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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镇上的一所中学，设施很差，上个厕所都要跨越半个操场，而且就一栋教学楼，不管怎么看，始终觉得有点儿歪。然而，据说这里出过不少中考成绩优异的学子，我姐就是其中一位，看来艰苦的环境真的能磨练人，不过很遗憾，三年后我没有成为其中一员。进入初中前，还进行了一番十分蛋疼的英语补课，我和小学同学H一起参加。七月份的重庆，我每天早上六点多起床，挤一块钱的袖珍公交车到镇上，然后步行二十分钟到中学。我记得几乎每天早上我都是去得最迟的一个，然后每天早上第一个项目就是听写单词，还好，我几乎都没出过什么错。那时候给我们补课的老师说我很聪明，有天赋，说经常看到我嘴里不停地念英语单词，补课完了还在念。她不知道，这是我那个时候的毛病，想到什么东西总要在嘴里默念几遍，现在看来，应该是强迫症的一种。补课的时候每天身上有两块钱车费，去学校的时候乘车用掉一块钱，中午放学剩下一块钱。又坐车回去？不，太浪费了，我总爱跑去游戏厅玩两把。有时候玩“赌机”，赢了几块钱，兜儿里还揣几个游戏币，晃晃悠悠，买两包零食，舒舒服服地坐车回家。当然，大多数时候是输的，身无分文，不得不在中午38度烈日下暴走一小时回家。大概是从那时候起，我再也不怕太阳晒了。

初一和初二的时候，我和H哥，也是小学同学，十几年的好兄弟，我们一起悲剧地被家长强迫住进了学校老师的住房里，悲剧往往隐藏着巧合，那老师正好是我们的小学班主任。就这样，一个月四百块，我被打进了教师宿舍的冷宫，强烈想住学生宿舍的愿望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经过水分极大的分班考试后，我和H很默契地一起被分到了2班，所谓的成绩好的班级。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我没搞懂为什么要把成绩好的班级叫做“实验班”，因为成绩好，所以用来做实验？不管这么多，进入初中的班级后，我才知道，小学里学的“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是真的。初中里什么样的人才，什么样的事迹，到处都是。我总是仰望班上的大多数女生，还好，女班主任不用仰望，和我差不多高。因为“仰望”，我总是坐在前排，也许同样是因为“仰望”，我的同桌，换来换去，几乎全是女生。那个时候的我，对女生是保持着好奇而抵触的态度。我十分讨厌做作的女生，看见就有想上去踹两脚的冲动，而对于比较特别的女生，我又会偷偷地多看两眼，当然也仅限于多看两眼，我不太喜欢和她们说话，如果我一天在教室说了五百句话，那么大概只有五句话是和女生说的，为什么？因为我觉得她们没什么内涵。关系稍微好那么一点点的，是少数几个带有男性心理特征的女生，我想大多数男生都比较喜欢和这类女生接触吧，直爽、真实，不做作。初中的时候所谓的谈恋爱还是常有的事，但从没发生到我身上，唯一和我沾边的，大概是那一次意外收到某个女生托H转交给我的一封所谓的情书，我震惊了，然后面无他色十分淡定地把那封信给丢出了教室。我想，大概那个时候我还没发育呢，一米四的个子，也真难为了写情书的那个女生。

入学第一天大概都是与众不同的。特别是对于学习。数学老师讲的问题略微高深，我想了半天刚好要想出来的时候，后面一位比我高一个头的女同学直接说出了答案，她怎么可以比我快？我开始觉得，初中同学是要比小学同学更聪明了，也可能因为我是乡下来的，跟镇上的比，是有差距。他们有些人是为了学习上初中，而我，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进初中，为了进高中？身边的人貌似都很厉害，下课了都还在做作业，这在小学时我所不敢想象的。在几乎从没做过家庭作业的我的思维里，除了课堂上，一切都不应该让学习参与进来了。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下课了，我忍住不离开座位，也开始逼自己搞搞作业什么的，那种感觉十分难受。一个月后的月考，我拿了班上第二名，兴奋并没有占据我的大脑，更多的想法是，这些人也不过如此。可能也因为这个想法，那次最不重要的考试成为我初中三年成绩最好的一次考试，后面的后面，成绩开始掉落，但还好，没沦落到差的地步。他们说，初一很重要，是初中的起步，他们又说，初二很重要，过渡好了才会念好初三，他们还说，初三很重要，要中考了。这让我十分头疼，也懒得管了，整天就想着怎么好玩儿。

