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雁

我家住在沫水边（二首）

□沙 雁

郭沫若故居：梦开始的地方

哪个少男不多情，哪个少女不怀春。

你的童年，在一座老房子

便怀揣梦想

翩翩少年郎，骑马上学堂。

先生嫌我小，肚内有文章。

山是绥山，水为沫水。山环水绕处

坐西向东的四进三井穿斗木结构老宅

成为梦开始的地方。一只小豹子

怎的就咬了母亲的左手虎口？

梦里也不知痛

那一年的初冬时节，午后

小豹子真的出现了

脚先下地，你迈出人生的第一步

叛逆者的第一步！

母亲说，文曲星下凡小豹子现身。

文豹，儿呀乖乖！

兄妹排行第八，母亲又唤：

八儿，乖乖！

父亲话音很稳

开贞，你属开字辈的嘛。

老宅后面是绥山山馆

三岁，能看到老吗？

三岁调皮学舌的少年郎

四岁半，自己走进了绥山山馆学文章

一个冬天，一个冬天，又一个冬天

好多个冬天。小豹子长大了

绥山山馆关不住

老房子关不住。于是一个箭步

你冲出夔门东渡扶桑

求学寻梦。走远了

相见时难别亦难

回家总是路漫漫

你说，家乡有两条河

我的名字叫沫若

沫若，回家了

为母亲扫墓、探望生病的父亲、为父亲治丧

这是1939，前线正在打鬼子

你三次回家，最后的回家

还在家乡宣讲抗日救亡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时间去哪儿了？当老房子已然变成故居

当塑像已然化作永恒

后花园里曾经的几根翠竹已然繁茂成林

我看见：一根竹桩鲜湿如初

绥山山馆，那支竹做的戒尺

多少次让你肉嘟嘟的屁股脆生生地疼

一根竹子的前世今生，招来轻风拂过

另一根竹咿咿呀呀点头含笑

郭老，回家吧！

一根竹子正好做一根拐杖

大渡河：乌篷渐渐远去

绥山毓秀，沫水钟灵

绥山是峨眉山的第二峰

沫水是你的名字

沫水，就是大渡河了

从青藏高原奔腾而出

因为石达开的壮烈殉难

因为红军飞夺泸定桥

原本放荡不羁的一条河由此闻名于世

人往上走，水往下流

当初你一个箭步

从姚河坝的芦苇荡边

踏上了那一尾不知谁家的乌篷船

然后被一个浪子

送出天高地阔的老远，老远

汹涌澎湃是沙湾的沫水

曲折扬波是家乡的铜河

哟嗬，哟嗬，嗨，哟嗨，哟嗨

有人说舞台上的音乐最优美

我说铜河号子更无涯

号子哥的肚量天地大……

那一尾乌篷和你曾经目睹拉纤的风帆

就这么来来回回，萦萦绕绕

苏联有座古比雪夫水电站

你曾寄语与之媲美的龚嘴水电站

一定要建设好，建设好！

后来，大渡河上亮起来两颗明珠

后来，逆水行船号子声声飘进了博物馆

从龚嘴水电站，到铜街子水电站

从沙湾水电站，到安谷水电站

抽刀断水梯级开发

从牛石大桥，到沙湾大桥

从葫芦大桥，到美女峰大桥

彩虹飞越天堑变通途

不知谁家，那一尾渡你的乌篷

以及咿咿摇橹的乡亲渐渐远去。唯有

库区新开发的农家旅游点

几条别致的小船停泊在岸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