部队后，那时的钱很少，我会收拾家里很多衣物和日用品，徒步十几里路，去所在县城邮局邮寄，过年提前换好了压岁钱寄给弟弟妹妹开心，花笔钱发几个字的电报或打几分钟的长途电话，都慷慨解囊。多少钱能听到亲人的声音，能买到真诚的心，值啊！无论怎样做，都报答不尽心中的情谊！

       正是这一切，让时空的距离、差别的距离缩小，润物无声，大爱无言，让苦累的心灵泽被于爱的温馨和谐的光环之中。那时的金钱真的是很少，而精神世界无比充实，人与人间的感情真真切切，感染天地。娘见了我，脸上的皱纹会舒展 ；生活在娘的身边，总有被呵护的安全感。记住了娘，情入心里，在一起不在一起，有无言物，心里常有娘，娘心里常有女儿，两好变一好，心的理解契合、信息传递温情，超越时空、拥有这些，此一生知足了！

        从认识娘，这位在生产队养猪的能手大婶，心里就有一种认定，她是一位了不起的女性和母亲。35年中，我都很自然的以记者采访的心情与姿态，拿着笔本，用心与这位婶子倾心交流，倾听她的人生故事和做人理念，记下她生命的足迹和对生活的精彩体悟。我景仰她的为人处世，不断解读和挖掘她精神世界的精华。老人家很健谈，从她一生的苦难经历中我得到了很多在城市里长大孩子得不到的全方位滋养。

       娘是我心目中的老师，听她对生活的感悟和陕北民间总结出的诸多谚语，是对平实生活的启蒙和精神享受，能开发自己很多悟性。我们相互欣赏，投缘默契。我很情愿和老人在一起，絮叨家长理短，人生苦趣。娘俩会时不时不知山高途远徒步几十里，聊着天，拔着野菜，畅所欲言，很舒服惬意的感觉。那种人与人之间没有设防猜忌，无有年龄代沟反差，相互仰慕理解的感受，永远都是生命中最美好的记忆和享受。

         老人家一生的确了不起！生活的艰辛与苦难造就了她的豁达开朗秉性与强健的体魄，勤劳善良，开明宽厚。日子的逐步兴盛，更让她懂得珍惜自律，心态越来越好，她经常骄傲、不乏幽默的自称自己是“地主婆”“福蛋蛋”，是啊，在缺吃少穿，被人耻笑羞辱的艰难困境中，熬成如今的地主婆、福蛋蛋，我为她骄傲，分享她的功德，这福禄来的实在不易，享多大的福报都当之无愧！

       老人家的爹娘早年去世，只有一哥，苦于生计，分离得早，从小独立，嫁到栁家，随行流走，主张生计的能力磨练的十分强大。我一直在考证公爹的学名“栁志根”的文化渊源，我认为这是一个极有底蕴，很契合公爹品性的名字，这样一个好名，竟然是娘老人家起的。当年移民，手续需要场面点儿的官名，娘说“就叫栁志根吧”，脱口而出，一锤定音。堂堂老柳，凭藉“柳树志在根深”的骨气，一生五男二女七子团圆，老人家行脚深深，走了一生，根无变节，清风遗世，功德圆满，83岁时安祥离世，他善愿成就，走得放心无忧，心安理得！人走的无有内患外忧，世上有什么成就比这样的生命圆满？老人家一生虽无名无地位，而我从他的一生，尤其是晚年的作为明白了什么是生命的真正成功！公爹脾气耿直暴唳，也终有娘的气度包容，争争吵吵，一刚一柔，也算牵手忠贞，走到了白头，磨出了一大家的兴盛。娘的一生，为人妻、为人母，操劳磨砺，真真正正个不容易啊！

       在家庭命运转折的关键时刻，娘总能配合随行，支撑着内务家人生活料理和邻里亲朋的外事打理，虽然艰难，随儿女的逐渐长大，光景也磨得步步向上。娘在极端艰难的生活条件下，生养了五男二女，很多孩子是生在家门外的，不论酷暑寒冬，都是自己打理包裹，这简直让我和现代人感到震惊，生命竟是如此的伟大坚韧！从困难年间到四清文化大革命，国家贫穷，一大家九口的吃、喝、拉、撒、睡、穿戴及人际间关系，全要应付，这日子的艰难足以使一个家庭主妇难的发疯，其窘迫艰难，无人倾诉，憋闷大了，娘经常要跑到深山老林，大哭大嚎释放一下，继续用女性脊梁和双手撑起家庭的半边天。熬到娃娃们大了，娘会不惜放行，让他们一个个远行自立，这是母亲的最伟大开明之处！这样的选择决策决不是每个母亲都能做到的，有现实迫使，更需要勇气和远见！什么是卓越？娘斗大字不识一个，如何叫我不从心眼儿里崇敬佩服！

