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摇诗刊】风采诗人●第13期——哑石诗歌10首

风采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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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江苏哑石,本名张学伟,徐州作协会员、律师。1991年起开始发表作品,有诗歌、散文、小说散见于《北方文学》、《扬子江诗刊》、《星火》、《青海湖》、《都市生活》等文学刊物,出版作品集一本(合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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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开封》
(组诗二首)

 
文/江苏哑石

 
在开封,不要走进景物的背面
也不要将视线潜入汴水的深处

 那里积怨过多,杀气太重
那里栖息着我们前世的影子
只适宜隔水远望,不必相认

 在开封,多的是水
多的是水做的王朝和命运
看似风平浪静的汴河水下
数度歌舞升平,数度刀光剑影

 不要把视线距离水面太近
风拂过的水面,波光破碎若利刃
不要把耳朵距离水面太近
穿透水面的箫声会让心比波光还破碎

 在开封,置身于大宋的鼎盛之时
一幅经典的画作,堪比数卷经书
像这多水的开封,以手轻握
每一粒文字都是流水做成的

一滴
一滴
响在眉睫,响在生活的别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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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明上河园中行走》

 
把门的,卖小吃的,玩杂耍的……
一身的汴京装束,借助仿古的场景
仿佛重构一个旧时王朝曾经的繁荣

 
那么多人在涌入,成为大宋的子民
这些身着异服,携带手机相机的人
只是一段时光的过客,繁荣是汴京的
落败也仅属长久沉寂于水下的汴京城

 
在上河园中行走,步履总是匆匆
一边的场地上人声嘈杂,岳飞
即将在这里因枪挑小梁王获罪
另一边劫法场因故取消,一场
刀光剑影的厮杀由此得以延缓

 
做个局外人真好,就像梦里观花
赞叹或者惊悚都是在虚构中进行
其实,旁观者远不能保持超然之态
忠良遇难,内心的某个部位也会疼

 
在上河园中行走,就像似被一段
用旧的时光穿越。身为过客,偶尔
短暂停留,无法做到完全融入其中

 
在时间中奔走的人,终将在时间中消失
如这汴京的繁华,终归不过是南柯一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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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影中的火柴》

 在没有接触到暖之前
冰将柔藏进坚硬的外观

一根火柴在被点燃之前
是独处于暗处的落寞

 习惯了对明处事物的注视
处于暗处的细节常被忽略
比如这根被暗影遮掩的火柴,比如
众多和这根火柴相仿的落寞

火柴是等待燃烧的木
内部装满了静态的火焰
却无法自行捧出
这是否是身为火柴的不幸
抑或是一种幸运?

在火柴人生短板的缺口处
狭小与辽阔不过一念之间

谁在将火柴从暗影处移出
并伴随着一个用力的动作
嗤!这突然闪现的光亮
让火柴自己也吓了一跳

而在诸多无法完全回避的黑中
总有一些火柴仍在寂寞中坚守
如同柔在冰内正被冷藏得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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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子熟了》

往年这时,是镰刀最忙的季节
锋利的刀刃快步追赶着金黄的麦浪
隐身其间的人群以反复鞠躬的姿势
握紧粒粒咸涩的日子,场景清晰如昨
仿佛手背上一生无法抖落的疤痕

 
今天的阳光如往年一样炙热,正逼出
体内的饥渴,逼得收割机疾行如风
而镰刀刃上的光芒已被岁月锈蚀
如同我早已从农事中抽身而出

麦子的清香仍缭绕在记忆深处
包括曾反复向土地鞠躬后的酸
在城市,很少遇到值得鞠躬的事物
弯腰的次数和频率总是悄然间增多


攀升的高楼不断拉高人向上的仰望
我把身体弯成镰刀的形状,与楼群对峙
水泥的硬度仿若一种顽固的锈,我始终
无法将其从假想的利刃上完全剥离

 
麦子熟了,站在农事的边缘处
我再次弯下身去,向麦子鞠躬
我不清楚要把腰倾斜成多少度
才能接近一把镰刀隐秘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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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给外公》

 在异乡的十字路口,用粉笔
画个圆圆的圈,开口留向
你睡眠的地方,这样你随时
可来取走我给你送去的银两

 
燃烧的热很快被风吹散
就像人世间的很多事物,常常
抵不过一阵轻微的风

 就像现在,风依旧如往常那样吹
你在过去的风中走着走着就不见了
不知道你在天堂里冷不冷
不清楚你的疼是否已痊愈

很多次在异乡的街头,看到
酷似你背影的人,我多么
想用力紧紧抱住那人的腿
像往常一样大声地喊你

 
终归没能那么做,我只能
像今晚,把所有对你的想念
说给异乡路口吹过的风儿听
就像这么多年,我一直尝试
画一个人生无形的圈,无论
我如何努力,总是画不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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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行的诱惑》

