ζ         新作 午夜奉献:女人和她的猫——恐怖再现

む文字控。


 七女人和她的猫
  
  
  女人的名字叫娓娓,过了盛夏就是二十四岁的花样年华。.
  
  见过娓娓的人都说她是美丽的,尤其是一种幽怨的气质会象冷箭一般出其不意地攻占你的注意力。即使她看着你时是带着浅浅微笑的,却在漆黑的眼珠里凝成一股平静的漩涡,她看着你久一些,你就跟着陷入了她的伤心里,仿佛是她的眼泪把你渐渐的淹没。
  
  
  的确,娓娓是个经常哭泣的女人,以至于她的眼角总带着洗不干净的泪痕,象是化了一种奇异哀伤的妆容。娓娓的哭泣全都来自于寂寞,而娓娓的寂寞又全都来自于一个男人。那个在她心里刻下所有权的男子,伟诚。
  
  而伟诚又何曾不知道娓娓是如何地怕寂寞,每次他要离开他们共同居住的公寓,娓娓总是泪眼婆娑地拽着他的衣服。甚至缓缓地跪倒,用声嘶力竭牵拌住他离去的双腿。
  
  “娓娓,我只是去出差,只有四天……”
  可是娓娓不依不饶,
  “又是出差,这次是整整四天都把我一个人丢在家里?……不,我不要!你不如把我切碎了,放进行李箱里一起带走吧!”
  伟诚惊讶于娓娓冷酷犀利的言语,他说不出话来,甚至看见娓娓不知何时摆放在茶几上的水果刀。他心里一阵阵地发凉,又被娓娓火一般的眼神烤得发烫。有些女人以爱情为她们人生唯一的目标,伟诚终于明白,他摊上了极度危险的一个。
  
  
  
  那一次,伟诚放弃了他的出差,打电话向老板低头哈腰地解释。而娓娓则全然不顾伟诚的委屈,她欣喜地缠绕在伟诚的身上,庸懒而惬意的,就象一只满足的猫。
  
  猫……
  
  伟诚突然想到了。
  
  ~~~~~~~~~~~~
  
  
  几天后,娓娓收到了伟诚送她的一份礼物。她小心翼翼地打开笼子,一只浑身雪白的猫瞪圆了琥珀色的眼睛,扭捏了几下,终于接受了娓娓的拥抱。
  
  “这是……”娓娓很是喜爱,含泪几乎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你怕寂寞,以后即使我不在,它也可以代替我陪伴在你身边的。”伟诚说着,动情地拥住了娓娓,娓娓也拥住了雪白的猫儿。一时之间,三个生物体彼此共享着同一份体温,竟然都有些糊涂的沉醉了。猫儿在娓娓的怀抱里平静地吐露着呼吸,而娓娓半闭着眼睛,喃喃轻语着,
  “伟诚,伟诚……我爱你……”也不知是对着男人说,还是对着猫儿说。
  
  ~~~~~~~~~
  
  
  但从此,娓娓真的把猫儿当成了伟诚的替身了。她精心调配着每天的猫粮,然后敲打着小碗柔声喊一句,
  “伟诚,吃饭了……”
  那猫儿听了,便迈着急切而滑稽的步子奔到娓娓的身边,先围着女主人讨好地转一圈,然后享用娓娓为它准备的食物。娓娓蹲下身子,看着猫儿吃着碗里的食物,迫不及待地甚至粘在了它的胡子上。娓娓笑了,笑得容颜都僵硬了就开始哭,甚至狠狠地突然抱起猫儿,惹着贪吃的猫儿不耐烦地用爪子刮着娓娓的手。
  
  
  娓娓又开始经常哭泣了。在拥有了猫儿后,她不再寂寞,却也因此仿佛卸下了伟诚的一个包袱,伟诚开始放心地,肆无忌惮地在娓娓的生活里缺席。
  比如此刻,娓娓扳着手指细细地数着,然后悲哀地对自己说,今天已经是伟诚出差的第十天了。
  
  
  她曾经打过电话,语气从忍耐到狂躁,
  “为什么还不回来,不是说只五天就回来的吗…………还有工作?为什么…………为什么要加班?……我不要,你立刻回来!……你快回来啊,不然的话我就……”
  
  就什么?就什么呢?
  娓娓没有机会说出来,伟诚疲惫而决然地挂上了电话。
  
  
  娓娓伤心透了,她把头靠着墙壁撕心裂肺地哭泣,甚至胸腔里的心脏都仿佛在绝望地撞击着根根肋骨。她哭干了身体里的水分,直到再也淌不出眼泪了,她感觉自己就象是一根干枯的树枝。她的男人是不是不爱她了?她克制不住地想着,然后痴痴地发笑,用自己的头颅一下一下敲打着坚硬的墙壁。
  
  嗒……嗒……嗒……一声声清脆的回声在房间里萦绕着。
  
  
  娓娓突然感觉自己的脚跟湿了,她愣愣地垂下头,看见是猫儿不知何时蜷在她的脚边,正讨好地舔着她的脚趾。娓娓有些糊涂,但随即猫儿鲜红刺眼的舌头令她明白了。她以头撞墙的声音被猫儿误认为是开饭的声音,猫儿饥肠辘辘地过来了。
  
  
  娓娓笑了,她看见自己的笑容倒映在猫儿琥珀色的瞳孔里,却是说不出的诡异模样。她伸手去抱猫儿,猫儿竟一时有些怯懦,但徘徊了下,究竟喵喵叫着接受了娓娓的掌心。娓娓把它抱在怀里,用她柔软的皮毛磨蹭着自己的脸,然后静静地倾诉着,
  “伟诚……伟诚……你永远这么乖乖的该多好啊……一辈子都伴着我,吃我为你准备的饭……”
  猫儿被她抱了一阵,却怎么也等不到食物,多少有些烦躁了。它的小爪不断地扰着娓娓的脸,不耐烦地叫着,圆滚滚地身体挣扎着想要离开娓娓。
  
  
  娓娓的手牢牢地箍着猫儿,束缚着怀里仅有的几份温热。但猫儿情急之下,抓伤了娓娓的面颊。血珠子顺着侧脸滑落在猫儿小小的脑袋上。娓娓并不觉得疼,仿佛痛神经已经是死的了。只是看着这个如此急于要摆脱她的小家伙儿,她不由渐渐地生气了。
  
  “伟诚,你在干什么……你不要我了吗……连你都不要我了吗……”她悲怆地说着,不知是对猫儿还是对她的男人,“是厌倦了吗……是喜欢了别人吗……知道我有多在乎你吗……”
  
  娓娓的问话是永远得不到回答的。因为猫儿只是依着饥饿的本能来找她,猫儿只是饿了,并不懂得主人的哀伤的。此刻的猫儿更加狂躁了,娓娓的血珠子落在它的脑袋上,滑进它的嘴里。它鲜艳的舌头一滚,瞳孔蓦地竖立了,仿佛尝到了人间的美味。它是真的饿了,所以它不屑于女主人的怀抱,它毫不犹豫地张牙舞爪起来,突地从娓娓的怀抱里跳开了。尾巴优雅地摆动着,它向厨房跑去,寻找能吃的东西。
  
