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朗

 
     看了那么多文人写的乡愁，尤其是余光中写的《乡愁》，就再也不敢提笔写“乡愁”了。还有，对于一个故乡概念不清晰的人来说，很难写出“乡愁”的味道和情调。与其照猫画虎的写“乡愁”，倒不如写大众化的“岁愁”，这个话题人人都可以诌两句，怎么涂鸦都不为过。因为，岁月之愁，人皆有之。

  我的岁愁是，哇，怎么又到年根了？不是刚写过“岁首语”，一眨眼就又要写“岁末语”了？儿子弥勒佛似的标志性笑颜，还在脑海中翻腾沉浮，转眼间一个胡子拉碴的男子汉就站在面前，依稀看见当年大学刚毕业的我；妻子标致美丽的容颜还没看够，刹那间就成了照片上永恒的记忆，仿佛那没有迎亲车队，没有大办宴席，甚至没有结婚照的往事，还在记忆中消化，花甲大门的轮廓已隐约可见；父亲的嘱咐还在耳畔回响，母亲的唠叨还在心间回荡，转瞬之间都变成了我每年寄语天堂的绵绵思念，都变成了我每年清明时节必鞠的三个躬和必烧的一堆纸……



     从辛劳中解脱出来，本来是好事，可总觉得它并没有那么美好。原先，我左手抱着儿子，右手搀着父母，眸光注视着妻子，看似辛苦，但充实温馨。如今，我左手的怀抱空了，右手的手心空了，只剩下注视妻子的眸光还一如既往的保持原状。原来的充实温馨都被岁愁的微风吹散了，散落在无尽的尘埃中，偶尔捡拾起来，也都是零乱的碎片，想要拼凑成一幅完整的画面，永远不可能了。环顾左右，随着岁愁的渐渐拉长，有人如时光里的倒影，有人定格在旧照的画框，有人在追赶人生最后的班机，有人用乐观粉饰生命的无常……人心百态，无一例外都是为了生下来、活下去……

     有时候，真的很感叹人生仓促之恐怖，橡皮筋还没跳够，就仓促的告别了童年；恋爱甜蜜还没品尝够，就仓促的当了家长；天伦之乐还没享受够，就要仓促的走向另一个世界……仓促之间，人生归零。人生归零的过程，也是岁愁堆积的过程。当我们的灵肉化为乌有，而那伴随我们一生的岁愁，就留给了我们的后人，他们接着行走在岁愁的小路上，一代代，一辈辈，岁愁绵延不断。一个人的岁愁，一个家庭的岁愁，无数这样的岁愁构成了一个民族的岁愁。岁愁不是悲观的哀歌，岁，是历史，愁，是思想。两者相加就是文化和文明的世代传承。人类社会将不停歇的上演从生到死的岁愁大戏，人生有死亡之虞，岁愁无谢幕之时。


      在岁愁的长河里，每个生命对这个世界的理解都是不一样的。面对客观的世界，我们的主观意识决定了每个人的岁愁永远都不可能是一模一样的。岁愁的五颜六色、千奇百怪，呈现出一幅幅洋洋大观的岁愁景象，展示出岁愁的厚重与浅显、豁达与狭隘、高贵与低俗、精彩与平庸……岁愁是每个人内心世界里最本质的东西。有的人走了，留下了珍贵的岁愁。有的人走了，留下了平凡的岁愁。岁愁与身份、地位、权势、财富等，这些身外之物无关。因为，物质的东西给人永远是附着于表面的光环，永远不可能成为人内心世界的主宰。如果一个人能轻而易举的被物质所俘获，那他的精神世界一定早就枯萎虚茫。所以，一个打工者的岁愁和一个大富翁的岁愁，本质上区别不大，他们都会愁生老病死的宿命，都会愁爹妈儿女的安康。要说有那么点不一样的话，那就是，大富翁会愁“小三”寻死觅活的闹上位，打工者会愁老婆嫌贫爱富被人拐跑了……

 

