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斟低唱

作者：许圣华

    一个灰色的草屋，一溜树桩排成的围墙，一扇虚掩的柴扉，一轮血红的斜阳，一股轻柔的风，两声暮鸦孤独的啼鸣，不远的天空传来轻轻的鸽哨在诉说着这里的安静与寂寞。门前的桃花依然开着，小池的鱼依然游着，倒映的桃花拂着你的脸，在一漾一漾里带走你的童年。那天，是我记忆中不曾走远的片断，那天，是我脑海里往复穿梭的云天。为了看清你的脸，我带着我的安宁来到这里。

    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就这样悄悄无声来到你的身畔。无尽的岁月带走了亘古的永远，在这里，我们讲什么从前？摸着你黑漆的秀发，那天，对了，就是那天，我的一生中印下了你灿烂的脸。从此，在朝阳里我的愉悦升起在地平线。我在这里，执着无悔的在这里，守着这片桃源，守着我永恒的精神家园。我知道，你虽然离去了可一定还会回来；你知道，我虽然心情苍老可我还会等你回来。我把我的年轻放在梦里面硬说它是永远，我把我的稚嫩放在阳光里轻晒硬说它是成熟的片断。走过了，才知道，我们的路还很远很远。在岁月的孤寂里，我们轻轻地走在人生的大海边，握沙的手终将一无所有，唯留的只有记忆。我把五彩的贝壳送给别人，把回忆留给了自己。

    我是那岸边的沙粒，几千年在这里静静地沉睡。海浪抚着我的脸，唤醒我前世的从前。我来到这世上，就有了恩怨，那得失深藏在我的欲望，我只得一个人来到这败破的草屋等候我迟来的梦幻。夜，寂静。风，呼号。天微微地亮了，几滴如泪的轻雨打湿了渭城那片绿柳么？只有摇曳而落的桃花残败在我的面前，湿湿的空气里满是你的哀怨。静静地躺在那里诉说寂寞无边的冷，就在从前，有一个姑娘荷着花锄葬你在清明的坟边唱着那一首凄凉的歌。就在那天，我也轻轻地拾起你象拾起我曾欢快的少年吹走粘在你身上的雨抑或是泪。

    我平凡，平凡在这人世间象一颗独舞的尘埃；我忧郁，忧郁成城市中心广场那座思想的雕像。在人间最繁华的时候一个人孤凄地体现着我浑身的冰冷。那个爬在我身上照相的幼儿，你小心些，再小心些。为了你的健康和你家庭的安宁别摔下来。我是有心的。听，听听，在我的我胸腔里依然有一颗跳动百载千年火热的心。我平凡的忧郁打动不了别人，可我，依然打动了我自己……

    我从远方而来，也不知道你们在不在？我绝尘的马蹄声踏醒我千年的沉睡。在大漠的孤烟里望一望残阳那红红的脸，渴，无边的饥饿唤起一个男人尘封已久的悲壮。我裂着的嘴唇依然清啸在无边无际的空旷。风也来，雨也来，给了我苦难的磨砺，又何曾没给我坚强的心和已然润湿的嘴唇。想想是苦，舔舔是甜。上路，了无牵挂的上路，我和我的马消失在大漠慈祥而恶毒的眼睛里。我不怕，真的不怕。我就一副躯壳，来也空空，去也空空，丢失在哪里，也是空空如梦。

    我有过辉煌的从前，可那天，我还是来到这里，做一个世俗的默默的老人。去扫扫那门前的桃花，走过那碎石的小径去看一看门前清池里那倒映的天空和那低垂的柳。连我自己也忘记了过去，我的过去似乎没人能铭记，只有我等的那一个人那一个扎着小辫戴着红花的人也许能帮我记起。

    可是，已不是从前。

    那天，我把我的茅屋又修葺了一遍。它太老了，太旧了，它老去的心无碍它的等待，也无碍她的归来。可是我不想去见证失败，在失败的后面永远只是一个逗号，接下来的是顽强--安安静静的顽强或是波涛汹涌的顽强。

    那天，撒了几滴清泪一般的雨，还不足已打湿那碎石的小径。可有人知道，这里，有一片桃源，有一个茅屋，有一个一溜树桩排成的围墙，有一扇虚掩的柴扉，还有一个清清的池塘，几棵低垂含羞的绿柳，对了，还有屋后面几杆翠绿的修竹。我就住在这里，无怨无悔地等待……

    那天，是个晴天；那天，是个微雨的天。

    那天，你在我的记忆里面长成永远。我把你悄悄地藏在我的梦里面。来也好，不来也好。我的等待是我活着的理由。

　　我等待着你帮我记起那童话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