  
  怀抱空了,瞬间冷凝成冰。娓娓这才觉得脸颊生生地疼着,不仅是被猫抓伤的痛,更是被抛弃,被背叛的痛。她勉强地站了起来,刹那间,她的瞳孔也象夜晚觅食的猫儿一样竖立了起来,发出璀璨的光芒。她踉踉跄跄地朝厨房走去,在看见猫儿正围绕着空空的猫粮罐头转圈。猫儿叫地哀伤了,仅仅是为了食物。它看见娓娓步伐定定地朝它走来,犹豫了半晌,终究讨好地仰起脖子朝娓娓跑来……喵……喵……娓娓冷冷地笑了,她再次抱起猫儿,痴痴怨怨,
  
  “伟诚,你怎么可以不要我……伟诚啊,我不会轻易地让你抛弃我的……我要惩罚你……”
  
  
  ……………………………………
  
  
  娓娓带着她的猫儿去宠物医院疗伤。医生看着遍体鳞伤的猫儿,无比惊讶,
  “你的猫吗?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娓娓平静地回答,
  “它白天偷偷离开我,跑到屋子外面玩,回来就成这样了。”
  “哦,”医生怜惜地抚了下猫儿,猫儿却害怕地后退了几步,“现在外面的变态很多,靠欺虐动物发泄自己。你以后要小心看管它。它叫什么名字?”
  娓娓出神了一会儿,幽幽地回答,
  “伟诚。”
  
  医生于是轻声地唤猫儿,
  “伟诚……伟诚……”却没想到猫儿突地一阵颤栗,一张犹然鲜血淋漓的脸变得无比惊恐,它勉强用四肢撑起了身体,慌张得仿佛在寻找着逃生的路。却不是向娓娓跑去的,猫儿看了眼挂着淡然微笑的娓娓,毅然地朝反方向跑着。
  
  但医生并没有注意到这点。他和护士好不容易抓到了猫儿,又小心翼翼地注意不要再伤了它。却是越是唤它‘伟诚’,猫儿就越是狂躁。医生郁郁地说,
  “它受了很大的刺激,连别人叫它的名字都有那么激烈的反应。”随后他为猫儿检查伤口,一一记录在案,
  
  “四肢都有肌肉被撕裂的痕迹,背脊的毛有些被硬生生地扯去。头部有被重物敲打的迹象,流了很多血,都干涸得粘在毛上了。还有多处被刀具伤害的地方……”
  
  娓娓从头至尾只是平静地听着,冷冷地凝视着她的猫儿,她的‘伟诚’。
 一个好母亲,好好地守护着来之不易的小生命!
  
  
  娓娓是那么地幸福啊,幸福得忘记了一切前因都会种下后果的。忘记了一切的生命,本都该是珍贵的。
  
  
  娓娓抱着女儿温柔地微笑,问她的男人,
  “伟诚,给孩子起什么名字好呢?”
  
  怀中的女婴原本是半闭着眼睛的。却在听见‘伟诚’两个字时,神经质地把眼珠子瞪大了!她瞪得那么无辜,又那么地含恨,娓娓这才惊恐地发现,孩子的眼睛居然是琥珀色的!
  
  
  小小的女婴,咧开嘴笑了。她来到人间的第一句话是,
  “喵……喵……”
  
  
  娓娓错愕了。她的报应,就这么来了。
  
  
八 小指
  
  
  那一刻,他握住我脖子的手陡然收紧。如最精准的机械般寸寸扣拢,连最绵软无力的小指也顷刻间肃杀得让我窒息。
  他的双目泛红,在月光下如宝石般散发着多棱的魅力。是杀戮前的兴奋。而另一只手慢条斯理地探向怀里,以最优雅的姿态邀请一把玲珑的匕首,共享盛举。
  
  我垂死的残颜,他嗜血的狂喜,映在匕首镜子般的表面。血如磅礴的骤雨,喷溅四散,模糊了一切。
  而他最后的容颜,刻在我的脑海里。那是种不能忘怀的美好。即使死在他的刀下,我依旧爱他。
  
  
  爱得,如山顶滚落的巨石,我无力阻挡,心甘情愿地被碾成肉泥。
  爱得,如搁浅在沙滩的游鱼,被海洋抛弃,仍匍匐挣扎,向海靠近。
  
  这炙热的爱,不会消亡在这场意外里。这场他持着匕首,无心而又轻轻割开我的脖子的意外。我当然不怪他,是我的脖子太脆弱。自从遇到他,我的一切都变得脆弱。
  
  
  死亡,是穿越一条绵长的通道。
  只是我依依不舍,看见他丢弃了匕首,一个人走出巷子。孤单而纤长的影子,我多想化成他的影子,永远和他在一起。
  我爱他!被他杀死后,更浓烈地爱着他。
  
  
  所以我拒绝了那条通道,没有心跳的身体,在月圆之光下,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亲爱的,等我!
  
  
  我看见他走得急了,不知道是不是感应到了我的复活。他依旧在生我的气吗?那猛烈的几十刀还没有让他解恨吗?我加快步子,努力追逐着。
  我多想对他喊,“不要离开我,任你在我身体上划几刀都无所谓。只求你不要抛弃我!”
  只可惜,我残破渗血的喉咙,只能发出难以辨认的呜呜声。
  
  
  他并不理睬我。那背影,稍纵即逝。我追得吃力了。本就没有温度的身体,似是狂风可以穿堂而过。我于是低头,那被你捅破的几十个窟窿,象无数个回风的洞穴,呼啸着,呼啸着。又象许许多多怪兽的口,鲜红,淌汁,喘着粗气。随着我艰难的步伐,哗哗呕吐着血肉。
  
  我很悲哀,我的血肉,纷纷落地。离开这个本不该存在的躯壳。
  
  
  肠子从窟窿里流出来。我被这长长的小家伙绊倒在地。轻易地,蹭去了半张脸上的皮。那些没有血液流淌的皮肤,象是陈年的窗户纸,一戳一个洞,已是不堪一击。
  但我顾不了那么多,仰起见骨的脸,继续追逐着,
  
  
  他走得更快了,那矫健的步子让我着迷。
  但我渐渐看不清晰,因为一只眼球遗失在半路。它从眼眶中弹落,象一只鸡蛋磕碰在坚硬的地面。已经不用再用了,我很惋惜,他曾经赞叹过这眼球的明亮。空洞的眼窝,迎风,很冷。我只得靠着一只眼睛,继续追逐。
  
  天快亮了,我的时间不多了。这圆月的小小魔法,就要失效了。
  
  
  我跟随着他,一路颠簸的足迹。
  我的血肉遗落了一地,因奔跑而松懈的骨架也摇摇欲坠。另一只眼球不知何时落出了眼眶,因为已经没有了肌肉的支持。那一瞬间,如黑暗中被熄灭了最后的火柴。我支撑起嶙峋的身体,靠着散在空气中他的气味,继续追逐。
  那带着薄荷味道的烟草气,和着我自己的血腥,再独特不过的味道了。
  
  
  叮当,是骨头掉落地面的声音。是几根肋骨吧!反正没有了内脏,它也没什么用处了。肺,脾,胃,肝,一一失去在追逐的路上。我不在乎,只是在子宫也落地的一瞬间,忽然觉得委屈。但没有了泪腺,也哭不出。
  
  庆幸的是我的腿骨还在不断奔跑着,但也如生锈的零件般,支支呀呀,每一个关节彼此折磨。我于是更加的惊慌。亲爱的人,哪怕只让我最后地碰触到你!
  