         娘的娃多， 石碾伴随娘转了多半生，在娘的操作下，碾盘养育了一大家，如今成了家庭功臣光荣下岗。娘的娃多，确大都随了爹娘的能干出色，日子逐渐过得芝麻开花节节高，娘一个一个成就了他们的家庭，如今一个个都喜迁新家，过上小康日子，这与娘的风范，家的造就分不开。老碾已成了古董闲置窑边，它默默地养育了一大家人，见证了一个普通陕北庄户人家的发展变迁史，也成就了娘为儿女的殷殷心愿。石碾是家庭发展的基本生命线，娘亲近这眼与她相伴多半生的石碾。三年前和82岁老父一起回延安给娘过77周岁生日时，我特意为娘拍下这张坐碾盘上的相片，她托着娘的造化，而今，娘不是抱着碾棍转圈，老人家高傲地坐在了老碾的上边。山不转水转，碾不转了命运转，转的从黄土地走向黑土地，从农村走向城市，从沙漠走向开阔。这与爹娘的勤劳智慧分不开，得益于前辈的功德无量！

       眼下，一切都被现代化替代了，娘也可以安心頥享天年了。按理说，到哪个孩子那去，都会有很好的条件养老，而娘却平和诙谐地说，谁请她都会去，但谁家都不会久住，她还回南泥湾老地方，除非给她单独的地方。哪个孩子都留娘，殷殷孝心，天经地义。留的真诚，可无论是给单独房住，还是“让她作伴、同她一起回”等等以此挽留，或是黒唬她“非要走，不听话，下次就不许来了”。。。。。。总之，软硬兼施，说破了嘴，娘心如如不动，没有哪个能留住她。

       娘一生独立，习惯了独立，不依赖任何人。老了想的还是独立，不给娃们添负担。娘操持了一辈子大家户日子，心知肚明“家家有本难念经”；娘知道自己的长短，不想相互牵连影响；娘懂得尊重别人，换位思考是她与人相处的习惯。在她的晚年生活中，既不会去要求和改变别人，也知道自己也有控制不了自己的时候，很多事眼不见心不烦，需要保护自己。在她心里最明白的理儿是把自己打理好了，少添麻烦，继续给儿女做贡献。娘一辈子没文化，但做了一辈子有文化的人不一定想到做到的事。她深明大义，深知幸福和平静要靠自己获取，谁都不能代替。在她那里，只须知道她的孩儿都过得好就行了，娘的老主意啥时候都是那样的牢！

       厚德载物，娘向大地那样能承受，她常给我讲，家庭事躲不了，避不开，无大无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肚子要能“装”能“压”。这是他一生经营家庭的感悟，非常经典的化解家庭冲突的经验之谈，也是千真万确的生活哲理。

       如今娘八十大寿，只想对娘说——苦日子过了，好好活着，您是我们的榜样，是家庭最宝贵的支柱和福祉！欣慰的是，老人家与时俱进，知足常乐，独立健康，为我们晚辈作出了表率。娘到我家，总是尽力做事，尊重在先，不讨人嫌，处处为子女着想，播撒着真诚朴实，勤俭开朗能量，泽被周边，给人祥和，真是家有一老，赛过一宝。有这样的老人做表率，我们力当珍惜自律，以身作则，做好下一代的榜样，也是自己将来的福祉。

       我欣赏娘的为人处世，也注重娘对我的评价。此一生让我最得意的就是年初娘住我这，给大姑姐说的“你大嫂一点儿没变！”还有弟兄姐妹侄甥儿女全家人对我诚挚的爱戴，得到这些，对我是最大的鼓舞，也是我心灵的富有和财富！娘长辈于我，终生是我的行为老师。人都会老，有娘的路，有娘的鼓励，指引激励着我，女儿心里踏实。娘保重，女儿终生需要您！

       我还想对娘说，人人都有老的时候，不能自理的时候，不是独立要强能对付过去的。一定别忘了给子女孝敬的机会。学着接纳子女的孝顺照顾，也是生命的真实功夫。在这方面，希望您老也为我们开好先河，做出榜样！

       常言道：苦尽甜来。娘，您一生含辛茹苦，慈悲为怀，勤劳朴实，开明包容，和小大（公爹）一起走出了一代家庭的兴盛之路，你们的苦换来了一代子女的努力发奋和殷实生活，在您老人家八十大寿时刻，女儿希望您好好保养自己，改变原有的生活方式，吃好、喝好、玩好，怎样开心怎样做，只要开心，病就不易缠身，只要健康，就是最到位的享福。

       娘，我们需要您，您好好扛着前辈一代人的大旗，陪伴着我们，享受您艰苦创业发展得来的成果，喜迎四世、五世儿孙满堂，让他们也沾上您老福蛋蛋的功德福气！

       娘，有您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