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若舞

     我读小说月报上的作品，一般都是按顺序读的，只为阅读的快乐，在别人的故事里欢喜抑或思考，昨天随手翻阅的是2013年第5期，看到了《涂自强的个人悲伤》，很平淡，叙述的是一个山里孩子考上了大学，他的高中女同学采药落榜，他们分别，采药送给他一首诗：不同的路   是给不同的脚走的   不同的脚   走的是不同的人生   从此我们就是   各自路上的行者   不必责怪命运   这只是我的个人悲伤 。我以为这只是一个路遥版《人生》的重复。

  小说娓娓叙述山里孩子涂自强一家的悲惨命运：姐姐外出打工，从此没有音讯，哥哥死在挖煤的井里，没有人知道是在哪死的，父母把希望都寄托在涂自强一个人身上，他不负众望考上了大学，学费是村子里人凑的，怀惴着村子里让他当大官的希望，他一边打工一边行走到武汉上大学。在大学里，他一边打工一边读书，累却从不报怨。

   越读就越喜欢涂自强了，他总是对命运充满感激。没有好的家庭，没有好的相貌，没有比别人任何优越的东西，然而他勤快、自尊。他不能平白无故地接受赵同学馈赠的电脑，就帮他洗几年衣服；他不白吃人家的饭，就总是以体力活回报。面对他的窘境，赵同学说他：“得亏你是个乐观派，换了我，怕是已经自杀几个来回了”。他对同学说：“我自从上了大学后，一直觉得自己运气相当好。比起我的哥哥姐姐，我已经是活在天上了”。这样厚道朴实的话语，听来是让人心酸的。

  涂自强知道自己回乡没有出路，找工作也不会有好结果，听从了同学的建议，一边打工一边准备考研，他每天把自己的的时间安排几乎精确到每一分钟，他想我什么能量都没有，什么背景都没有，甚至连我的外表也帮不上我。我有的只是一颗坚强的心和顽强的意志力。它们可以让自己变成最强的那一个。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任何空虚颓唐的情况都无法触碰他的身心。他心里仿佛有个小太阳，高悬在上，照耀着自己设计的前程。这前程明亮着他的心，也温暖着读者的心。

  然而，命运的手向他伸出了魔掌。考研前夕，父亲突然病故，为省车费近四年没有回过家的涂自强回家奔丧，变对家中的变故，他来不及悲伤，赶不上考研，就面临找工作。

 整篇小说读来都让人压抑，却又真实。没有钱，请女同学看黄鹤楼却止步于80元一张的门票前；舍不得钱洗澡，一直等到同学来住酒店，他蹭着去洗个澡。到过年了，提成5000多元却一分也拿不到，没钱回家过年，他只得给大排档打工。尽管如此，涂自强仍没有悲伤，他把摔断腿的母亲接到武汉，一边打工一边照顾母亲，房子车子女朋友对他来说都是遥不可及的事情。可他仍满怀希望地活着，努力着。

这不是涂自强，这是许多个乡村版的大学生在城市求学生活的写照。他们不是名牌大学，却是家乡人的骄傲；他们一无所有，却还有将父母养老送终的责任。他们奔波在不属于他们的城市，饱受挣扎、欺骗、辛酸、迷茫、无奈，却无法回到生他养他的故乡，自强却难以自立。

  以前读过方方的小说，没有什么印象。然而近期她举报一名湖北诗人贿赂作协评委去争鲁迅文学奖的事，在网上炒得沸沸扬扬，作为湖北省作协主席，她这样做，证明她是个有良知的人，也是个有个性的作家。

  方方在此篇小说里，最后呈现给我们一个悲剧的结局：涂自强得了晚期肺癌。在他生命的最后，他将母亲安顿在寺院，骗母亲说他去了美国，然后一个人平静地走向家乡，却最终不知消失在何方。他的赵同学最后接到他的一封信，涂自强平静地说了他的情况，拜托赵同学照顾他的在寺院寄生的母亲，并且补充如果不方便，则罢，最后他写了一句：这只是我的个人悲伤。赵同学和我们读者一样，泪掉了下来。这个一直闷头努力的涂自强同学，他从未松懈，却也从未得到。

 所以说，涂自强的个人悲伤，不是他一个人的悲伤，是我们这个时代城市里生活的，来自乡村大学生的集体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