  
  阳光滚烫的热度散在我仅存的几跟骨头上。我已一无所有,我快奄奄一息。
  我听见他的脚步略一迟疑,不知是不是感应到我的苟延残喘。
  他似是回头,左右顾盼。颈椎的骨头如齿轮般精密地转动,我听见那细微的声响。当然,他什么都看不到。我却抓住这个空隙,逐渐缩短了我和他的距离。
  
  三米,二米,一米……在太阳真正从云层间探出头前,在他终于转过身继续行走之前。我向着他的方向,奋力一扑。腾在半空的身体,我的腿骨终于受不了重负,和盆骨分离,在空中散了架。而我用力向前伸展的一只手,从臂骨到掌骨到指骨,意外地完好无损,仿佛注定着是为了这一刻。
  
  在太阳露出它金灿灿的笑容之时,在我的他转身离开之时,我感动得无以为报。
  我是多么地幸福啊!我的小指终于触碰到了他的鞋跟。
  我终于,追上他了。
  月光的魔法,在阳光下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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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回到家,清洗着手上和脸上的血迹。他把女人的尸体抛弃在那个巷子中。想起那畅快淋漓的一刀刀,至今身体都会兴奋地战栗。
  
  脱去外套,他感到有些冷。他想起这一路回来的路上,也仿佛有过这样的阴冷,冥冥之中有人跟着他的感觉。他忍不住回头,却是一片茫茫。
  
  他摇晃下脑袋清醒自己。他亲自试探过她的呼吸,死寂。难道真的是月圆之夜,她化为了僵尸?他笑笑,嘲讽自己的无聊。
  他想上床睡了,于是弯腰去脱鞋。脚掌从鞋中挣脱的时候,觉得有什么东西摩擦着他的脚。他把空空的鞋子举在半空,往下倒。于是,一个晶莹剔透的物件跌落在他的手里。
  他努力辨认,这个洁白如玉的细小物件,长不过寸。
  很久很久,他才发现,那是一节女性小指的指骨。
  
 九 窗边的王子
  
  
  一
  
  故事开始的那一天,宛如猩红的帷幕徐徐地从她的眼睛里拉开。锋利的流苏有些刮伤她的眼了,她抬起右手轻轻揉了下,左手依旧固执地托着望远镜。那台古旧的望远镜是她死去父亲的遗物,漆黑的镜筒永远象冰一样地寒冷。在她的记忆里,最寒冷的东西也不过就是两件,一件是她父亲的尸体,另一件就是这台望远镜了。
  她无论如何都会记得的。
  
  
  她与望远镜的第一次见面,是在遥远的童年,某个寒冬的下午。她看见望远镜孤零零地躺在父亲书房的窗台上,忽然生出了怜香惜玉的情感。她搬来椅子,幼稚的身材勉强够到了窗台,然后虔诚地伸出右手,轻轻地抚摸。
  
  “好冰啊……”她惊讶道。
  “因为它很寂寞。”不知何时父亲站在了身后。
  “那不如送给我吧,我也很寂寞呢!”她转身拉着父亲的衣袖天真地要求着。
  “你那么小,懂得什么叫寂寞?”
  我思考了很久很久,
  “……我懂的,就好像公主缺少了王子,这就叫寂寞。”
  
  
  那时父亲的眉毛忽然如月牙儿般高高地挑起,高到她甚至害怕眉毛们会冲破了脑门直冲云霄。然后父亲就笑了,他温柔地抱起她,
  “为了我的小公主说了一句有趣的话,这个望远镜就送给你吧!”
  
  
  
  
  她收下望远镜的第二年,父亲就去世了。葬礼的那一天,亲戚们都很奇怪她为什么要在脖子上挂着一只望远镜。叔叔蹲下身子,
  “要给爸爸献花了,先拿下来好吗?”
  她不肯,怎么也不肯。胡乱地哭泣着,小手固执地把望远镜护在胸前。
  
  
  她就是那样古怪地,带着望远镜为父亲献花的。把白色的菊花放在父亲的脚跟,她感觉那具曾经熟悉的肉体散发着摄人的寒气。她怕了,她的父亲永远都会是冰冰冷的了。她跌坐在地上,眼泪不住地砸在大理石的地面上。所有的人都在看着她,怜悯的或者事不关己的。她倔强地用望远镜遮住自己哭泣的脸。
  
  
  
  二
  
  十多年后,她和她的望远镜都已经苍老了。漂泊在这个炎凉的世界里,每当她累了倦了,就会举起望远镜眺望周围的风景。
  
  “天天看,就不会看腻味了吗?”她的好友诺诺总是笑话她。
  “如果看腻了风景,那就换一个家……”她悠悠地回答,这已经是她的习惯了。
  
  
  她被流苏刮伤了眼睛的那一天,是她第四次搬家的日子。最初的几次诺诺还愿意来帮忙,搬多了,她就烦了。
  
  “每次你搬家就把我当民工使唤,”诺诺在电话里抱怨着,“让我抱一大堆的东西,你自己就只知道捧着个望远镜……这次我可不上当了!”
  “好啦,我知道错了,”她左手举着手机,右手收拾着东西,“你看这次你不在,我一个人傻呆呆地,还被窗帘的流苏刮伤了眼睛。”
  “你活该,”对方哈哈一笑,“眼睛瞎了你就太平了,不会成天端个望远镜瞎看了吧!我说你成天看来看去的,到底在看什么?”
  “我没有告诉过你吗?”她也跟着轻轻地笑,思绪却有些惆怅着,“小时候爸爸告诉我,通过它可以看到王子哟……”
  “那么高科技?那你现在快看看,是威廉还是哈里?”
  
