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红袖

  

     端午节，虽然自己包了粽子，门上插了艾草和柳枝，可是这心里还是觉得空落落的，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中午，和老家的文友哥哥在Q里聊天，他说天没亮就上山逛了一大圈，说满山都是早起的人，说山上青青的艾草，说野芍药已经打了骨朵儿……关于家乡，关于童年端午的记忆，就这样在大哥的讲述里踏着幽幽的艾草香，跋山涉水而来。
    老家是个三山一水二分田的地方，几乎所有的村落都是背倚青山。我家的村子后面的山既没有泰山、华山的雄伟，更没有峨眉、庐山的婀娜，也没有玉龙、天女那样诗情画意的名字，它很普通，不高大也不秀美，可它却让我们感到温暖踏实，我们亲切地叫它“后山”。就是这座不起眼的小山，带给我许多童年的快乐，也留下关于端午美好的回忆。
    在老家的风俗里，端午的艾草、地龙古等药材的药效是最好的，而太阳出来之前采的艾草则更具去湿防风的奇效，就连草上的露珠也沾了端午的仙气，用它擦脸会洁净白皙光洁。所以每年端午天还没亮，勤劳的人们就成群结队去后山采艾草，刨药材……我是贪睡偷懒的，总是让妈喊了又喊，催了又不催才不情愿起床的，揉着惺忪的睡眼站在自家院子往山上一望，影影绰绰的都是人，还有叽叽喳喳的说话声，一下子就兴奋了，匆匆奔近路跑上山。也不管是不是艾草，只要是有香味，叶子灰绿的就薅上几棵，反正妈妈说过，端午的草木都有仙气，都可以祛病的。到别人的筐里认认什么是地龙骨、老头草、龙胆草……再虔诚地请人家帮着辩辩自己采的是不是艾草。还有满山的花呦，橘色的卷莲，黄色的黄花菜，蓝色的马兰花、桔梗花，紫粉色散发着药香的八股牛子（学名：白鲜皮。具有清热燥湿，祛风解毒功效，根熬水后还可以治疗胃病），打着骨朵的野芍药……我欣喜地趟着露水在青草里从这朵花奔向那朵花，才不担心那些虫子啊、蛇呢！妈说了：这一天，咬人的虫子、蛇啊，都消停地眯起来了，不敢出来害人的。等东方的天空泛了白，匆匆捋了把露水往脸上擦巴擦巴，拿着艾草，抱着鲜花赶在太阳起床之前回家。
    妈将用麻线扎的小扫帚，还有彩色小葫芦一起绑在我们采回来的艾草上，然后将艾草沿着房檐插了一排，最后再将一只用布缝的憨态可掬的胖猴子也一起系在艾草上插在门楣，妈一边插还一边念叨：这回蚂蚁啊，毛毛虫啊，病呀灾的，都进不了屋喽。就是来了也不怕，给它扫走装进葫芦关起来！房檐下，一把把小扫帚像秋千一样在艾草上荡来荡去，霎是好看，再看看门上的那只布猴子，粗胳膊粗腿的，像个肥婆子，我就嫌它胖，说它丑，妈说：傻丫头，体格好的猴子才有力气用扫帚扫命扫灾啊！忙完了这些，妈就忙着打点我们，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五彩线系在我们的手腕脚腕，还有让我们喜欢的小荷包。小巧可爱的彩色小布袋上，有妈绣的活色生香的荷包花、旱莲花……妈还在里面装了香草，说是防虫子、蚊子，小小的荷包带在胸前，时时熏在淡淡的香里，人也变得清雅怡人了。此外，妈还会给我也做一个手里拿着一把扫帚的小布猴子，一起绑在我的衣服上，也许是因为小时候的我过于瘦弱吧，妈希望我能够无病无灾的长大。
    煮得滚热的鸡蛋端上来，这是妈攒了好几天才攒下的，妈挑出几个用铅笔画了道道的鸡蛋说:初一、初二的鸡蛋补肚子，每人一个，都在桌上滚几圈再吃，保证一年不拉肚子。我们就嘻嘻地笑，虽然对妈这个说法半信半疑，可看妈认真的样子还是拿起鸡蛋让它在桌上滴溜溜转上几圈再吃……这些貌似愚昧无知的民俗，却蕴含了人们五谷丰登、平安吉祥的朴素又美好的愿望。
    如今的端午，不用再起大早趟着露水裤腿子湿半截地去采艾草，不用挖空心思四下淘弄彩色丝线去配足五种颜色，不愁没有鸡蛋、包粽子的食材，纸葫芦、五彩线、粽子、艾草……这些只要去一趟市场就都解决了。门楣上依然像模像样地插着艾草，挂了小葫芦，孩子的脚腕手腕依然系着漂亮的五彩线……一年又一年，端午成了一项仪式，成了我们不得不走的过场。
    而迷你的麻编小扫帚，幽幽的香草荷包，可爱的布猴子……一点点被我们漫不经心地淡忘和疏离，许多的习俗也隐进了记忆，生活似乎简单轻松了，可是怎么感觉这日子越发的寡淡如水，没了味道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