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闲情偶记

                                                                                                                                 文/雪舞青山

                                          人人都说江南好,游人直合江南老。
                     春水碧如天,画船听雨眠。
                     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到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

                                          —— 韦庄《菩萨蛮》

   学校要组织一次趣味运动会,其中有砸沙包的项目。女儿缠着我给她缝沙包,万般无奈之下,习惯于拿粉笔摸键盘的手拈起了绣花针。

  几块碎布,一堆桔皮,一把黄豆。不久,一个大大的沙包已在女儿的手中跳跃着。女儿把沙包送到鼻子跟前闻着:“妈妈!沙包怎么有一股香味啊?”

  我含笑:“你再仔细闻闻,那是什么香味?”

   “是桔子的香味!”女儿这会儿真成了喜羊羊了。

   似乎是不经意间,拨动了心中那个最柔软最温馨的琴弦。回到了那个沙包,毽子,跳绳,水塘,苇荡的岁月。

 

   我的家乡在冀东一个距海不远也不近的地方,交通还算发达但很贫穷。

   那里是一览无余的平原。密密的小村一个挨着一个。        

   站在平坦的田野中可以看到蓝天下远在遥远的百里之外的山的影子。但十六岁以前我却从来没有走近过它。后来才知道,那是燕山的余脉。

   因而,小时候的山于我是一个梦,神秘且遥远。

   水呢!我的家乡虽然离渤海不算太远。但小时候的海只是大人嘴里的一个概念,代表着寒冷和贫穷与不进化。倒是村东村西的两方水坑和村南的一条窄窄的芦苇塘成就了我儿时的关于水的生活。

   水坑很小,小到一眼可以望到它的不规则的岸势的各个细节。围着它走上一圈,也用不了一顿饭的功夫。

   虽则小,但他们也有自己的性灵。听大人说,西边那坑里的水很馋,淹死过几个人。而村东的水坑却很仁义厚道,从没有人在那里送过命。

   大人的话大概是很有道理的,我就在某年的夏天和某年的冬天分别掉进村东的水塘里,结果除了收获一身湿漉漉的单衣棉衣以及大人的两顿打骂之外,安然无恙。

   有了这层原因,村东的水塘便成了我们的乐园。

   孩子们喜欢在水塘边嬉戏玩耍。那时,玩得最多的就是这沙包了。

   那时的大人们忙于解决一家老小的“进口”问题。去向大人要沙包无异于与虎谋皮。因而,孩子们的沙包大都是自己缝制的。偷偷的凑齐一个沙包的材料不知要熬上多少个白天黑夜,几块东拼西凑的碎布,一把从猪嘴里夺下的糠皮或牛的嘴里省下来的碾碎的玉米秸。然后再由笨拙的小手把它们缝在一起,装上填充的东西。一个沙包下来,手上不知要被针扎破过多少次。但沙包缝好后,沙包的主人在伙伴中俨然成为了皇帝。那个中滋味,又岂止是这几个小小针眼造成的伤痛所能比拟的?

   沙包的玩法很多。几个人结成两组砸沙包以积分看输赢是最普通的玩法。除此之外,还可以用它来玩跳格,踢毽子等。我那时是最喜欢玩跳格的,可惜成绩总不佳,每每是那些佼佼者没了玩伴之后才被允许加入,类似于现在的替补。

   寒冷的冬天,水塘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层。不知疲倦的孩子们当然不会浪费这大自然的厚赐。

   天黑后,沙包,跳绳,毽子已没了用武之地。冰面多了无数个黑黑的身影。

   溜冰也可以赛出花样来。看谁划得远,比谁划得快,由一人站着,其他人蹲在他的身后排成一溜,由蹲在最前边的拽着站着人的衣服,让站着的人带着划......

  诗人牛汉在他的《我的第一本书里》说的“我的童年没有幽默,只有从荒寒的大自然间感应到的一点生命最初的快乐和幻梦。 ”也许正是那个时代所有贫穷但并不缺少快乐的孩子们的生活纪实。

 

  

   家乡那一览无余的平阔和密密的村庄。狭窄,直接,几乎泯灭了我所有的想像力。村南,我们的小学校的后边有一方窄窄的苇塘。这是唯一保留我那点可怜的想象的地方。成年后,我的芦苇和雪的情结,大都缘于此。

   雪改变往日的一切。原来贫乏单调的房屋,柴垛,道路,田野一下子美了起来。因此我认为雪很浪漫,很神秘。每年冬天都盼望着雪的来临 。这种情结一直伴随我至今。

   盛夏,青青的芦苇,遮挡住了往日一览无余的视野。芦荡深处,是一种令人有点不安但很兴奋的神秘。

   我在那里度过了整个的小学时光。蒙童时代的喜怒哀乐都记录在这小小的苇塘里。

   印象中,经常逃课爬到塘边的树上去看小说,被老师把书包扔到苇塘里,然后还被勒令自己捡回来。

  有时,在课间,也到塘那边的打麦场去扑蜻蜓或者去追着学校附近那个精神有点不太正常的女人取笑,回来被大人骂“作孽吧!”

