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红袖

    “妹，昨天你刚走，妈就跟我说：她可真敢花钱！”早晨一上班，六姐就拉着我学老妈昨天的话。我听了，便捂着嘴咯咯笑个不停。

老妈上当了，虽然笑着，心里却有点歉疚。

妈从年轻时就喜欢首饰，定亲时爹送给妈一副银首饰做聘礼，可惜没戴几年就在那次政治运动中被动员交了出去。此后许多年，妈总是念叨她的首饰，话里话外满是惋惜和渴望。

我们都成家后，对辛苦半生的妈非常孝顺，每逢节日，我们除了给妈买礼物，还会给妈一些钱，让妈心里踏实。妈花钱的地方不多，时间长了就有了一点积蓄，先是买了金耳环，我又借生日之机送给妈一只金戒指，妈喜欢得不得了，常常伸出手让别人看她的戒指漂不漂亮，然后再问问耳环好不好看，妈终于实现了多年的首饰梦。

那年夏天，妈手里的存款上升了一位数，妈也又有了新想法，跟我们说要添一条项链。我和四姐、六姐商量后都不太同意，不是舍不得花钱，因为老妈八十多了，时常犯糊涂，如果不小心丢了，妈一定会上火，说不上又会添什么毛病。另一个原因是六姐住平房，每天妈都会在家和公路之间的小路溜达几个来回，小路僻静，邻居都是从外地来的的暂住人口，人员良莠不齐，万一被坏人搭上眼，项链被抢事小，伤着吓着老妈那可怎么办？我们给妈讲道理，买了珍珠项链、银项链哄她，可妈连续几天不乐呵，看妈那样，我们心里怪难受的，两个姐姐说：要不就买吧，别惹妈不高兴。我忽然灵机一动：“给妈买条镀金项链怎么样，那东西仿真度很高，真假还真不好辩呢！”“行！”两个姐姐笑着异口同声说，这事就这样定下来了。

虽然买的不是纯金项链，可为了能让妈喜欢，我在选项链的时候还是费了好多心思，最后在网上花了68元选了一款看着比较时尚的项链。还别说，别看是镀金的，除了份量有点轻外，眼拙的人还真辨不出真假，项链到货的当晚我就兴冲冲给妈送去，妈见了直说好看，马上让我帮戴上，然后问我多少钱，我向六姐眨眨眼睛告诉妈：2000多呢！对门的邻居大姐也过来帮衬着圆谎，直夸这项链漂亮，这么粗，一定花了不少钱，还夸妈戴着好看，我们也在一旁逗妈：这老太太脖子、耳朵上都明晃晃的，左手带着金戒指，右手腕挎着银镯子，一看就不是一般的老太太！妈先是瞪了我们一眼，然后抿着嘴笑了。

妈虽然有些心疼钱，背地里说我敢花，可妈是真的喜欢，常常跟来家聊天的邻居显摆自己的项链，着实高兴着呢！

妈摔伤卧床后，我们怕首饰硌伤瘦得皮包骨的妈，经过她的同意把项链和耳环摘下来，用布袋装好挂在妈一抬眼就能看到的墙上，让妈放心。妈没了之后，我们把妈留下的金、银首饰，还有那条镀金项链，一并交给了侄媳妇，侄媳妇表示，这些首饰是奶奶留给大家的念想，她会原封不动地留下来。

其实，不管是镀金的还是纯金的，这些东西都值不了多少钱，当初它们承载了我们对老妈满满的爱，现在却寄托了我们对老妈绵长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