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培训散记 14

个人日记

成都培训散记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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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回家的日子,有学员天刚亮就迫不及待地登上了回家的车辆。我理解,这是因为老师们想家了;我明白,这是老师们想念自己的三尺讲台了,想念班里的几十个孩子了;我相信,这是老师们想急切地回到课堂上去,把培训获得的收获和启发在自己的课堂上去试一试,因为之前就有不少学员私下和我交流过,他们对这次培训整体的设计、组织管理、课程安排都是非常满意的,感觉收获非常大,受到的启发和震动是此前多年不曾有过的,所以,他们一方面想早点回到课堂上去实践,一方面又期待着第三次集中培训的到来。

我和部分綦江学员买的火车票是今天下午五点过的,是成都开往海口的K588次快车。这趟车将经过綦江,中途不转车,少一些麻烦。在我们登上返程的火车前,我们在成都还有十来个小时的时间,干嘛呢,我们已经计划好了,先陪女士们去服装批发商城逛一逛,然后用一个在成都混得很发达的綦江老乡的车辆(包含驾驶员)送我们去刘文彩庄园,看看那传说中的恶霸地主刘文彩的家究竟是个啥样子。

记得我很小的时候,就听说过刘文彩的大名,说他“一早上吃一百多只鸭子”,说他都是个老头子了,还有很多个奶妈,因为他喜欢喝人奶,说他残酷、歹毒、横行乡里、无恶不作,他集全中国所有大恶霸地主的残忍和恶毒于一身,罪大恶极,十恶不赦。在我小时候的语文数学课本里,有刘文彩不少的斑斑“劣迹”,一道普通的算术题,都喜欢拿刘文彩来说事,用实打实的数字告诫小孩子——刘文彩是个大坏蛋,千万别学他。

刘文彩真有这么坏吗?走进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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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彩庄园在四川省大邑县安仁镇,这里距离成都市区只有四五十公里。在近代四川历史上,这个小小的镇子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因为解放前的四川省主席、四川军阀、抗日名将——刘湘,解放前的军阀、解放战争中的起义将领、解放后的西康省主席、国家林业部长——刘文辉,都出生在这里,而刘文彩是刘文辉的哥哥,解放后尤其是文革期间,更是全中国妇孺皆知的大名人,刘文彩和刘文辉都是刘湘的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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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彩小时候不爱读书却热衷于赌博,据说赌遍川西无敌手。二十岁不到就“下海”经商,由于深谙中国传统社会中的“左右逢源”之道,传说他做生意从来没有亏过本,堪称商界奇才。再后来和他当军阀的弟弟刘文辉合作,到军队里管钱管粮,干了不少坏事,诸如种鸦片、卖毒品、走私军火、滥设关卡瞎收费之类。刘文彩的私生活不太检点,但也不是想象中的那般荒淫无耻。他结过两次婚,纳过三个小老婆。与同时代的人相比,其实这并不是很过分的事情。解放前曾任重庆市长的四川另一个军阀杨森,据说有一个加强班的姨太太,“傻儿师长”范绍增据说有36个小妾。在刘文彩家乡,不少农民回忆说,刘待人厚道,常对邻里乡亲扶危济困,特别是到晚年,他个人出资兴办了当时全四川师资设备最好的文彩中学,并刻碑明示:学校成立之日,刘家不再对校产拥有所有权和使用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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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考证,刘文彩家中从来就没有设什么“水牢”、“地牢”、“行刑室”,那些都是改革开放前那个一切以阶级斗争为纲的极左年代伪造的赝品。“水牢”原本是存放鸦片的仓库,而“刑具室”、“行刑室”只不过是刘家摆放瓷器和年货的储存间。

事实上,我们小时候听说的关于刘文彩的许多恐怖性的记忆和联想,都是基于当时某种政治需要而被刻意夸张和虚构出来的。

1958年,一队青年工人肩扛铁锤钢钎,从大邑县安仁公社钢铁厂开出,直奔刘文彩的坟墓,经过连续两天的“奋战”,第三天,刘文彩的馆材从椭圆形墓穴里露出了“真容”。虽已入土十年,仍光亮如新。掀开棺盖,但见死者仰天而卧,棺材中塞了许多蚕丝绒,被一把火烧了个精光。熊熊火焰使激动的人群更加无法自持,他们一拥而上,把棺材主人从墓穴中抛出来,抛到杂草丛生的河滩上……刘文彩的尸首被抛出后,在风雨中一天天腐烂,只剩得几根白骨。据说白骨后来被人用衣服包了,悄悄掩埋在至今未披露的一个神秘的地方。

九泉之下的刘文彩,就这样开始了他被“发现”、被“创造”的历史:

刘文彩刚一“破土而出”,马上便“登台亮相”,成了一具政治恐龙———这恐怕是几十年来,中国形形色色的政治恐龙中,最奇特、最长寿的一具政治恐龙。

地主庄园陈列馆筹备委员会于195811月正式挂牌,每天都有工作人员夹着公文包进出庄园大门,搜集和整理刘文彩资料。经过两个多月的紧张筹备,1959年春节,地主庄园陈列馆开门迎客。这次开门迎客为非正式展出,共设十九个展室,展出内容分为三大板块,一是奢侈生活,二是官僚、恶霸、军阀、土匪、封建会门五位一体的社会关系,最后是残酷剥削压迫劳动人民的工具、刑具。