  
  那时,她正好把望远镜从纸板箱里取出来。她下意识地端到眼前,只是随便地朝着窗边晃了晃就看到了,他。
  她着实被吓了一跳,那张无比严肃的脸突然被拉近到她的眼前,心悸,左手的手机就唐突地掉在了地板上。
  等她再慌张地打过去时,诺诺的语气明显就带着火,
  “干吗突然挂我电话?对我伤害真的很大!”
  她只得赔笑着,“对不起啊……因为我看见了王子……”
  
  
  三
  
  也许是因为那个巧合,她对对楼的那个男子格外地上心了。她觉得无须对那男子的相貌做太多累赘的描述,因为她比较相信感觉。简单地说,她对威廉或者哈里都不曾有过兴趣,但是对他……啊,不说了,因为她忽然脸红了。
  
  她给他起了个名字,可乐王子。象他那样外表成熟,即使在家里都穿着西装的男人,居然一次次地在她的视线里悠然地喝着可乐。
  “这种碳酸的饮料哪里好喝了啊?”她一边端着望远镜,一边喃喃自语着。
  可惜可乐王子是听不到她的忠告的,他往杯子里加了片柠檬,继续喝。
  
  
  ~~~~
  
  那一天,她加班到深夜两点。推开家门后,只有清冷的空气和一屋子的黑暗在欢迎她的归来。她的心也跟着凉了半截。
  肚子咕咕地抗议了,她在厨房里寻找泡面填肚子,顺便把冰冷的双手捂在微微发烫的泡面纸杯上。可惜,只是越来越冷。
  自己是无依无靠的,在这种时刻,她格外地怨恨上帝的不公平。
  
  然而她突然心念一动,拉开了落地窗户的窗帘。锋利的流苏徐徐划过她的眼睛,她把自己的落泪全归咎在讨厌的流苏上。
  她看见那个熟悉的房间里亮着灯火,温暖的橘红色,是足以杀死寂寞的颜色。她端起望远镜,可乐王子被包裹在层层的光晕里,托着腮,呆呆地看着窗外。
  
  
  “嘿,为什么那么晚还不睡呢?”她自言自语着,“是一个人实在太寂寞了?……还是,你在担心我?”她卑微地幻想,自导自演着欢喜的爱情剧。
  王子在她的视线里,竟若有似无地点着头。
  “……早点睡吧!”她怜惜地说,“我已经平安地到家了……”
  
  那简直是神赐予她的奇迹,王子仿佛听见她的话语般,居然立刻起身熄灭了灯。
  她惊诧了,愣住了。随即跪在黑暗里,幸福地哭泣。
  
  
  
  四
  
  
  她越发固执地,延续着自己的白日梦。
  
  “我说,你既然那么喜欢,不如大胆地去追啊?”诺诺在电话里总是口气轻飘飘。
  “不要,”她断然拒绝了,“我只想要一个寄托,假的也无所谓。”
  诺诺并不理解,她似乎可以看见诺诺歪眉斜眼的样子在对她冷嘲热讽,
  “柏拉图?拜托,他死了几百年了!”
  
  她摇了摇头,继续固执地告诉自己,她需要的仅仅是一个寄托。
  
  
  
  在公司被老总炒鱿鱼的那一天,天上挂着讽刺的灿烂阳光。老总把她的设计仍得象雪花一样美丽,老总的声音也很有冬天的感觉,
  “从明天起,你不用来了……”
  
  即使到了那种场合,她所能做的,也只有谦卑地弯下身子,奉上一句廉价的,
  “对不起……”
  
  她对不起谁了?她并不清楚。从小到大,只要拼命地忍耐和拼命地说对不起,所有的困难都会过去的。即使是踩着她的头过去。
  她不在乎啊,只要能生存下去。
  双手冰冷地颤抖着,她把这全归咎于那副冰冷的望远镜。
  
  
  她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后回到了家里。拉开窗帘,端起望远镜,她欣慰地看见可乐王子正悠闲地坐在阳台上喝可乐。
  为什么他总是那么清闲呢?也许他真的是个王子吧,没有苛刻的上司,没有烦人的同事,没有焦头烂额的人际关系和总也通不过的设计稿!
  
  她微微笑着遐想,却忽然僵住了。
  那些东西,现在的她也不再拥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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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娓娓眼里,猫儿就是伟诚。所以任凭她小小地惩罚了伟诚对她的负心后,总也有怜爱的感情从心底里冒出芽儿的。娓娓把初步治疗后的猫儿带回了家,她用柔若羽毛的手抚摸着它上着绷带的身体,用充满情爱的目光看着它,抚慰它的恐惧,然后端出最丰盛的食物给它吃。猫儿将信将疑,但它饿了,在女主人对它施加残暴之后的一天一夜,它什么都没有吃。此刻它遍体鳞伤着,身体的疼痛更加剧了胃的灼烧。它的胃是一只被禁锢太久的猛兽,宁可冒着危险也要饱餐一顿。
  猫儿终于接受了女主人的食物,卑贱地吃起来。
  
  
  娓娓看着猫儿贪婪的吃相,心情明朗如雨后的彩虹。她欣喜地觉得,她的一切就要回来了,她的一切终究还是会回到她身边的。她幸福地回头,看见她的男人正拧了门把开门进来。
  
  “你终于回来了!”娓娓动容地扑进男人的怀抱,“今天是第十一天了……”
  男人闪烁着疲劳的眼神,“我很累了……”但他忽然看见了猫儿,诧异地问娓娓,
  “猫儿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浑身是伤?”
  女人凄凉地微笑了,
  “它不管,它离开我,所以它成这样了……”
  男人将信将疑着,而猫儿琥珀色的眼珠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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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此,猫儿变得更加战战兢兢了。聪明的它开始懂得去揣测女主人的心情,它仿佛终于开窍了,原来它和男主人拥有同一个名字,并不代表着幸运。
  
  
  它蜷在角落里,看着女主人对着电话歇斯底里地喊叫着,
  “为什么又要出差了?为什么又要离开我?伟诚,你会后悔的……”它不由地瑟瑟发抖,因为它知道女主人一放下电话,就会提着刀子在房间里寻找它。
  
  
  
  “伟诚,伟诚,吃饭了……”女主人的表情是狼一般的凶狠,却会用最甜蜜的嗓音诱惑它,仿佛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善良的修女。
  
  猫儿害怕得到处逃跑,在并不大的公寓里寻找着生存的机会。但女主人早就把屋子的窗户全都关牢了,任何可能通向外面的道路都被一一封死。它是走投无路的,就算躲得过丧心病狂的攻击,总有时候被饥饿所打败。而那时,女主人就会挂着纯真的笑容,打开一罐猫粮静静地守候在一边。等它迫不得已地接近了食物,也就等于接近了死神……
  
  
  
  日复一日地,唤名伟诚的猫儿过着惨无人道的日子。
  每次女主人一脸痛心地把它送进宠物医院,医生总是发现它的伤非但没有痊愈,反而变本加厉了。他心疼地抚摸着猫儿身体上都已经化脓的伤口,猫儿一阵痉挛,然后哀哀地往医生的怀里靠着。
  
  “怎么会这样的?”医生恼怒地责问着娓娓。
  “它又不乖了,它又不要我了……”娓娓说着,眼神空洞地飘向窗外。
  医生沉默了下,终究明白了。他吃惊地望着面前的娓娓,仿佛正透过她的表皮看着她丑陋的内在。娓娓被他看得不舒服了,她皱了皱眉头,说道,
  “你不明白的,你不明白我有多爱它,我有多么爱着伟诚……”然后抱起猫儿,旁若无人地离开了。而此刻的猫儿,已经无力反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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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猫儿以为自己就快要死了,它被女主人带回家,然后被抛弃在肮脏不堪的笼子里。它心里明白,自己只有在男主人回家的时候才能得到女主人的施舍,吃到一顿丰盛得仿佛是最后的晚餐。但一连几天过去了,男主人一直不见踪影。它只是半睁着淤血迷离的眼睛,看着女主人越发地暴躁,用双手拼命撕扯着自己的衣服和头发,大喊大叫,用头撞墙。它是喜欢听女主人撞墙的声音的,那清脆的声响宛如是从前唤它吃饭的声响。一下一下,嗒……嗒……,刺激着它的胃更加剧烈地收缩着。
  
  
  它饿,它筋疲力尽。它感觉自己就快死了。
  血和脓湿了它的笼子。它忽然听见女主人打电话的声音,它一下子清醒了,随即不寒而栗。它听见女主人的声音,狂风暴雨般抨击着它的心脏,
  
  “你去死,去死吧,别再回来了……我不想再看见你,我一个人也可以的!……去死吧去死吧……”女主人翻来覆去地喊着这一句,猫儿听不懂这话的意思,但它瞑瞑之中悲哀地明白了,它的大限到了……
  
  
  它不愿意再挣扎了,哪怕只是一声凄厉的叫声,它给不起了。它庸懒地躺在笼子里,半睁着血脓交织的眼睛,吃力地看着女主人持着刀向它走来。它动了下,调整了个相对舒服的姿势。它的眼里映照着生命中最后的景色,女主人苍白的布满青筋的手,打开了笼子,向它袭来。刀子的闪光晃了它的眼,它索性就安详地闭上了。
  
  它就要解脱了,从此不会再挨饿挨打了吧!它幸福地想着……
  纵然有恨,也留到下一世去纠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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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终于处理完所有的事情,回到了家中。他犹然记得娓娓在电话里的疯癫,有些害怕。但当他打开门,看见的是平静如水的娓娓,安然地坐在窗边的阳光下。
  
  “你回来了?”娓娓甜蜜地笑了。
  这笑容勾引了伟诚的内疚,他歉意地说,
  “以后,我不会再只顾着工作了。我会多陪伴你的!”
  “真的?”
  “真的。”
  “不再离开我?不再抛弃我了?”
  “我永远都不会抛弃你的!”伟诚郑重地发誓。
  “啊……”娓娓轻呢一声,扑倒在伟诚的怀里。两个人久久地拥抱着,直到伟诚注意到猫儿的笼子不在了。
  
  “猫儿呢?”伟诚问。
  “不在了。”娓娓平淡地回答。
  伟诚误会了娓娓的意思,“逃跑了?那下次再买一只给你吧!”
  “不要了。”娓娓撒娇地摇头,“有你就够了……伟诚的话,有一个就够了……”
  
  
  ~~~~~~~~~
  
