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红尘【武侠小说】

个人日记

 






    浓雾弥漫。
    一幢四合院，好像在云堆里漂浮。
    东风推门而进，院里同样雾气沼沼，他觉得自己一路漂浮，像水面上一片浮萍。门棍吱扭一响，一个身条姣好姑娘被牵出，站定，似乎不屑看他一样，纤手却一指西侧厢房，道：师兄在那屋等你。
    姑娘是一个红颜少女。
    这是东风进门来碰到第一人 ，其实呢，这个院里连他加起来一共四人。
    姑娘叫青青。
    这世上有很多人就像浮萍，没有寄托，没有根，东风便是。
    东风不叫东风时，爸妈早死，亲故皆无，一路孤流。那一天他病倒路旁，那一天他幸遇好心人。
    好心人成了他师傅。这幢四合院就是他师傅的处所。
    东风来自东方，他太瘦，师傅说若是风大，立刻就会刮跑。东风没有名字，随便叫，师傅说要不叫东风，于是他就叫东风。
    师傅叫吉雪生。
    吉雪生年逾六十，膝下一女，老伴因难产驾鹤归西。师傅是远近闻名镖师，高大威猛，修饰整洁，白面微须，态度恬静，江湖之事深知许多，老伴走后，和女儿相依相惜，退隐江湖，赋闲在家，哦哦作诗吟对，早晚习武健身。后来一老友把一老友的儿子送来学艺。吉雪生生性好善，东风又来，更让他乐施不疲。
    东风站在西厢房门口，他想笑，自然笑了，这是高兴地笑。他笑自己终于有栖身之处，他后悔不早生病。
    东风推开门，屋里一个角落传来一声冷笑，和他笑声嘎然相撞，落地粉碎。
    冷笑声来自屋角，忽然就到了东风面前。
    来的人一身白衣胜雪。
    这人的确是个苍白的人，包括脸，包括手。
    他叫司马恭。
    就在司马恭出现一瞬间，东风浑身僵硬，又忽然放松。他重新拾起跌落的笑，接着笑下去，笑声中充满诚实，道：真白，真俊，真飘。东风看到眼前和自己一样大小的伴儿，立马感觉亲近不少。
    司马恭冷酷骄傲，看着他不说话。
    东风笑。
    笑有很多种，东风笑是自然流露。而他的笑在司马恭眼里，笑比哭更悲哀。
    司马恭也开始笑，只有笑，没有声。
    东风还在笑。
    司马恭生生把目光撤回，不经意间，拳头忽然攥紧，全身骨节立刻发出连串炮竹似的声响，让他身体一下暴长半尺。东风奇怪，眼睁得球圆，张大嘴，忘了呼吸。司马恭直起身形，吐气开声，一拳击出。东风懵懂，感觉面前有风袭来，等不他反应，双脚离地，被掌风打将出去，忽忽荡荡像断线风筝，司马恭如影随形，第二拳强弓引满，又快速招呼他前胸。
    二人年龄相仿，掌风有，但毕竟勇猛不够，趁东风脚没站稳，司马恭身子一闪钻进来，忽然伸手，抓住东风肘部，一头撞在他肋骨上。东风瘦，被他连番击打，已经不能自持，又被肘撞，弯下腰节节跪退，这下，司马恭远伸右臂，轻轻一绕，缠住他手腕，左手也跟上，竟把他稳住。
    司马恭松开手，看着他说：小子，服不服？
    司马恭说：以后在我面前不要笑，我讨厌你笑的样子。
    东风瞪着他，额上青筋一根根透晰鼓出，每一根蚯蚓般粗细。他嘴瘪着，没说话。
    司马恭说：小子，看你这样子是不服气？
    东风还是瞪着他，眼角欲裂。
    司马恭说：我比你早，我是师兄，你必须听我的，不然，咱俩单独在一起一次，我揍你一次。
    东风暗暗发誓：有那么一天，我要骑在你脖子上拉屎。
    这明明该是一场噩梦，却又偏偏不是。
    东风不明白一件事，面前和自己一样大小孩子一点不可爱。
    不容他多想，这时有脚步声传来，司马恭立马松开他，并伏在他耳根悄悄告诉，记住我的话。同时攥紧拳头在他面前晃了三晃。
    来人是青青。
    青青足不着地，飘飘然，是跟着迷雾一起进来的。
    青青一袭红衣，二目似睁非睁，心念若有若无，颇有超然物外之势。进屋和司马恭对面而立，一白一红，让整个西厢房异光大增，蓬荜生辉，有珠联璧合之美。东风没有猥琐之感，他习惯了自己的一种生活，站在一旁，看这个，瞅那个，嘻嘻笑着。他忘却刚才司马恭嘱告。
    青青问过他的名字，上下看他几眼，把头扭向司马恭。
    青青轻启朱唇，像笑，其实不是，在东风看来已经是笑了。
    司马恭从青青进来，摇身一变成另外一个人，收敛起刚才匪气，显得优雅，举手投足间，平添许多神秘的豪气。
    东风是软弱，他不想软弱，但他心里已经变得软弱。
    世界上有许多就是这个样子的，不该发生的，却偏偏发生。
    每个人都有做错事的时候，只要知错就改。
    东风想他活出自己，他没有错，甚少活到现在没有错。
    司马恭剐他一眼，耸耸鼻子。青青看司马恭一眼，也耸耸鼻子。
    司马恭说：一身酸臭味。
    青青说：是一身酸臭味。
    青青又说：把衣服洗洗，身上洗洗。
    东风没接话，但他决定洗个遍，换成新人。只要青青喜欢，就按青青喜欢的去做。
    东风还在笑。
    东风脸上发光，他的微笑也在发光。
    青青理解不透东风这些笑，傻了似地笑，看着，愣怔，愣怔后，惊奇道：大师哥，你看新来小师弟笑得多好看，你怎么不会有这样的笑？
    司马恭鼻子重重哼一声。
    东风热爱生命，对人性有善良一面，他永远对生活充满信心。
    青青像被他感染，看着他笑，慢慢咧嘴跟着她笑。
    青青也会笑。青青竟笑得那么甜。
    东风第一次看到，司马恭同样是第一次看到。
    这时司马恭看上去风流潇洒，但他心里疼，刀尖挑了一样。他两只手攥紧拳头，垂在胯间翻动，东风看到，东风假装没看到。
    司马恭面色凝重。二人笑声流泻。
    直到师傅吉雪生喊声传进来。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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