   经营好自己的三万六千日，让岁愁不再惆怅，让岁愁不再彷徨，让岁愁不再迷离，让岁愁不再伤感。我们可以不引颈眺望别人的大红大紫，但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眼前疏雨淡烟的日子。也不要把所有的梦都看做浮云，其实梦是最真实的思维写照。忽略梦想的人，人生一定是残缺的。每到岁末年初，梳理一下自己的梦想，归置一下自己的岁愁。将那些不切实际的妄念剔除掉，将那些无病呻吟的幽思屏蔽掉。与其钻烦恼的牛角尖，不如搏击生活的惊涛骇浪。所谓，岁愁不用愁，人生总要往返这一趟，愁有何用呢？你恼，它还是一年春尽又是春；你慌，它还是明月依旧照路人。我只想，生活里多一些恍然大悟，少一些冥顽不灵。给自己将要老去的生命一个充分的精神准备，就像我们读费尔南多.索阿的那句“每一个秋天都让我们更接近我们最后的一个秋天……”不再像以往那样充满伤感的情愫，而更多是充满人生壮丽美好的感慨。


     我的岁愁里有数不清的要素，也没办法把岁愁一一展示出来，也不可能清理的明明白白。我想说的重点是，尽量让自己的岁愁多一些调侃和幽默，少一些严肃和固执。对迎面袭来的喧嚣繁杂的世界，以调侃的心态，让喧嚣化为宁静，让繁杂化为简单；对存在于自己内心的浮躁虚荣，以调侃的态度，让浮躁沉淀，让虚荣落地。学会对美好不懈的追求，对残缺友善的接纳。人可以不纵容自己的情感肆意泛滥，但可以纵容自己的梦想海阔天空。岁愁点点，心思款款。年尾话岁愁，不为装点遐思，只为化解惆怅。谁是谁岁愁里的风景，谁是谁岁愁里的过客，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岁愁里一定要有一道风景：华灯上，有人站在门口等你；月光下，你在盼望一个人归来。


    当我站在岁愁的外面，总有人站在岁愁的里面；当我从岁愁的这头启程，总有人守候在岁愁的那头。

  岁愁的路上我无暇顾及如画风景，因为最美的风景总在岁愁的前方。
     岁愁带我回家回到爱人怀抱，岁愁陪我青丝如瀑到白发如雪。
     有人陶醉在岁愁，有人迷失在岁愁。有人走出了岁愁，有人回到了岁愁。岁愁也是一种轮回，它在时光隧道轮回，更在心灵深处轮回。
     不管谁，在岁愁的外面或里面，在岁愁的这头或那头。岁愁里只要有我有你，岁愁里便有了永驻的春天，岁愁里便有了不老的秋天。

 
    我的岁愁里，一半是亲人的气息，一半是爱人的温柔，留给其他的确实不多。因为，岁愁的属性是自私的，就像爱情。岁愁是珍贵的老照片，岁愁是生命的沉淀，岁愁是情路的辙印，岁愁是人生的成败。我笃信，人来到这个世界一定不是孤独的，但人离开这个世界一定是孤独的，只有岁愁让我们来去都不孤独。

  生命的尽头，不是岁愁的收尾。岁愁里的故事会遗留在你曾经来过的世界，人们瞻仰你的岁愁多于你的生命。我们都有过情感如浮萍的岁月，犹似流星掠空，来去都匆匆。因为短暂，因为迅逝，我们来不及看清，来不及记住，他们也只在岁愁的狭缝里偶然闪现，你才会蓦然触动，它们竟也是那样令人怀念、令人追忆。有时，你会混淆了过往和梦境，最后留给你的，不是一个美好的背影，就是一声伤感的叹息。

  在岁愁的深处，有些人、有些事，注定会深埋在那里，在静思浅念中陪伴你孤寂清冷的心。周围任何东西都可能让你受伤，唯独它们不会伤害你。梦会麻醉你，但不会欺骗你。岁愁会温暖你，也会冷落你，但不会抛弃你。

  我在我的岁愁里安睡，我在我的岁愁里不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