  
  为了娓娓的怕寂寞,伟诚减少了自己的工作量,常年陪在娓娓的身边。娓娓沐浴在幸福之中,渐渐忘却了从前凄厉的种种。只是在偶尔路过宠物店时,看见琥珀色眼珠的猫儿,娓娓竟有些后怕。她缩了缩肩膀,伟诚体贴地问她,
  “怎么了?”
  娓娓摇了摇头,一阵晕眩,忽然昏倒在地。
  
  
  
  娓娓在伟诚的陪同下,去医院做了检查。医生恭喜地说道,
  “这位太太,你怀孕了。”
  
  
  
  有了孩子后,伟诚对娓娓更是照顾有加。娓娓在怀孕期间十指不沾阳春水,她的饮食也都由伟诚亲手包办了。娓娓变得爱喝牛奶了,又爱吃鱼,伟诚说他们的孩子长大了一定很聪明。
  
  
  怀胎十月,娓娓顺顺利利地产下一个女婴。娓娓怜爱地抱着女婴,这团温温软软的小东西第一次让她察觉了生命的可爱和可贵。她爱不释手,甚至眼里含了泪花。她悄悄地在心里发誓着,一定要做  五
  
  她打电话向诺诺借钱时,眼睛依旧贪婪地粘在望远镜上。
  
  “你没钱交房租了?”诺诺的怒吼化成一缕游丝,只是轻轻地抚过她的耳朵,“那是因为你被解雇了,还固执地住在那么好的公寓里!”
  “我只是想对自己好一点……”她轻描淡写地回答。
  “胡说,你就是为了对楼的那男的!”
  “所以我才说,我只是希望对自己好一点啊……”
  “你,你无药可救了!”诺诺发挥着狮吼功的十成功力,却依旧难以拒绝落难的朋友。
  
  
  “……差多少?”诺诺终于怏怏地认输。
  “五百就可以了。”
  “好吧,什么时候要?”
  “下个月六号之前吧。”
  诺诺答应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六
  
  那天,她无所事事地在网上浏览招聘的信息。老实说她的学历不高能力不强,从小就不爱读书。小的时候,记得父亲曾经训斥过自己,
  “现在不学习,长大了以后能做什么?”
  那时的她象雏菊一样地天真,
  “长大以后,公主自然就嫁给王子咯。”
  
  可惜二十六岁了,她的王子只能是望远镜上的一抹幻想。
  
  
  “今天,他又在做些什么呢?”她微笑地从椅子上一跃而起,倒了杯可乐走到窗户边的沙发上。那沙发是她特地买的,很柔软,坐一天也不会累。她不敢告诉诺诺,这个沙发花了她五百块钱。
  
  “啊……依旧穿着西装在喝可乐,这样可乐会更甜吗?”她已然忘记自己曾经批评过这种碳酸饮料了。
  “啊,今天的西装是黑色的,和杯子的颜色好相称啊……”
  “哦?今天竟然没加柠檬片,是因为用完了吗?……”
  “呵呵……加冰块也一样好喝呢……”
  “看上去,就象个王子一样……”
  
  她的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七
  
  那天晚上,直到对窗的灯光灭了,她才怏怏地收起了望远镜。她忽然发现自己冻得通红的双手映照在漆黑的镜筒上,十指辉映象一丛怒放的串铃花。于是心血来潮地打电话问诺诺,
  “告诉我,串铃花的花语是什么?”
  “这么冷僻的?不过也难不到我,”诺诺笑了笑,那厢却传来劈里啪啦敲打键盘的声音,“……是悲恋哟……不吉利呢,所以我喜欢的花是……”
  