   最天怒人怨的大概是那次的公鸡事件。

   公鸡,在我那时的头脑中是一个很想拥有但却很可怕的东西。

   那时,我们的毽子大都用沙包代替。但也有用漂亮的公鸡羽毛作的,那可是毽子中的贵族。

   用公鸡的羽毛作的毽子漂亮轻盈,踢起来,轻飘飘的。不仅胜的概率大,踢毽者也有一种轻飘飘美滋滋的感觉。因此,我那时极渴望有一个那样的毽子。可是,那时,养公鸡的人家是很少的。即使养了,也是到年底送到集市上去买的,自己家很少杀。大概渴望的有点发疯吧!有一次,我竟想到到活的公鸡身上去揪毛。结果可想而知,公鸡漂亮的羽毛没拔到,反而被其在手背上,腿上狠狠的啄了几口。从此,对公鸡是又贪又怕。

   那天,老师忙于回家收麦,在给我们布置了N种作业后,就不见踪影了。在我们累得手酸臂疼,完成了如山的课业之后,已是夕日欲颓。

  落日的余晖倒影在碧绿的芦苇塘面上,水面上宛如铺上了一幅活动的地毯。

  大概是作业做得太累的缘故吧!放学的孩子突然有了一种想作恶的想法。看到在苇塘边觅食的漂亮的大公鸡,再看看周围十几个同学。我克制住了往日对公鸡的恐惧,进而产生了一种报复的愿望。于是我提议,把公鸡赶到对面的苇塘里面去。

   公鸡虽然很强壮,叫声也高亢,但在十几个人的围攻之下,也无路可逃,最后真得被弄成了落汤鸡。

  最后的结果,当然是第二天公鸡的主人拿着死鸡告到学校,我们几个凶手赔钱挨揍了事。

 

  更多的时候,我喜欢坐在苇塘边看书或着吹一把劣质的口琴。甚至什么也不干,就坐在那儿呆呆的望着深深的碧绿的芦苇出神,想着芦苇深处的世界,一如想着飞雪飘舞的世界。

  青草河畔,芦苇摇曳,蜻蜓点水,一位少年坐在河畔用一只劣质口琴演奏着那个年代不识愁滋味的忧伤。可怎么听怎么是一首欢快的乐章。
     斗转星移,几十年的岁月沧桑, 同样的青青河畔,只是没了摇曳的芦苇,点水的红蜻蜓,昔日河边吹琴的少年,已是两鬓飞雪。当悠扬的琴声再次响起,那会是怎样的一种忧伤?

        想起了韦庄那首《菩萨蛮》“人人都说江南好,游人直合江南老。春水碧如天,画船听雨眠。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到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故乡,也许只是儿时嬉戏过的那方苇塘,也许只是童年常见的那口水井,那轮明月!可又不仅仅是那方苇塘,那轮明月!

   那是一种岁月,一种“从荒寒的大自然间感应到的一点生命最初的快乐和幻梦”的岁月!

    

  

  

 

  

  

 

  

   

   

 

    

文章评论

泪语成行

[ft=,2,]沾女儿的光,又回味了一番[em]e112[/em][/ft]

知足常乐

童年的时光是最美好的,呵呵…青山的童年是特别的、多彩的,喜欢芦苇,也只是在课本上听过,更别说跟芦苇生活在一起了。

古韵琴声

[ft=#9900ff,5,]感觉到你教风中的芦苇的缘由了!不仅会思想,更敢于面对的芦苇![/ft]

苗子

[ft=,2,]你的文章使我想起了童年,写得真好[em]e179[/em][/ft]

天山雪莲

柔情!还是童年的记忆!如此美好!不论是好事还是坏事!之源是那时的天真哦![em]e112[/em]

雁随秋风

缝制一个桔香沙包,却打开了另一个更芬芳更丰富的记忆沙包。 读完你的文章,脑海里仿佛能画出你少年时的倩影。。。。。

沧海一粟

写的真好,看了也后,我又好像回到了童年。我家在云南大理,是山区,这里没有芦苇滩,也没有冰,但是我们童年生活遭遇是一样的。

晚秋

你好,路过,[em]e179[/em]

神采飞扬

[ft=,2,]童年的感动...看完真的在自己的脑海里浮现出自己的曾经.........[em]e179[/em][/ft]

雾灵

[ft=,,宋体]我们几个凶手赔钱挨揍了事[/ft] [ft=,,宋体]不会真的挨揍了吧?[em]e120[/em][/ft]

[ft=,2,]写的好好啊,好想回到小时候[em]e154[/em][/ft]

寒江孤鸿

[ft=,4,]少年的你们,就为了它身上漂亮的羽毛,竟谋杀了那只无辜的大公鸡。可怜的公鸡,它身无长物,只有漂亮的羽毛,也被罪犯瞥睨。现代的富豪,尽管外表光鲜,可他们担心被绑票的恐惧,一点不比公鸡少。哈哈[/ft] [ft=,4,]事后你只写了赔偿,却没写如何齐心协力拔鸡毛。我想你们不会白白犯这无利可图的谋杀罪吧[em]e112[/em][/ft]

踏雪飞鸿

[QUOTE]引自:巡洋舰 于2010年10月19日 06时50分40秒发表的评论 你好,路过,[em]e179[/em][/QUOTE] 路过进来转转,文章很不错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