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红袖

    那一日，乍暖还寒的薄凉天气，去一家单位办事，刚刚跳下车，就看到在门前的绿化带边上有一棵绿油油的婆婆丁，我的眸子瞬间被它点亮，那心情，就像不期而遇久违的恋人，惊喜着，欣喜着。对挖菜的渴盼也在心里活泛、张扬起来。

周日，风和日丽，吃过早饭，便央求老公跟我一起去挖野菜。离家两、三公里的野外，有一处向阳的草坡，往年婆婆丁花开的时候，这里黄灿灿一片，也是一道美丽的原乡风光。只是今年春晚，虽是三月未央，草木才刚刚灌浆，远看淡淡的青绿鹅黄，近看仍是枯草一片。我和老公穿得像两个劫匪，包裹得只留一双眼睛在外面，弯着腰轻手轻脚在干草丛中找宝般寻找那一簇簇新绿，然后带着惊喜的心情小心翼翼地用刀将它挖出来，再扒去一层层干枯的外衣，只留下野菜心儿，砍去菜根，扔进篮子，我的快乐就在一铲一拾之间充盈起来。

    喜欢野菜的味道，初嚼时缠在舌尖的微苦，让你不禁蹙眉，咂舌，再嚼几下，就有淡淡的清香从齿缝嘶嘶地钻出来，一点点在口腔漾开，然后那种清清凉凉的香就顺着味蕾沁入所有的感官，让人通体舒畅，神清气爽，也回味无穷。也喜欢在春天里去挖野菜，喜欢在寻找的过程中和大地一俯一仰的亲近，喜欢在草丛中发现野菜的那种惊喜，喜欢看小草在泥土里欢欣生长，小蚂蚁，小虫子自在地四处乱爬......喜欢田野里那盎然的勃勃生机，还喜欢旷野里无拘无束的风，带着几分狂野和泼辣，任性地弄乱我的头发，喜欢背上背着的暖暖的阳光，脚下松软的土地，浮动在鼻翼间清新的泥土的芬芳，以及无拘无束游荡的思绪.....所有的这一切都让我安心，踏实，温暖，自在。

    也一直以为我真的是喜欢吃野菜，喜欢挖野菜，甚至还美其名曰我挖的不是野菜而是童年的回忆和快乐，可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才渐渐领悟出这种喜欢不是源于对童年生活的留恋和回忆，而是源于生命里对土地、对自然的深爱和依恋。

童年时，并不太喜欢吃野菜的，嫌它苦，嫌它涩，嫌它不是什么稀罕物，普通得随处可见，想吃随时就可吃到。春天是蔬菜青黄不接的时候，即使需要时常挖些野菜来补充餐桌的需要，那时家里有好几个姐姐，并不需要我去挖野菜的，可是一放学，我还是喜欢抓起篮子拿上小铲就往野地里跑，在野外游荡一个多小时才挎着一篮子或是半篮子的野菜回家。妈说我贪玩逃避学习，可是她不知道，田野里无拘无束的风，带走我漫无边际的幻想，安静怡然的田园风光平复了我心里的不安和焦躁，挖完菜的我心里踏实沉静，学习更加安心更加投入。

而土地远比钢筋水泥来得踏实。都市里坚硬干净的柏油路，尽管让脚步声脆，不沾一丝泥土，却已踏不出行走的足迹，冰冷的路面，让原本柔软的一颗心肠，在一声声“笃笃”的脚步声里逐渐麻木、冰冷，坚硬。春天的土地是苏醒的，松软的，有生命活力的，一脚踩上去，是那样的实在、温暖、欢喜，那飘在空气里新鲜的泥土的气息，纠缠着草木的味道，就像童年时母亲的乳香，熟悉、亲近。这野菜就是土地奉献给我们的灵芝仙草，它汲取了大地的养分，撷取温暖的阳光，冒着春寒，扮绿大地，它不但可以果腹，丰富餐桌，还可入药，祛除我们的病痛。这土地，就是我们的根，我们灵魂的家园。

回到家，已是正午时分，老公淘米煮饭，我忙着将挖来的野菜挑拣，漂洗，然后将鲜鲜嫩嫩、盈盈翠翠的野菜，装进透明的玻璃盘，看着这一盘清爽，诱人的野菜，我说：这才是春尖尖呢，给它拍张美照发到网上馋馋别人！老公也拿来手机凑趣说：我也来几张！一会工夫，一盘春色就飞到了朋友圈，QQ空间，引来赞叹的啧啧声一片，纷纷留言：野菜出来了呀，明天也要去挖呢！我偷笑，原来爱春天的不只是我们呀。而老公那里，也是惹来惊喜连连，老公得意地回：我刚刚从大地挖回来滴！

又是一年野菜香。亲爱的，明天让我们一起去挖野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