  她失落地挂上了电话。
  
  ~~~
  
  那天晚上,她见到了父亲。因为看见了父亲和蔼的笑容,所以她放心地哭泣了,声嘶力竭也没有关系。因为梦境是最安全的私人花园。
  
  她抱着父亲的腰,就宛如自己还是当年的那个小女孩。她哭诉着这些年自己的生活,感叹自己是狂风暴雨中的一颗尘埃,落到哪里都只能被人轻贱于脚下。
  “你不是尘埃啊,你是我的公主……”父亲怜爱地抚着她的头发,“我唯一的遗憾,是来不及把我的小公主,亲手交付给属于她的王子。”
  
  她听着,忽然就紧张了。她看见父亲老泪纵横地看着她,九泉之下,他唯一的心愿只是希望女儿能幸福。
  
  “爸爸,我……”她艰难地张口,想要把可乐王子的故事告诉他。哪怕只是些虚幻的感情,她也希望父亲能够稍稍安心一些。女儿的未来,总算是系在一个梦想上的。
  
  
  只可惜,她忽然就醒了。父亲的脸烟雾般融化在沉沉的暮色中。她于是起身,筋疲力尽。她正惊讶自己为何忽然会梦见了父亲,就看见那架望远镜安然地躺在自己的枕边。
  什么时候放在那里的,她自己也不知道。
  
  
  八
  
  她依旧没有找到工作,确切地说是不想找。房租的钱已经向诺诺借好了,再给两个礼拜就可以去拿。她忽然觉得这个世界是如此地清闲,清闲得只有她,她的王子,和他们杯子中的可乐。
  
  
  有那么一次,她在楼底下的超市遇到了他。等待在收银机前,隔着三个吵闹的妇人,她看见他提了两大瓶可乐准备付账。她的心跳猛地强烈了,强烈到她甚至害怕他会听到,会扭过头来奇怪地看她。但如果那样的话也很好啊,起码他就认识她了。也许他会对她感兴趣的,也许他会看她很久很久,也许他会主动和她搭讪,也许她的未来就不一样了,也许……
  
  “小姐?小姐?一共三十五块五毛钱!”收银小姐不悦的声音把她拉回了现实,她赶紧埋头找起了钱包。
  
  可惜了,根本就没有也许……
  
  
  九 
  
  那一天,她独自去药房买药。
  “老板,有没有可以涂冻疮的药膏?”
  “有啊……小姐,你手上的冻疮怎么那么严重?”老板有些吃惊。
  “啊,”她微笑了,“因为我家的望远镜,真的很冷……”
  
  
  即使是刺骨地冷,她也不曾放下。
  她越发地贪婪了,每天疯狂地自言自语着。同时扮演着公主和王子的角色。
  
  “嘿,亲爱的,今天又喝可乐了?”
  “对啊,而且穿了你认为很衬杯子的那件西装哟。”
  “不考虑打领带吗?会更帅气的!”
  “好啊,那就等着你为我挑选了。”
  
  
  她真的偷偷地去为他选领带了。在男装店里她醉心糜烂地挑选着,眼角开出奇异的花朵。
  要配那件西装,要衬杯子的颜色,最好和可乐的颜色都能相得益彰。她沉迷在自我欺骗的快乐中,旋转,晕眩,直到店员小姐殷勤地上前招呼她,
  “为丈夫?还是为男朋友?”
  
  她的笑容凝结了。仓皇地逃出了男装店。
  
~~
  她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一点了。她不顾及自己游荡了一天无比疲倦的身体,着魔地打开了窗户,架起望远镜。却突然怔怔地流下泪来。
  
  “爸爸,我是不是象一个疯子?”
  没有人回答她。对窗的王子,忽然关上了灯。
  
  
  十
  
  一切,都应该做一个了断了。某天清晨,她流着眼泪对自己这么说。
  她狠下心,把望远镜锁进了最底层的箱子里。拉上厚重的窗帘,天天在昏暗的房间里默数着滴答的时间。
  
  她告诉自己,一分钟之内不准想他。
  她告诉自己,一小时之内不准想他。
  她告诉自己,一天之内不准想他。
  
  
  她强迫自己生生剜去这块畸形的毒瘤,结果是自己疼得无以为负。
  她忘记了吃饭,忘记了睡觉,忘记了自己正在忘记的一切。她常常在沉沉的昏迷中被腹部的绞痛惊醒,这才想起来,冰箱和自己的胃一样都已经空了好几天了。她起身,想找一些残渣的食物填填饥。在肮脏的饭碗里找到了半根火腿肠,她饥渴地撕咬着,撕咬着,忽然泪如雨下。
  她不明白自己为何变成了这副样子。她看见自己面前的穿衣镜,里面映照着一张何等陌生的脸。
  消瘦的,憔悴的,一捏就化成了一把尘埃。
  
  “爸爸,这还是您的小公主吗?”她抽泣着问。
  可惜,并没有人回答她。
  
  
  十一
  
  她终于在第六天里走出了阴影。当虚弱的身体甚至开始出现死亡的征兆时,她仿佛重新领悟了生命的意义。
  
  生命的意义,起码不在于一个虚幻的男人啊。
  
  
  她开始振作,积极地寻找工作,联系打工。每天出门面试前,都会用厚重的粉底埋葬自己心事重重的脸色,勾勒鲜艳而讨好的唇形,把自己淹没在窒息的社会里。你说她用繁忙麻痹自己?可能吧,反正当她颤抖着重新拉开窗帘后,没有看见窗边的王子,她如释重负地叹了一口气。
  
  最起码,要等她重新站起来。
  哪怕他依旧是她心底的王子。
  哪怕她依旧没有勇气重新取出那架望远镜。
  
  
  十二
  
  诺诺的电话是在房东太太的电话后五分钟打进来的。所以她对诺诺百般讨好,
  “亲爱的诺诺,虽然隔着电话,但我知道你一定更漂亮了!”
  “少废话!”诺诺的语气带着凶狠的笑意,“房东太太帮你上发条了吧。”
  她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那一小时后,XX咖啡馆见吧!我把钱给你!”诺诺叹息。
  “XX咖啡馆?就在我家附近啊,十分钟就可以!”
  “为了钱,你都变成飞毛腿了?话说回来我还没去过你的新家呢!”
  “没问题,交了钱随你参观!”
  
  
  她于是稍稍收拾了自己,然后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飞奔而出。却忽然,脚步就象被魔法钉住了般,停在了楼底下。
  
  莫名的情愫又在身体里翻滚了。她看见可乐王子从对面的楼里出来,穿着那件她最喜欢的西装,把脸埋在灿烂的阳光里。
  她不可救药地,身心被撕扯,跟随着王子的背影进了一家咖啡馆。她看见王子亲热地招呼一位美丽的女郎,拥抱,接吻,进行着爱人间的甜蜜。
  
  
  “啊呀,果真是十分钟呢!”诺诺看见了她,大大地挥手。
  诺诺发现她失魂落魄的眼神,一直盯着自己身边的男子,于是羞涩地笑了,
  “还没有介绍过哟,这是我男朋友……这个是我最好的朋友……别呆着啊,”诺诺把五指在她的面前晃了晃,“先坐下吧!”
  
  
  她尴尬地,绝望地,和他们坐在一张桌子上。
  
  “你男朋友真帅啊……”她的身子象躺在火里,随便找了个话题。
