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景

文 风景
朋友发来图片，江南已经是春天了，大朵大朵的玉兰，白的，紫的，已缤纷满树。粉灼灼的桃花映红了半个天，看着就喜人。羡慕居住江南的友人，有大把的春天可以陪伴和挥霍。
我的北方呢？虽是春风暖面，草色却皆是枯黄，只有河边一排排的柳，远看迷迷的绿，腰身芊芊，袅袅婷婷，近看却无柳青青，扯一枝在手，绿芽俏萌，已是楚楚的可人，想来，北方的春天不会太远了。
年前上班下班，整日忙碌，不觉日子慢，那样也好，倒也忘却许多心事，心绪难得的平静。近日闲散在家，虽然懒懒的不愿多想，可就在这春天的某一个午后，那些旧时光里的故事，不经意间从心门溜了出来，任你摁了又摁，那些思绪还是在这一刻疯长。原来，你真的没有足够的力量将往事推远忘怀。
还记得那个男生，初中时就坐在我的前排，字写的好看，聪明有些淘气，却从未交流过，那个年代的男女同学相互是不说话的。后来分班，和我的老公成为同学，又为朋友。各自成家，两家人关系好，是很好的那种好。
总是在最需要的时候，他出现在我的视线里，一回头，就能看得见，眼神停留处，是那种最贴心的暖。长久不见，偶尔也会电话聊聊，你一句，我一句，不咸不淡，问问近况，说说冷暖，却从未说过半句有关风月的话题。
去年九月的一天早晨，传来他遇车祸已离世的消息，不敢相信，打电话到处求证，得到的结果是肯定的，泪，落了下来。
如今，两家人出游的照片还安放在相册里，看一眼，心就疼。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电话号码，还静静的躺在手机列表里，不忍删去，也幻想着某一天电话再次响起，我一定会说些温柔的话语。逝去了才明白，几十年了，那疼惜的眼光从来没有游离过，那该是有多么深沉的厚爱啊，让我怎么能载得动。
弟弟说：他定是默默的喜欢你很多年。仔细想想，也许吧。喜欢这件事，可以是一刻钟的时间，也可能是用尽一生。我知道，从今往后，再也不会有那样专注的眼神陪我了。
上元节回乡下，老屋已不是老样子，被叔叔翻盖一新。院里那棵老枣树，树冠繁茂，枝杈弯曲，颇有些古风古韵的样子，像一个历经风霜的世纪老人，傲然独立。婶子说：“虽说夏天结果时，枣子压弯枝头，偌大的树冠严严实实的罩着地面，进屋都得绕道走，可毕竟一百多年了，没舍得锯掉。”我连忙说：“千万别锯，留着吧，它是这个家族的见证。”
从爷爷的爷爷开始，这棵树就见证了老屋里发生的一切，寒来暑往，送走故人，月亏又盈，迎来新生。有些人不在了，可树还在，所有的悲欢喜乐都深深的刻进它的年轮里，就如同这个家族的沧桑都融进了我们的血脉。
再过一百年，有谁还记得我们呢？纵是无人记得，我想，这棵树一定会记得，记得我们曾经来过这个世界，并且和这个世界温柔的相爱过。
上元节的夜晚，天空朗朗，月光柔柔，璀璨的烟花，一朵朵的开在天幕，转瞬即逝，散在风里，也散在天边。山坡上的坟茔被灯火照的通明，名亮亮的一片连成一片，恍然如梦，心疑那是另一个人间，有温暖光临，也有春天，花正艳，柳正绿。
惟愿此时天上人间，共享一轮月，隔世的亲人能看得见彼此都幸福！
远地的友人发来信息：好好的。那一刻，泪流满面。一句好好的，何须再多说半句，不说亦是懂得。最温暖的话，也最简单，那份疼爱自不用言说，知道你一直把我当亲人，有什么比这份情感更醇厚呢？
她问：你哭了？大声笑着说：“怎么可能，都一把年纪了，眼泪早就随记忆封存了。”转过身，却捂住了脸。原来，大声说笑，只是为了掩盖低声的呜咽，我已可以做到，在必须哭的时候，可以大声笑出来，哭时的笑那是怎样的一种疼啊？
我说我已淡然，所谓的淡然，无非就是把心掏出来，来回摔打，直至碎成一瓣又一瓣，然后再用眼泪穿成线，一针一线的去缝补，看着还是一颗完整的心，却已疤痕累累。
世上最怕的莫过于，人圆心难圆。
给妹打个电话，她婆婆去市里的大医院做手术，妹一直在其身边照顾，已有半月未见。问一些老人的病情，说一些无关的话。妹说：“医院前小广场的向阳处，已有细细碎碎的花蕾站在枝头，含苞待放，米粒般大小，粉红粉红的，只等一场春雨了。”我说：“好啊好啊，也许某一天早晨，春雨不期而至，睁开眼，满世界都是绿了，到时我们一起踏青去。”
其实我想说，妹，我想你！比很想还想的想……

老屋院里的枣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