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浩 “……80……87……92。” 又不满100根！ 满仓老汉数完最后一根火柴，再次生起气来：“这些良心叫狗吃了的，只知道赚钱，连道德都不讲，啥时候让公安局的抓去呢。” 事情的起因完全应该归咎于满仓老汉的疏忽大意。这天中午老伴做饭时发现火柴用完了，让他去买。他一听让他去小卖部，本能地产生了抵触情绪。他宁愿去一趟县城，也不愿去村里的小卖部。他和小卖部的矛盾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他叫过七岁的孙子亮亮，让他去买火柴。他掏出1元钱，对亮亮说：“买一包火柴。”他的意思是买一匣火柴，一两天内谁进城时再捎几包。他本来是有零钱的，但他有意多给孙子一些钱。谁知孙子今天一反常态，既没有要方便面也没有买泡泡糖，而是到小卖部后一字不变地将爷爷的话对店主沈国强重复了一遍。沈国强见亮亮递给他1元钱，便递给亮亮十匣火柴——一包。亮亮拿着火柴，蹦蹦跳跳地回到家里，满以为会得到爷爷的夸奖。不料满仓老汉不但毫无喜色，反而像审犯人似的问这问那，亮亮觉得没趣，便从门后摸出弹弓，和几个小伙伴玩去了。 满仓老汉数火柴这一习惯源于一次偶然的发现。那天他和几位老汉玩勾九，大家比赛赢火柴。他运气很背，一顿饭的工夫便输了100多根。可是当他掏出一匣火柴给大家分发时，却发现不够100根。这一发现引起了他的注意。事后他又数了几匣火柴，发现都不够100根。他困惑了。因为火柴是从村里的小卖部买来的，他开始对小卖部的进货渠道产生了怀疑。从此他很少去小卖部，要买东西时就去城里的批发部。除非有时非用某种东西不可而家里又没有时，他才让家里人去或自己去。 他决定把火柴退给小卖部。 老伴却不管他火柴够不够数，取了一匣先去生火。他无可奈何，只好装上剩下的9匣往外走。老伴骂他疯了，劝他把剩下的9匣留下，他坚决不肯。他抱定一个主意，既然我对这些不够分量的东西没办法，不用总可以吧。 满仓老汉来到小卖部，发现屋里坐了很多人，一时有些为难。自从村里开通了有线电视后，每逢精彩的电视剧开播，一些人便聚到小卖部来。 店主沈国强看见满仓老汉，赶忙递上一支烟，一边笑着说稀客稀客，一边问他买点啥。他掏出火柴，说明了孙子亮亮传话失误的经过，说儿子前几天刚捎来几包火柴，暂时用不了这么多。沈国强听完，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几个看电视的人也投来探询的目光，望望满仓老汉又望望沈国强。在王家庄的历史上，还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只有9匣火柴，竟然要求退货，这不是明摆着得罪人吗？都是乡里乡亲的，低头不见抬头见，何必呢？ 沈国强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笑了笑，心中存着一线希望道：“火柴又不是啥值钱的东西，经常要用。你先放下，过不了几天就会用完的。” 满仓老汉坚决地说：“我暂时用不了这么多火柴，等用时再说。这些东西放在屋里既占地方又碍手碍脚，还是少一点好。” 旁边一个小伙子想当和事老，对满仓老汉说：“火柴过几天说不定涨价呢，你多攒些火柴，到时候一涨价，不是赚一笔钱？” 满仓老汉奚落他道：“你这是做梦娶媳妇，净想好事呢。都像你想的那样，大家一个个都喝油吃蜂蜜呢。” 几个姑娘被满仓老汉的话惹得“咯咯”地笑起来，小伙子满脸通红，再也不说一句话。 沈国强见满仓老汉无动于衷，于是给他退了钱。 满仓老汉回到家里，向老伴说了经过。老伴让他别高兴得太早，说你栽下的刺迟早会扎你的手的。他有些好笑，自己又没有做啥亏心事，这又是一件小事，只牵扯到他和沈国强，能产生啥风浪呢？ 几天后，一则关于满仓老汉的流言在村子里传播开来。流言中满仓老汉成了一个爱钱如命、不近人情的怪人。很多人都觉得满仓老汉心眼太小了，为几匣火柴跟别人较真，真不应该。满仓老汉有口难辩，反复向人们诉说事情的经过，可人们听了都觉得荒唐可笑，半信半疑。满仓老汉困惑了，连自己都开始怀疑当初的决定是否正确。一个人静处的时候，他暗暗地问自己，对错误的东西究竟该不该较真呢？
摘自2015年4月14日甘肃日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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