  “喂,说你帅呢……”诺诺捅了捅男子的胸膛,哈哈而笑,“我这位朋友就住在附近哟,对了,不知道你们是不是同一幢楼啊?”
  “应该不是吧!”男子优雅地微笑,“我并不认识这位小姐。”
  “嘿,人家都赞美你帅了,你就赏脸认识认识人家吧!”诺诺依旧笑得灿烂。
  男子得意洋洋,伸手圈住了诺诺的脖子,
  “帅是当然的……对了,告诉你们件新鲜事情,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对楼有个神经病女人就一直拿望远镜在看我。到后来甚至还搬了个沙发不停地看,有时候嘴巴里还叽里咕噜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搞得我心里直发毛!真不知道那女人是脑子哪里出了问题,大概也是因为我太帅了吧……最近好点了,不太看了。她要是再敢偷看,小心我告她……诺诺,你怎么了?”
  
  诺诺的脸色忽然阴沉了。
  而至于她,至于她,至于她……………………
  
  
  她只得低声地哭泣着,把脸埋葬在盛开着冻疮的双手。
  
  
  
  十三
  
  之后,她依旧过着寂寞的生活。
  因为窗边的王子,不知死在了谁的刀下。
  
十 合租人
  
  
  
  
   PART1
  
   
  
  奉炮公路XXX号,仿佛是脱离尘世的一栋双层公寓,常年笼罩在森森的寒气里。曲折的古树环绕,灰涩的爬山虎层层覆着,也只有那样的公寓才会开出如此低廉的价格。
  
  
  对我来说无所谓,反正我是一个不需要阳光的人。
  年过双十,依旧是个为高考而掉光头发的穷学生。三考三不入,家人渐渐也不再理解,一狠心断了我大部分的供给,逼着我找工作。
  我偏不。没有文凭,工作谈何容易?难道要我搬砖拆墙?我急火攻心,一咬牙搬进这栋廉价又偏僻的公寓,潜心读书。
  
  阴森?那又怎样?还有什么比人心更阴森的?还有什么比我现在的心更阴森的?
  我什么都不在乎,只求今年的考试,能博回尊严。
  
  幸得合租人啊信,双层公寓分租两个人,又减轻了我的经济负担。
  啊信是个花花公子,三十多岁越发风流倜傥。在女人眼睛里是何等的魅力,在我看来,那却是一种什么都做得出来的魄力。
  
  似乎越是这样肆无忌惮的男人,越是能引得女人的飞蛾扑火,不知是否会自取灭亡。
  而对我来说,又是无所谓的。我只在乎我的考试,只在乎减半的租金。欲望单一而执着的人,不会被迷惑,才是强者。啊信第一次看见我,就决定与我合租。他说我有一双很冷淡的眼睛,他说我们一定能相处愉快的。
  
  
  我们合租的日子,就这么开始了。
  空旷的屋子,时常扰人的,是啊信的手机。或是娇俏或是怨恨的女人的声音,从小小的扩音器里涌出来,塞满整个屋子。我冷笑,低头解我的几何。原来他搬来这种偏僻的地方,是为了躲避女人的纠缠。
  
  
  偶尔也会有执着到癫狂的女人,生生找到这灰暗的领域。
  她一只手猛烈地拍打着锈迹斑斑的铁门,另只手褪下足上的一只高跟鞋。血红的高跟鞋提在她的手上,象她因恼怒而涨红的脸,又象她因咒骂而红润的嘴。
  她絮絮地叫骂着,忽地扬手丢出了那只高跟鞋。鞋子不偏不倚,打破了我的窗户,落在我的古文习题上。
  
  瞬间的光景,我脑海中的国愁家恨千秋万代,全被这泼妇赶地烟消云散了。
  
  我怒不可厄,提着高跟鞋匆匆下楼去,那女人却是不见了。满是铁锈的门上,空留一个女人的巴掌印记。
  
  好半天才找到了啊信,公寓很大,他又不知窜到了哪里,弄得手上泥土斑斑,头发也凌乱了些。
  
  “那女人是你的?”我问他。
  “是以前的玩具,谁知道她那么泼辣!没吵到你吧!”他笑笑,一口白得阴森的牙。
  我的确不满,“你打发她走了?”
  “女人吗,哄几句就回去了啦!”他堆笑推我上楼去,“去温书吧!不会再打扰你了!”
  我自然没有闲工夫理他,上楼去了。
  
  随手把高跟鞋扔进抽屉,那女人没有鞋子怎么回地去?我只是一笑。
  那夜,后园的灯光亮到很久。窗户的玻璃破了,工具房里的唏唆声一直不绝于耳。对我来说是无所谓啦,
  
  我抱着四书五经,那晚睡得好香。
  
   
  
  
  PART2
  
  其实我和啊信算是合拍了。我不干预他的自由,他为我提供减半租金的机会和安静的环境。
  
  偶尔他带女人回家,女人娇声埋怨这偏僻的鬼地方,啊信哄着骗着,一闪身就进了房间。不知是不是为了让我清净,反正我的确不受影响地继续解题。我早就习惯了的,先是几分钟缠绵的靡靡之音,再是一两声女人的尖叫,然后就安静了,无声了,消逝了。我按按太阳穴,心想数学题目也能如此规律就好办了。
  
  
  当然我们偶尔也有吵架的时候。
  最是讨厌的,是浴室的下水道塞住的时候,啊信喜欢在外面洗桑拿,结识年幼好骗的女孩子,会在浴室洗澡的,多半是我。水漫到了脚踝,褪不下,还从下水道涌出来。酸酸臭臭,还带着腥气的腐水,红褐的颜色,好不恶心。我只得蹲下身,用手往下水道里掏着。定是什么脏东西塞住了下水道,我猜得没有错,手指揪上来一大团长头发。丢在一边,水依旧没有褪下去。再掏,又是一团,水却依旧那么漫着。我发狠了,物理化学拿它没办法,区区下水道还能难住我?再掏,全力地掏,象是挖到了一个油井,源源不断。渐渐的,我也烦了。这不断的,象是怨恨一样的东西。再渐渐的,更不堪了。掏出的不仅是头发,还牵连着许多纤维,黏附在一起。怎么看怎么象,是头皮?
  
  我恼了,披了衣服冲下楼去,把一大团脏物劈头盖脸丢在了啊信的脸上。正在看新闻的啊信一脸错愕,甚至没来得及转台,新闻里,播报员一脸的宁重,“本市近日又有一名少女失踪,该女子系郊区某桑拿俱乐部的员工……”
  
  我夺过遥控机,关了电视。啊信从脸上取下那些脏物,看了眼,不好意思地笑了。
  
  “对不起啊!没清理干净。”他说
  “回回都这样,我很麻烦你知道吗?”我向他吼,“我的时间很宝贵,不能用在帮你通下水道!”
  他再次歉意地笑,我稍稍气消,瞪他一眼。
  
  
  他总算知错能改,后来的浴室下水道没有再塞过。只是几天后换了马桶堵塞起来,我无奈,干脆睁只眼闭只眼。
  
  隔天他拿了本高考英语通向我赔罪,我眼前一亮。
  我们和好如初。仍然是很好的合租伙伴。
  
夜已很浓,我和啊信屋子里的灯光都没灭。
  
  我对着寄生虫般顽强的代数题目狂抓着脑门,啊信在做什么,我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
  更夜了,大脑的空虚转移到胃里。揉揉肚子,我决定不亏待自己。
  
