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冰

 周日，卉一大早赌气回了家。望着外面的小雨，晓冰沮丧，盼了几天的逛街又泡了汤，无奈，只好窝在小楼看书。一整天下来，看得头昏眼花，好不容易捱到晚上，晓冰下楼吃了碗麻辣烫，回来后拿起浴巾正准备洗澡，砰砰砰，有人敲门，晓冰紧张起来。她定定神，壮胆走到门后，侧耳听了听。

“谁呀？”

“我，楼下的。”

外面响起了一个男孩声音。

晓冰打开门，是2楼常遇见的一群背着画板的大学生中的一个。

男生戴着一副很大的黑边眼镜，样子像尹相杰，头发比刘欢还长，他大咧咧走进屋，四周看看，目光落在晓冰脸上。

“同学好！自我介绍一下：湖南师大美术学院大四生，河南人，姓秦名绘。”

“郑重说明，俺可不是宋朝那个秦桧哦，俺是秦始皇的秦，绘画的绘。不过吗… …嘿嘿，俺跟秦始皇大概没准也有点亲戚，都一个秦嘛。”

晓冰扑哧一声，“秦始皇也不姓秦呀？”

 “姓不姓秦不重要，重要的是秦始皇统一了六国，号令天下。俺也要向他那样，俺要学贯中西，形成俺独特的‘秦派’艺术。”

男生有些狂妄。

“知道梵高吧？还有毕加索毕老头？还有徐悲鸿、齐白石、关山月、傅抱石… …”男生说了一大串名字，“俺跟他们是一伙的。”他煞有介事。

“还有什么岭南画派、黄山画派、长安画派… …到时候俺要把所有画派都统一到俺的麾下，俺就是‘秦派’开山始祖！哈哈… …”

男生五官挤到了一起，眼镜滑到了鼻梁上。

“噢，对了，”男生收起笑容，把眼镜框往上托了托，故作认真的样子：“改天俺给你签个名吧，别等俺出了大名你想找俺签还不一定挤上槽呢。”　

晓冰又想笑。她见过不少男生，他们总是喜欢在女生面前讨好卖乖，无非想博取女生欢心，进而达到某种目的，但像这样贫嘴油舌的男生她还是头一次遇到。他不会胡来吧？晓冰有点担心。她不想听他继续胡侃，可一下子又不知怎么应对。

男生一边云山雾罩，一边观察晓冰的反应，片刻，他往晓冰身边凑了凑，低声说：

“同学贵姓？能否见告芳名？”

“干嘛呀？有这个必要吗？”晓冰往后退了一步。

“别误会，俺没别的意思，俺这人没什么毛病，就是喜欢幽… …”他“默”字没说出口，晓冰打断了他：“你有什么事吗？”男生顿了顿，随即又露出笑脸，“嘿嘿，也没什么大事，俺只是想… …请你去看电影，和你交个朋友。”

晓冰警惕起来，平日里八尺竿子打不着的人，怎么一上来就对自己献殷勤呢？她不喜欢眼前的这个侃爷，怕他继续纠缠，急着打发他，“抱歉啊，下雨天我从来不出门。” 她指指淅淅沥沥的窗外：“你还是去找别人吧，我还有事，别误了你的电影。”说着就要关门。

未来的艺术大师碰了个软钉子，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见晓冰一付逐客的架势，耸了耸肩，没趣的下了楼。楼底下传来男生叽叽喳喳的声音，随即一阵哄笑。晓冰皱了皱眉，正要关门，诺无声的出现在门口。

  “遇上麻烦了吧？” 诺关切的问。

晓冰赶走狂生，刚松口气，听诺一问，有些不好意思，昨晚为卉的事在诺那儿碰了钉子，心里多多少少还有些别扭，她嘴里硬：“我能有什么麻烦！”

“哦？我上来时听见几句你们的谈话，感觉你好象有点害怕呢，不要紧，以后遇到什么麻烦喊我一声。”诺微笑着，“我能进来坐坐吗？”

晓冰语塞，咬着嘴唇不知说什么好。刚才她确实有点紧张，此刻她更怕那个狂生再来纠缠，她把诺让进了屋。

“是楼下的几个学生，他们撺掇那个毛头小子上来找你的。”诺说，“他们在打赌，我刚才听他们嘀咕要是能把你喊出来他们就集体请客吃大餐，否则的话叫那小子一人掏腰包。”

“看来你已经纳入了公众视线。”

诺踱了两步，在靠窗的一把椅子上坐下，顺手拿起桌上晓冰没看完的书。

“想考研啊？还这么用功！”

他把书在手中翻了翻，书里夹着一张照片，那是晓冰不久前办工作证时留下的倩影。诺拿在手里端详着，“多么清纯的小姑娘啊。”他抬头看看晓冰：“你跟卉应该是这座楼的‘楼花。’”

“什么呀，楼花楼草的。”晓冰嘴里轻描淡写，心里却很舒坦。

诺把照片塞进书里，目光落在墙角书架上：“我毕了业就没再看书了。”　

“我是中南大学学电子工程的，卉跟你说过吧？在学校我有个外号：布鲁斯•诺。”

晓冰想笑，他眼睛是有点像布鲁斯。

“唉，啃了十六年书本，临了才发现书读的越多人越呆。”诺放下书，眼睛盯着墙上的卡通画。

“现在想想，还是幼儿园好，简单、快乐、原生态。”

晓冰笑出了声，赶忙捂住嘴。

“我说的是真心话。”诺望着晓冰也笑了。

他开始讲述自己的身世。从幼儿园讲到他的家庭，从他的父母到讲到他可爱的妹妹，他的学习，他班级的故事，他失败的校园爱情，甚至他的堕落。

“在学校我跟一个女生谈过恋爱，那是我的初恋，我们好了一年多，可没曾想半路杀出个‘衙内’来。快毕业了她跟我分了手，原因呢，很简单：那个衙内的爸爸是个什么局长，他许诺给她安排到电视台工作。”　

“爱情蒙上了灰尘，一切都变了味。”诺轻叹口气：“是不是很滑稽？爱情轻易的就会被赎买。”

晓冰睁大了眼睛。

“我当时很伤心，更咽不下这口气。毕业前我找到那小子，那天他正在踢球，几句言语不合就打了起来，我当着操场上一帮人的面把他教训了一顿，为这，还受到学校的处分。”

晓冰屏住呼吸。

“我遭受过失恋的痛苦，所以不想伤害别人，对于卉，我不能不委婉的发给她一个信号，卉是个可爱的女孩，她单纯、大方，但我只想把她当做小妹妹看待，我不想使她陷入更深的感情漩涡，所以不能误导她。”

晓冰认真听着。诺的讲述使她进一步了解了他，他居然是这样一个善良、睿智、幽默又不乏责任心的人，她心里的怨气早就没影了。他还遭受过爱情的挫折！她开始同情起了诺。

两个人就这样一起坐了一个晚上，临走，诺忽然问晓冰：“你有男朋友吗？”晓冰想起卉的眼泪，沉吟半晌。

“嗯，有。”

“是吗？真的？”

诺带着疑问的目光。

“在哪？”

“Z市。”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