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米哥

——2014年圣诞平安夜 大米哥

湘江江畔，华灯初上。

凛冽的北风在发梢簌簌作响。虽然它与从前在大学校园里刮的并无二样，但我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唱《捕风汉子》的学生了。

一个寒颤，让我甩掉胡思乱想，头也不回地钻进了鹿回头酒楼。小山同学在此设宴接风。

“我准备做同学聚会纪念册，”席上，小山热情而郑重的说，“你为纪念册写一篇文章吧！”

当时恰逢我瞄着他有点儿泛白的鬓角发愣，也就支支吾吾地答应试试看。

在场还有一位同学——洪军。想起他俩的姓，暗笑自己赴了场“鸿门宴”。这不，回来后，我为怎么写犯难了。

同学间的情事，本有许多许多可以写。可大家都知道，话最多的时候，反而会堵在胸口说不出。

把聚会那天喝酒唱歌的恢弘场面又重新描叙一回吗？我不说大家也记忆犹新，我也不喜欢干锦上添花的事。

或者为我们毕业后那些不知真假的成就唱唱赞歌？貌似也不对，同学聚会不是表彰会。

又或者重拾大学生涯里的生活片段爆爆料解解密？可惜年代已远久，我记忆已衰退。

还能写什么呢？我突然来了莫名的伤感，与聚会那天的伤感如出一辙。

不知那天的你是否也与我一样，在同学久别重逢那刻，从欣喜的心底迸出着一丝淡淡的心酸与唏嘘；在同学昂首放歌那晚，从激动的眼眶流下两行咸咸的泪水与哽咽……

有一位作家曾经说过：童年是一场梦，少年是一幅画，青年是一首诗，壮年是一部小说，中年是一篇散文，老年是一套哲学，人生各个阶段都有特殊的意境，构成整个人生多彩多姿的心路历程。

从拍摄毕业照算起，历经二十四年才阔别再聚，这条心路上的感悟，又岂止是一篇散文能叙尽。

二十四年前，我们带着青春的热血，朝夕相处，共同渡过了人生最纯真、最美好、最值得留恋的大学生涯。

二十四年来，我们经历了命运的选择和考验，有坎坷和磨难，也有成功和失败。青春，在拼搏中一点一点埋葬。

二十四年后，如梭的岁月把我们推到了淡然处之的年岁，如今的我们，少了一些轻狂多了一些成熟，少了一些浮躁多了一些沉稳，肩上挑满了对家庭、对社会、对事业的重担。

二十四年的拼搏，经历了太多，这让我们倍加怀念二十四年前那段纯真、甜蜜、阳光灿烂的日子。

当聚会的集结号吹响那刻，一定唤醒了在钢筋水泥丛林中麻木的你——哦，我们曾经以为自己已想不起“匆匆那年”，现在却发现原来我们从来没有忘记过——

那些年我们一起追过的女孩。

那些年我们一起爬过的大门。

那些年我们一起凑过的餐票。

那些年我们一起抓过的泥鳅。

那些年我们一起看过的电影。

那些年我们一起睡过的屋顶。

那些年我们一起学过的舞。

那些年我们一起打过的架。

那些年我们一起抽过的烟。

那些年我们一起翘过的课。

那些年我们一起打过的麻将。

那些年我们一起闹过的学潮……

等我们从四面八方汇流到华天，看到了——你在我心中的脸庞，不再削瘦，还添了白发；听到了——你在我耳边的声音，不再轻灵，还加了浑厚。

我们从迟疑中站起，带着惊喜向前，两双久违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久久地、久久地，直到手心出汗；两个宽厚的胸，不，是两颗激动的心，紧紧地、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如果说友谊是人生旅途中寂寞心灵的良伴，那么，我们正在一点一点找回这些曾经走失的伴。

可是，青春再也找不回来了……

记得那句“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吗?想当年，青春带给我们何等的无忧无虑、无拘无束！豆蔻年华的焦虑与冲动，一个眼神带来的心跳与欣喜，穿着新裙子在心仪男生面前走过的骄傲与期待，篮球场上飞扬的头发与欢声笑语，甚至一场吵架一次处罚，在今天想来也是那么充满乐趣与回味。这一切，曾经带给我们多少快乐呀。

遗憾的是，我们曾经共同经历的快乐，正在随着时光的洗濯，渐渐离我们远去。等到我们发现青春岁月不告而别后，额头眼角已经被刻下了深深的痕迹。

蓦然回首，在这个永不停止旋转的地球上，我们都在为生存挣扎，为生命打拼，谁都会经历尔虞我诈、嫉妒、失意，有的甚至经历了生活变故、背叛与伤害，伤痕累累。更让我们唏嘘的是，有的同学已经远离我们而去……

这一切，正明白无误地告诉我们，“我们正在流逝”，正在以一种不可逆转的速度从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流逝。

这听上去挺令人伤感的。但我们不必悲观，因为叔本华还说过，“我们流逝了生命，却收获了人生体验。而人生的价值就在于体验”。难道不是吗？岁月在侵蚀我们生命的同时，也给予我们丰富的人生阅历！

在人生的长路上，我们有的同学得偿所愿、功成名就；有的闲云野鹤、心旷神怡；有的仍在默默耕耘、不问收获……不管过的是哪种生活，唯有自己感觉快乐，那就是幸福；如何奋斗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珍惜和享受生命中最宝贵的那一个个瞬间。

有人说，人到中年，“性格圆熟了，像水果的成熟或好酒的醇熟那样地圆熟了”。于是，我们对人生也逐渐地宽容起来，对待周围的一切开始持有一种详和的态度。

聚会上，从每个人脸上，我能感受到同学们洋溢出来的成熟、宽容与谦和；感受到了同学们深深的真诚和浓浓的情谊；感受到同学们已经找到自己心中的向往，不一定有多么伟大却不失为属于自己的收获，犹如夏日的树林那般郁郁葱葱，虽无春日的鸟语花香，却已蕴藏着秋日的金黄成熟。

生命中最为可怕的，不是青春的流逝，比那更可怕的，是眼神的流逝。

既然我们已经获得了足够多的生活经验，已经掌握了中年人才有的自我缓释能力，那么我们就该在平静、稳定、闲逸和满足之中，用眼睛去发现这个世界不一样的美，去笑看人生长河的起起落落，去欣赏“轻舟已过万重山”的风景。

如果青春还能回来，我仍然会选择跟大家同学；会更加珍惜我们在一起同窗的日子；会设法参加每一次同学聚会；会很认真地去做好以前没有为同学们做好的事情，去弥补我从前对同学的忽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