奢侈生活方面,布置了刘文彩的中、西式客堂各一间,大小敞厅各一个,刘文彩寝室、刘文彩长子刘元龙寝室、刘文彩姨太太王玉清寝室及吸烟室、衣物室、餐具用具室、珠宝玉器室、金银室、瓷器室、古玩室、字画室各一间;还布置了所谓“善堂”和“寿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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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位一体的社会关系方面,陈列了据说是刘文彩生前的来往信件和“大特务魏廷鹤,军阀田颂尧、汤国华,土匪头子郭保之,各码头舵把子、各地大地主给他送的生前祝寿、死后吊唁、修房子、娶媳妇的匾、对联、字画、用具”。

剥削工具、刑具方面,陈列了大斗小斗、佃户名册、账本、铁链、铁枷、脚镣手铐、手枪、手棍刀加快枪、钢丝鞭、青杠扁担、血衣等。

据馆方称,这次非正式展出效果很好。一般观众出于好奇前来观光,"却怀着愤恨沉痛的心情而去"。展室解说员反映,观众在参观时骂不绝口,有些老大娘看过刘文彩的刑具、水牢后,在出口处泣不成声地哭诉、痛骂。

此次非正式展出持续五天。五天中从没有冷场。直到最后一天,虽然淫雨霏霏,仍有不少观众远道而来。馆方非常振奋。所有这些莫不显示出庄园陈列馆巨大的政治威力,人们不能不对庄园陈列馆刮目相看。几个月过后,1959 118日,正式开馆。"地主庄园陈列馆"门牌由时任外交部部长的陈毅题写,至今沿用。

为了“实事求是”的需要,出于一贯的政治宣传手段,后来在刘文彩庄园陈列馆里,又子虚乌有地增设了“水牢”和“收租院”的内容,进一步把刘文彩打入政治斗争的十八层地狱:

1951年的一次会议上,当地一位很有政治觉悟的农妇,说她1943年的时候,因欠了地主刘伯华五斗租谷,刚生孩子3天,就被蒙上眼睛抛进了刘家水牢关了77夜。1954年元月,大邑县举办“农业合作化”展览,以实物模型为主,配以图片解说,他们根据刘伯华是刘文彩的亲侄儿,提出“农妇坐刘文彩家水牢”的设计方案,得到主管部门认可后,筹办人员就按设想“布景”。1958年庄园陈列馆建馆,主管部门全盘照搬1954年制作的刘文彩水牢模型,并给本来空空如也的刘文彩老公馆西侧的那间原本是存放鸦片烟的地下室灌上水,仿制了铁囚笼、三角钉等刑具,以及血水、血手印,然后向社会开放。安排当时那位农妇现身说法,到处声讨刘文彩的滔天罪行。文革结束后,有人找到那位农妇,她拒绝正面回答,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你们追着我问什么?又不是我要那样讲的,是县委要我那样讲的。”

1988年,四川省有关部门终于下达了“水牢恢复为鸦片烟库原状”的函。于是,地下室的水抽干了,铁笼搬走了,地下室门口挂上一块“鸦片烟室”的木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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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头脑中对刘文彩庄园的印象,更多地停留在泥塑群像《收租院》作品中。这组泥塑作品,被赞为新中国成立后现实主义的代表作品,受到极高的评价,受到各级媒体的关注,甚至到国外展出过。《收租院》泥塑与音像制品让一代中国人为之流泪,艺术作品营造的氛围让任何人站在它面前也会忘记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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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收租院》作品公开展出后,全国各地游客络绎不绝。每天需要排四路纵队买门票。在泥塑群像前,游客打堆堆,既不能前进,也不能后退,每天闭馆后都要捡到许多双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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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收租院》是如何诞生的呢?首先,专门有一个创作团队去收集地主剥削农民的文字材料,确定交租,验租,风谷,过斗,算账,逼租,反抗几个片段,接着请县川剧团排演,定格动作,制成照片,然后请农民模特实地做动作,最后由雕塑家们制成与真人等大的泥塑作品。作品极其生动形象地表现了旧中国农民饱受的苦难和地主及其走狗的穷凶极恶,让人看后义愤填膺。只是,把这些“莫须有”的“事迹”强加到刘文彩头上,实属“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在这个地主庄园陈列馆里,还能看见当初轰轰烈烈的阶级斗争遗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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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文革时期,又在这里增设了一个“雇工院”泥塑馆,进一步粉饰刘文彩的罪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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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说刘文彩每天要吃“人奶”,雇佣奶妈每天为他“产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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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着难说是喜悦还是难过的心情走出庄园,离开刘文彩他们家,师傅开车直接把我们送到成都火车东站。准时上车出发,在睡梦中火车一路疾驰,迷迷糊糊间,听见列车员通知我们换票准备下车,才发现火车比计划提前半小时到达綦江。

    第二次集中培训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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