 某处待久了,身体关节会生锈
徒步去西藏走走吧,这么说时
想象已先于肉体急匆匆动身了

仪式还是需要的,譬如
手持转经筒,一步一叩首
一路苦难会让人学会轻装前行

山高路遥,这徒步远行的路径
很像一条诱饵甩向内心的钓钩
直至钓出自己所有的聒噪,再用
异域的风水调养清空后的肉身

徒步去西藏走走吧,这么说时
仿佛针对萎靡者一剂完美的处方
独缺一味乏其体肤的药引入药

而深嵌在生活里的肉身
迟迟未能如期踏上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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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中的庙宇》

这是深冬的一个早晨
枣红色的大门半掩,晨光衬得青瓦更青
在嘈杂的人声浪潮涌来之前
我在门口静立,稳住急促的心跳和喘息

生命轻如尘土,总希望
有个重物坠着,以防被风吹走
佛祖面前,我们跪拜  祈祷
献出供品,也将内心的恐惧一并交出
通过施以小惠谋取更大的回报

在芸芸众生眼中,佛祖是物质的神灵
需要时膜拜,无用时可以随时翻脸
好在佛祖宽容,大腹不仅能容船
也能容得下尘世情薄之悲欢

进香的人潮逐渐逼近,我要赶紧离开
我知道我想要的静谧不在这里
真正的庙宇永远在高处
高于树木,高于险山
也高于人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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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象中的雪》

该下一场雪了,我已期待了很久
舍弃鹅毛的比喻,我希望
到来的是一场本色的大雪

无需任何预兆或者酝酿
不介意你突如其来的鲁莽
乘兴即至,兴尽可止
返不返回都随你的意

但要下得大些  厚些,厚到
遮得住物价地飞涨,眼睛里的悲伤
顺便再给雾霾中沉浮的蓝恢复名誉

最好有一叶扁舟,芦苇荡中穿行
在纷纷扬扬漫天飞舞的雪中,看那
青春不在的芦苇如何瞬间白了头
再备数坛陈年的好酒,畅饮到醉
以驱除浸入骨子里多年的寒气

而事实上,我已戒酒多年
就如这场我想象了无数次的大雪
似乎根本不曾发生过,或是
定格于过去的某个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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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弦上的时光》

今晚无月,古琴声替代了月色
清空内心的重物,看指尖轻抚
时光在琴弦上不断地打滑
又在青山绿水中稳住身子

不妨微醉,且听渔樵问答
借着琴声里的桨橹和水声
思绪可以行得远些,远至
呼吸有些急促,步履间或趔趄

往回走的过程,很想用减法
先省略曾经历的坑洼,再抠除
嵌在身体暗影处针尖般的隐疼
做一回渔樵吧,醉卧于山林中

尚未到写一生的时候,恍惚中
仿佛一生不过是握不住的江山
仍想留住什么,就像等待一个
早已从身边走远回不来的背影

只剩下今晚的微醉,那琴弦上
指间里偶尔慢下来的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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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构一封信》

不用汉字,汉字的笔顺曲折复杂
仿佛迷宫,是母亲认不得的路标
如勉强使用,可选取小楷的字形
用来概括她循规蹈矩的一生

还是用她熟悉的事物写信吧
比如用田野中的庄稼画一幅画
就画一株麦子紧偎着另一株麦子
比如可用土豆  南瓜  玉米之类
这些乡间习见之物组合成一首诗

最终会停留于一株暮年的蒲公英
岁月摘去花朵,吹走果实,抹去绿色
留一杆残茎甚至挂不住数滴露珠
而窗外阳光很好,油菜花开得正旺
春天的美好压不住人生的沉重之事

 一张信笺的空白可以容纳诸多虚构
比如虚构的麦子 土豆  南瓜  玉米
比如虚构的一封根本不存在的书信
比如虚构的一株蒲公英空荡荡的暮年
每每虚构至此,泪水禁不住夺眶而出

假设泪水也是虚构的,是多么好
是多么好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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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照片》

把过去的合影与现在的照片并列,
发现自己已成了风干的腊肉,
堆积的褶皱替换了鲜嫩的时光。

在拍摄完那张毕业照之后,我就把

此后的命运托付给了外表光鲜的粉笔,
用它写了很多年的字。挑出工整的部分
送给了别人,剩下的刚够用来比喻自己
那些年处方样潦草的的人生。

后又从事刀笔吏。以刀笔用来修改他人
生活中的错字,化解来自舌尖上的风暴。
和错字打交道的这些年,总觉刀笔过轻,
轻至对人生中的很多事物时常无能为力。

有时做梦,还会回到照片中熟悉的场景,
会哭,会笑,会喊一些人的名字。
常常喊着喊着就醒了,醒了就数数,
倒着数,就如我总想能倒着返回去。

大学毕业后这些年,我们有的向东,
有的向西,有的了无音讯。
很想再逐个喊出每个老同学的名字,
像梦里那样喊,像二十年前
那样喊。喊与被喊的人,
转眼间都已人至中年。

 招摇诗刊博客地址
http://blog.sina.com.cn/u/36068542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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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评论

七星瓢虫

偷回家慢慢欣赏[em]e133[/em] [em]e113[/em] [em]e178[/em] [em]e163[/em]

张墨翰

支持一下我们徐州的诗人,一笔写不出俩张呵。遥祝老乡创作愉快,同时也祝以琳姐美丽永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