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走时只有星光送他

个人日记

    夕阳欲去,徒留一地昏黄。

这上面的傍晚的天空,奇怪而高,它仿佛要离开人间而去,使人们仰面不再看见。然而现在却非常的蓝,就如我们身上这套衣裳。

可能,以后再也不会穿这蓝绿相间的军装了吧。

隐湖畔边飞絮依依,海南红豆挺拔独立。人影阑干地坐在泛黄的草地上,风微凉。曾经多期盼、多喜欢这凉风,恨不得吹得越疾越好……如今我竟怨它流走得太快。

“想来,想走,想重来。”他来,他走,他不重来。

我还记得——他来时,带着一个毫不近人情的太阳,带着一腔雄浑厚重的声线,带着黝黑的肌肤、浓浓的眉毛还有时常坏坏的微笑。他和我们因为一个词而相遇:“军训”。似乎与生命中以往的军训不同,他说:“我们来之前,我们首长给我们的标准不是说多么严格地训练来你们的军事能力和提高你们的素养,而仅仅是保证你们的安全。”但是,即便如此,过去的十多个日子无一不是大汗淋漓、心力交瘁的。

我还记得每天六点早起,穿上极其不舒适的军装挤进学一饭堂,面临着满眼的篮绿军装,感到自己似乎患了密集恐惧症,很不情愿地开始新的一天。

我还记得每天在“温暖”的阳光下,携着睡意却还要后张双肩,昂首挺胸,整理出最富有朝气的姿态,纹丝不动地站半个小时。

我还记得每天踏正步致使前脚掌和小腿连续几天的酸痛,同时还要听他命令道:“踏步再用力点!后脚要绷直!”

我还记得每天下午四点,他都让我们站在最热的地方,不厌其烦地重复着操练科目。
    我还记得多少次抱怨他这样那样极度的强迫症和这极端的形式主义。

终于……这一切都告一段落了。

想到这里,我们不禁松一口气,但是脸上却少有几丝愉悦。他走了,营长不让我们送他。似乎对他有点不舍吧,不知为何,反正就是不舍。

印象中他是浙江人,九一年生,大学毕业后进了武警部队。虽然年龄仿佛,但是总感觉他的经历比我们要丰富和艰苦得多。每当他笑,我都分不清他脸上的到底是酒窝还是伤痕。

他说,来给我们军训对于他而言是一种度假,没有清晨五点钟十公里的拉练,没有连续几个小时的站哨,没有禁喝碳酸饮料的规定……如今,他乘着大巴走了,还是那个太阳,还是那个我们,还是那个中珠。他似乎什么也没带来,正如他什么也没带走。

凉风继续吹,终于把夕阳吹落了山,也吹起,星如尘埃。路灯照亮岁月湖的一角,我看见粼粼波光只往一个方向荡漾开去,从不往回。

还记得有一天,他让班长临时替他训练我们。班长偷偷对汗流浃背的我们说:“同学们,稍微放松一下下吧。”他听到了脱口一句:“我靠,哥们,你居然敢放水啊!”班长笑着说:“不然呢?你跟他们只处十几天,我还要跟他们处一年呢!”

十日何其短,一年又何长?

我们来自五湖四海,因为一场考试和一个信念来到了这里。我们告别了高中的同窗,离开了生长十余年的家乡,来到一个全新的环境继续求学的无涯之路。我们彼此认识的同时也认识了他,他就像我们的同学,他就是我们的朋友!时间是残忍的。它让陌生的人相聚,又让相聚的人离别,最终彼此相望江湖,甚至动如参商、后会无期。我们能做的,是铭记,铭记他的每一句教导和每一个分享,铭记他的每一个关怀和每一份苛刻,铭记他存在在我们生命中的每一秒点滴。我们能做的,是珍惜,珍惜在中珠受教的第一份课堂,珍惜收获的第一份友谊,珍惜现在还在我们身边的每一个人——毕竟,我们,都不希望通过离开的方式,教会身边的人学会去珍惜——虽然,我们无时无刻不在离开,无时无刻不留遗憾。

他走了,营长不让我们送他。他也会像我一样觉得不舍吗?

原来太阳的离去并不代表黑暗啊,星光下的中珠里,我看见孤独的群山被烂然星辰披罩,流云在天边被我目送。

他走了,不给我们机会说再见。

他走了,言下之意是再也不见。

他走了,路灯依旧,树影依旧。

他走了,只有满天的星光把他送走。

我也要走了,满天星光过后,天将渐渐破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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