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奔腾

晚上九点半，祖国内地早已是万家灯火，而在斯姆哈纳，西沉的红日刚刚落入地平线，那抹如火的晚霞，正将帕米尔高原的崇山峻岭染得一片通红。这里和北京的时差为三个半小时。

追逐着阳光，我们一行人从万里之遥的中原腹地来到祖国的最西部——位于乌恰县吉根乡的斯姆哈纳边防哨所。

来到国界线，心情顿时庄严和神圣起来。“祖国”，这两个平平常常的汉字，此刻在我心里变得沉甸甸的。是的，我的背后是雄伟昆仑和巍峨天山的交汇处，我的双脚正踩在祖国的土地上，我面前，距我仅仅数米远，则是另一个国家吉尔吉斯坦的领土。

特殊的场合和环境会激发人特殊的情感。

边界线中国一侧有一个约百米高的山坡，边防战士在山坡上镶出一幅巨大的中国地图，雄鸡状的红色边框内，白色的石块镶着六个大字：“祖国在我心中”。

祖国啊祖国，你在全体华夏儿女的心中！他们可以为你生，为你死，为你毫不犹豫地拿起枪杆去战斗！

像在祖国其它边防线一样，斯姆哈纳，这个位于帕米尔高原的巨大皱褶里，海拔2900米的地方，有一颗祖国警惕的眼睛：斯姆哈纳边防七连。

这是一支英雄的连队，被兰州军区授于“西陲戊边模范连”的称号。他们坚守的哨所为著名的“西陲第一哨”。陪同的边防站长告诉我们：最初来到这里的战士们，“三峰骆驼一口锅，一顶帐篷七杆枪”，在荒无人烟，寸草不生的地方扎下根来。如今，经过几代人的努力和奋斗，连队驻地成了绿树成荫的地方。战士们每次巡逻，平均往返三百公里。21个巡逻点海拔4500米以上，最高点海拔6020米。

在边防连，碰到一位河南籍战士，姓姚，南阳人。回答我们的询问时，他说，参军三年来，除了连队驻地，哪儿也没去过。“能到哪里去呢，二三百里都没人烟。”他这一说，我们记起来时经过的道路。的确，一路上没看到任何居民点，只在河谷内见到一处牧人的帐篷。公路两旁的山峰，除了新疆惯有的黄色、灰色和褐色，极少看到象征生命的绿色。偶尔在河谷内的小溪旁，看到顽强生长的骆驼刺、梭梭草和红柳。静默的大山给人的感觉是高远、空旷、荒凉和沧桑，还有孤独。

小姚讲的一个故事使我们鼻子有些发酸。边防连进驻初期，一个战士向连长请假，连长问他有什么事，战士回答，两年以来，没看到任何绿色，现在春天了，他想到外面看看青草。这位战士走出山谷，遇到第一棵长满绿叶的树，竟然抱着树身痛哭起来。小姚说，这样的事现在不会有了。一代代边防军人，把雪水引进来，年年换土，年年植树，前后栽树近三万棵，硬是在荒山秃岭中建起一片小小的绿洲。他们还建了人工湖、凉亭。连队驻地现在绿树成荫，鲜花怒放，百鸟欢唱。

我们在连队驻地走了一圈。果然，这一片翠绿在光秃秃的群山中分外显眼。尤其是那个人工湖，也许因为贮存的是有千万年历史的帕米尔高原雪水吧，晶莹澄澈，像宝石一样碧绿。这让我想起敦煌月牙泉：四周万顷黄沙，中间一泓碧水。月牙泉是自然形成，而这里完全是人工奋斗的结果。

我突然觉得，这倒映着蓝天的人工湖像镶嵌在祖国大地上的眼睛。

祖国的眼睛有无数只。

边防站长给给我们讲了另一个故事，一位71岁大妈的故事，并给我们放映了反映这位大妈事迹的录像。这位大妈叫布茹玛汗.毛勒朵，一位居住在边境的柯尔克孜族普通牧民，也是一位义务守边员。从24岁开始，她一边放牧一边用警惕的眼睛看守着祖国的边界。几十年来，她把所守护的中国边界一侧的标志性石头，都用汉语和柯尔克孜语刻上“中国”两个字。这前后相连的无数块石头，铸就了一个普通边民保卫脚下这片土地的赤子心怀，谱成了一曲长长的戊边卫国的史诗，绘成了华夏儿女热爱祖国的壮丽风景。有一天，她发现界碑被人前移500米，就在悬崖山谷间飞奔十余小时，向边防派出所报告这一情况，最终和边防官兵一道将界碑移回原位。事办完了，她也虚脱了。她对边防战士非常关心和爱护，七连的战士都亲切的喊她“妈妈”。共和国没有忘记她，布茹玛汗.毛勒朵先后被评为“感动新疆十大人物”、“全国爱国拥军模范”和“全国十大杰出母亲”。

正是边防线上有无数双这样明亮而警惕的眼睛，我们在内地的生活才过得从容舒适，高枕无忧。我们的眼睛才可以在鲜花和霓虹灯上任意浏览，会心地和恋人进行无声交流，放心地闭上眼睛进入美丽梦乡。

从边防哨所回来的路上，也许是有意也许是无意，司机放起《军中绿花》这首歌曲。充满感情的歌词荡起我心中无边的涟漪：

寒风飘飘落叶，

军队是一朵绿花。

亲爱的战友你不要想家，

不要想妈妈。

深深我日夜呼喊，

多少句心里话，

不要离别时两眼泪花，

军营是咱温暖的家。

妈妈你不要牵挂，

孩儿我已经长大。

站岗值勤是保卫国家，

风吹雨打都不怕。

　　……

在动人的歌曲中，我脑海里映现出那些可爱的边防战士，那个清澈碧绿的人工湖，那万山丛中绿岛一样的连队驻地，那录像中毛勒朵大妈慈祥的面容。这一切又幻化成一只巨大的眼睛。是的，他们是帕米尔高原的眼睛，他们是祖国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