  厨房在楼下,我总是留着些鸡汤备用以便滋补大脑的。虽然月月的钱都不够花,但这我倒不会亏待自己。在这点上我和啊信又有了共鸣,我们都认为好身子也要细心补。
  厨房的灯灭了,我懒得开,省点电钱。一垫脚,手向橱柜里一摸索,捧下个大汤碗。也不热下,省电,就着凉的咕噜一口。
  呸……怪味!我苦着脸拼命吐着唾沫,不由自主地伸手摸索着开了电灯,往碗里里一瞧,眉毛拧成一节。
  
  既冷又腥的味道,我瞪着汤水,责骂自己怎么又拿错了碗。小心翼翼地再放回橱柜里,倒了胃口,没再喝自己的鸡汤就回房间了。
  
  第二天照例埋怨他,“你就不能把你那恶心汤放在别的橱柜?”
  “你又拿错碗了?”他反问,“其实你不懂得,那才是真正大补的东西!”
  我呸他一口。
  
  饿了,还是会吃饭。昨晚的事情似乎并没有太影响我的胃口。
  只是偶尔面对粗得不能再糙的饭菜,一边怨恨着金钱,一边回想,那个味道,似乎也不是那么糟糕吗。
  
  
  当然我并没有被啊信那个变态佬给同化。我的欲望还是只有两个,我的紧迫的考试,我的拮据的钞票。
  
  
  我和啊信还有一个共同点,我们都不不喜欢收拾房子。仿佛这里的阴冷森森是天然的屏蔽,我们肆无忌惮无拘无束,还收拾房子做什么?
  我每天埋头解题,我的垃圾无非是些书啊笔啊考卷。可啊信的不同。臭极了,我会拍着他的门板大喊大叫,“你小子几天没清理啦!要熏死我啊!题目都做不出啦!”
  
  他探个头出来,自己倒知道带个口罩,“马上好,正弄着呢!要不你也来个口罩先?”
  他递给我个,一看就是女人用过的,还沾着口红痕迹。我接过,往头上一套,“快点弄啊!”大步回房。
  临走又想起句,扭头吩咐他,“你啊!不准再往后园埋了!坑又挖得浅,一下雨就露出来了,看了真讨厌,影响我学习孔孟的心情!”
  他笑笑,算是答应了。
  
  
  我回房,继续读书。
  柳暗花明又一村,我念叨着,抬头看,春天来临时,也许可以花香满园。
  
   
  
  那天啊信又拐了个女人回来。我无奈,放下书本静默等待着。
  先是几分钟缠绵的靡靡之音,再是一两声女人的尖叫。我等着她安静下来,我以为啊信会让她安静的。但这次没有,女人的尖叫微弱些,却没有消失,反而好象还移动了起来。
  我侧耳倾听,似是从啊信的卧室转到了客厅,又到了厨房,一路鬼哭狼嚎,好不厌烦。
  
  我敲打着桌面,啊信的效率何时那么差了?我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
  我抬头看见月历,一个月以后的今天,就是我上考场的日子。这是我的第四次,家母皱眉说四多不吉利啊,我这次一定还落榜。
  他们都等着看我的笑话。宁愿我去搬砖拆墙,也不愿资助我高考。逼得我蜷缩在这种阴府的地方。
  
  所有人都看扁了我。我象只寄生虫,就算顽强地挣扎,也只是活在他们的脚下。
  我不甘心啊!为了这份骨气,我已经什么都抛弃了。到最后,又会是什么……
  
  
  我独自沉思,身体越来越冷。
  沉重的拍门声把我的注意力拉回了现实。
  
  “救命,救救我……”隔着门板,是女人微弱而顽强的声音。
  “啊,别过来!快开门!救我!”声音慌乱极了,是啊信匆忙追了上来。
  女人不甘心,指甲狠狠摩擦着木门,发出比尖叫更不堪的声音,撕裂着我的耳膜。
  
  “救命!求求你!”女人顽抗到底,双脚胡乱踢着门板。
  “别闹了!”是啊信的声音,连他都慌乱了起来。
  
  我终于忍无可忍,起身打开了门。
  
   
  
  女人见我开门,以为自己有救了。她蓬乱的头发纠结着血块,脖子裂了个口,血潺潺流着,污了她的全身。脸色发青,唇色全白,但眼睛明显晶亮了,直直看我,在恳求我。
  她以为,我会救她。
  
  
  我蹲下身,女人匍匐在我脚跟。身后的啊信停下,不知所措地看着我。手上的匕首淌着血,一路上来脏了楼梯。
  
  “救救我,他……是个疯子。”女人仰头看我,双手抓住我的裤脚,不放。
  我扶起她,她失血的身子柔软如海绵。她借我的手勉强站起来,又整个瘫软在我的怀抱里。失血过多,连瞳孔都浑浊了。仍然执着着,“救我!……”
  我捧起她的脸,也许曾经娇好,现在却是狼籍。一阵厌恶。
  
  我掐着她的脖子,把她的头狠狠撞向墙壁,一下又一下。
  女人这次只是叫了一声,眼睛一翻,昏了,或者……
  只剩下我咒骂的声音,自己都觉得刺耳,“我的时间不是用来救你这种女人的,你不知道你浪费了我多少宝贵的时间吗?还不死,还不死……”
  
  不知撞了多少下,手中的物体渐渐真的象了一块海绵,完全没有了生气。一送手,软软坠地。眼睛微张,死不瞑目。
  我叹气,抬脚把她踢开。墙上的日历脏了,我隐隐开始懊恼。血迹最浓烈的一块地方,是一个月后的今天,我的命运之日。
  
  
  多讽刺!
  
  啊信在一旁,微微愣住了,握刀的手轻轻抖着。我冷眼看他,说,“你的麻烦,收拾干净。”捧起书本,到客厅去温习。
  
  怎么会那么吵,再这么吵闹下去我怎么考试啊。我喃喃着,眼神阴冷。

 PART3
  
  
  高考之后的半个月,我终于如愿以偿。握着血红信封的通知书,我觉得幸福,从不觉得那是用什么换来的。
  
  家人终于再次认同我。讽刺,真是个大团圆的结局。我心里不屑一顾,表面还是春风相迎的。
  
  妈妈突然想来看看我读书的地方,我难以拒绝。只得迎她过来,车路步行好久,累地她直喊腿疼。
  
  “房子倒大,就是太偏僻!”妈妈埋怨。
  “不偏僻怎么会便宜?”我回答。
  她有些难堪,毕竟曾断了我的供给,赶紧换了话题,“呵呵,其实偏僻是偏僻,不过真的很大,条件应该不错啊!对了,你貌似有个合租人吧!在哪里,让我见见啊!”
  “不,”我冷静地回答,“妈妈记错了,我是一个人住!”
  “一个人?”她惊了下,明明记得是有合租人的啊。
  “就我一个人,否则怎么能安静地读书呢?”我笑了,很狡猾。
  “哦。”妈妈面路惭愧,毕竟曾经对我不闻不问。
  
  
  高考前的半个月,我变成了一个人住。
  
  因为我需要安静的环境,最纯粹的安静,一个人的静谧。啊信只是惨叫了一声,就归于永远的安静了。我要谢谢他,我的成就有他的功劳。
  
  只是有一件事情我依旧耿耿于怀,在他消失后的时间里,我只得一个人交房租。真是遗憾,看来世界上的事情,总不能双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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