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红袖

清明节又要到了，我每晚都在灯下给另一个世界里的亲人叠着“金元宝”，金色的锡纸在手里上下翻折，也搅动着记忆深处的那些往事，一时竟难以平静。

十二年前，端午节后的第一个清晨，刚刚上班的我就接到了老公的电话，告诉我你在昨天夜里走了。我顿时泪如泉涌，失声痛哭，请假后便跌跌撞撞辗转几路车，一路哭着赶了回来。推开家门，却再也看不到温暖的笑脸，沐浴不到慈爱的目光，迎接我的只有冰冷的棺木，我不顾一切地扑了过去......

你，是父亲的四哥，我的伯父！父亲去世后，你就将我接到家里照顾，这一接，就是好多年。
    军人出身的你，浑身透着威严，实际却慈爱有加，待我亲如父亲。在外上学的那些年，每次返校的头一天晚上，你和伯母给我拿完生活费，便拖着笨重的身体里里外外张罗着给我带到学校的各种吃食，还不忘絮絮叨叨地嘱咐这事儿那事儿。第二天早上，你早早就起来跟伯母说去晨练，却总在我经过的街角出现，再塞给我一些钱，再叮嘱一句“缺钱给我打电话，别憋着自己”才迈着蹒跚的步子转身离开。那时候你已经退休，虽被返聘，挣着两份工资，可工资都交给伯母打理，你又不抽烟不喝酒，这钱攒得多不容易呀！毕业后你欣慰地跟别人说：这丫头，还有点福，这几年我返聘挣得多点，她也跟着宽松点。

我住的房间朝北，冬季里相对南屋要凉一些。你让大娘早早地给我换上厚棉被，每晚吃完晚饭就给我铺上被褥，插上电热毯，等床铺都暖热了再过来帮我关掉电源。即使这样你还是不放心，怕我冷了，凉了，年近七十的你夜里悄悄起床走进我的房间，用手探探我的额头凉不凉，伸进褥子底下摸摸床铺冰不冰，给我拉上蹬掉的被，或是掖掖掀开的被角，然后再轻手轻脚地离开。黑暗中，我的泪水延着眼角溢出，其实，你推门的瞬间，我就醒了，这些，我都知道，只是不出声，默默享受你的关心和爱。
    每次从外地回家，不论多晚，伯母总会端上热气腾腾的可口的饭菜，你则出出进进为我开热水器、烧洗澡水、找被子......而我，喜欢坐在你床边听你绘声绘色讲当年参加抗美援朝的旧事，再跟你唠叨我工作和生活上的烦恼和快乐，直到你撵我回屋睡觉......一想起你吃完饭放下碗筷拍着脑门说“吃饭要吃八分饱”的样子，我就忍不住笑，笑着笑着就笑出了泪花。

如今，你和伯母安睡在那座大宅子里。多少次我站在墓前，想跟你说说我的思念，说说我的现在，让你在那边安心放心，可我总是未语凝噎，什么也说不出来。伯父，那就让我把对你的思念放在心底吧，无论你在还是不在，我都知道：你的爱一直都在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