初一的时候，迷恋上了当初霸占整个网吧的网游，传奇。不仅是我，班上大部分男生都陷了进去，更甚者买来两本游戏攻略天天围在教室研究。那时候网吧管理相当不严格，里面坐的几乎都是未成年人，上网费大概是两块钱一个小时。对于我来说，两块钱也算很多了。由于住在老师家里，身上没有生活费，一般一两个月才从父母那里拿到几十块零花钱。那段时间是很穷的，还好H比较有钱，大多数时候，吃东西他请客，上网也是他请客，连有时候无聊花五毛钱去学校外的小摊上买两支烟也是他给，我那时候也觉得理所当然。等到H也没钱的时候，我们就苦逼了。但游戏对我们的诱惑超过一切，没钱了，站在别人后面看别人玩，就这样一下午就过了。

每次说到这个，我都会想起，初一的那一天，我和H的经历。

那时候是十二月份，周五。我和H一起去了英语老师组织的一次聚会，完了以后，我们就打算去网吧玩一个通宵。到了网吧才发现，我俩身上所有现金加起来才不到十块。但也没办法，在镇上这么晚了也没办法回去，更重要的是抵不住游戏的诱惑，还是留在了网吧。苦等到十二点以后，上网费会便宜一半，我们就在电脑上开始操作。大概两点半的时候就结束了，就我身上剩下五毛钱，只好在网吧的椅子上睡觉了，而那老板毫无人性，把我们赶了出来。H的家比较近，但我家很远，现在回去，坟山竹林什么的就别说了，连路都看不清，H就决定陪着我，也不回去了。冬天，半夜，两点半，去哪里？我和H相当无奈，走出网吧外，我们在一个建筑工地旁的墙角里蹲着，那天的风极不给面子，唰唰地吹，十二三岁的我们年轻气盛，只穿两件薄衣服，只觉得风猛钻进身体里，不停地发抖。那时候由于学校连续好几天停电，H身上还揣着半截蜡烛，拿出来好不容易点上，觉得温暖了不少，但还是冷。H想法多，跑到人家建筑工地上捡了一些纸板和木料，我们就把这些东西点上，火焰顿时增高了，我们就互相蹲下靠在一起搓着手取暖，舒服得很，但还是不住地发抖。我们又拿出剩下的最后一根烟点上，像吸毒一样，一人一口。那时候觉得，这大概是我这辈子最可怜的时候了。抽完烟又没事做了，一边往火堆里加木块一边搓手，那天夜里，我们就顶着寒风，烤火，谈天说地，然而现在却记不起说话的内容了，最清楚的是，冷、发抖、烤火。我们一直在大街上烤火烤到早上六点多，天色慢慢开始有变白的迹象，我们一起用尿浇灭火堆，拍了拍屁股，缩成一坨慢慢往回走。瞬间想起兜儿里还有五毛钱，大为高兴。一起去小馆子买了一个刚出炉的白糖包子，冒着白气，拿在手上你摸一下我摸一下，温暖啊，舒服啊！分成两半，看着里面化成汁的白糖和花生，一口咬下去，那感觉，我差点哭出来，这种体验永远忘不了。H的家比我的近，我们分开后，我还要自己走一个小时才能到家，完全是意志力把我拖回家的。我睡到下午才醒，整个人都恍惚了，觉得昨天发生的事情，像隔了一个世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