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一枝梅

流云素月的夜晚，带月锄花，静坐观心，想起暗生尘迹的古书里，一些红尘素净人，正在过着漱流枕石般的栖隐生活，让倦于尘劳的人，歆慕而往……偶尔喜欢闲搜好句，拾古人牙慧以解孤惑，不觉窗外落花几载，只是感觉世事如云萍流散，而人或许真要等到客梦转醒时，才能堪破俗尘里的疑云涛雾，觉悟生命中那个清净平和的人，才是真实的自己。待到纷华落尽后，只道是做了一枕风颠月倒的黄粱梦，悠然醒悟时，方信因果轮回才是人生常态。看那野寺闲僧，依旧参悟落花流水，而残月清辉，只照红尘客踽踽独行。                             ——前言

【客感】简卿诗句云：“收笔砚，藏棋局，酒莫饮，经须读，但平平放下，顿超凡俗”，寒夜读来甚嘉契。茅屋虽贫寒，菜根虽咸苦，却有松篁曳来清风，与半窗子瘦月能宽慰人心怀。偶来钓戈草野，教稚子习诗文，或乘兴来意，细雨踏花骑毛驴，翻越大山去访隔县老友，腰侧呀，从不离一壶乾坤酒，忘却闲身得来的安乐，你又何必再让我，去沾一身江湖烟波？

犹记当年你横眉怒指，烈酒饮了半壶，破尘而出，我便已知志士安贫困，岂能为繁华名贵而易素心。客居长安多年，旧衫不知沾染了多少官家车马的尘土，而今借下酒意写了许多忘言诗，仿佛听到关山外的千里驼铃，北风的乱沙迷了双眼，老泪纵横啊……咳出的血红溅满一地月光，豪情若还剩几分，也只够塞入酒瓮。一担尘土梦，几句骨节诗，也不够向人世的炎凉兑取几两返乡的盘缠。

夜半鼾声的低浓语，惊醒了窗外的老马。多年过去了，诗眼如今倦望天涯，夜凉侵衣，点燃一堆篝火取暖，叹万古风月也不过如熊熊火焰般虚渺。此时若洛阳诗友还在追问我的下落，烦请客道曰：先生读书已倦去游山，此生还需悟-----与其营营碌碌求于世间，不若愿四大常安，耕钓于眼前小生涯。

2013-3-23 

附：《客感》写给心中的一位隐士，或诗人。他来时月白风清，去时只留下一地残霜暗瓦，让世人探寻琢磨到至今。

【引素】出了俗舍，我布袋空空，只余一文钱，贫闲还是愚贤，功名还是及第，都是云烟一把，浮云一片，我欢喜装入囊中。法理不能系我，僧衣不能缚我，背上明月一帘，疏星几点，化缘的路上，顺访我前缘未悟时，菩提道修的采药翁。

溪云上，有隔坞踏歌的农家女，隐在草丛间的蟋蟀纷纷为她奏曲，而汉子则在田间劳作，嘴角兀自噙一抹微笑，好似在挂念家里慵拈针线的新妇。早春的燕子歇憩在旧梁上，数家野烟缓缓升起，仿若见到一位樵夫在篱笆院内砍柴，欲要走近讨碗清水喝，却见斑驳的柴门上贴着一幅多年前的陈迹，曰：“终岁耕耘，勤以为富”，默念三遍后，顿觉老颜羞愧，如一阵风仓惶奔走。

闲穿松径，辗转几番后，终于找到了昔年老友的住所，涧户寂无人，而山花不管不顾世人那些病愁多绪，只安静的开落着。残花点点覆在苍苔上，窗外老鹤带云归，旧时酒壶茶碗，一一昭示着随缘主人的闲拓不羁。有一童子安静的倚在药炉旁，来人还未惊出语，他便直指远处一片云雾老林。也罢，也许他等的人，岁晚时分便会归来。

闭眼假寐。时有客来叩门，问取病因多思的药方，童子给了一碗炉中的汤药，说“无忧”便是药方。快近晌午时，又有老妇来取药，一路踏石过溪泉，不知被碎石绊倒过几次，嘴里仍碎叨着邻村某妇的苦语，童子听完直摇头，病因也不问，只给一碗药，说药方乃云“戒定慧”。

古人愿青山无恙，我到而今才明白其深意，实为子孙遗留后福，让人得以感念天地之灵外，还能有所醒悟，原来人间世事是这般的苍黄变迁。山河绵邈，而人何其微小，昏昏浊世，安得几人清醒，几人糊涂，不过是“名者醉于朝，趋利者醉于野”，却不想韶光如急雨，暗催年少。一生筹谋，千般算尽又如何，最终也不过化为瓦砾泥沙，只留一名姓。多年后，看叶落古祠旁，寒鸦蔓草，其景何其萧条，游客一问，守院者只说祖上曾经何如，不免悲哉。

世间熙嚷，遇见即是深缘，可人往往心有贪著，而滋生种种烦恼耳。月落空山，而人生的空山想必是欲望的沟壑，稍有不慎便跌入名利渊潭，沉迷不醒。世间荣枯宠辱的故事何其幻灭，许多人总幽怨尘事扰耳，却不思平日许多言行思想不仅悖离自然规律，也因“无明颠倒”的我执观念而生一身病。浮生尽属南柯梦，予人以忧，得之以惧，也许人人都需要为自己熬一碗浓苦的中药，名曰“存虚抱素”，它不仅能解世人疾苦，更使人摒弃世间执著，倾悟劳生一梦。

2013-3-24  

注：曾经见过一幅书画，是一老僧和一位采药山翁，俩人在深山幽谷处谈禅论道，那些智慧的余音，响彻至今。而路过的人，不禁心生感动，遂有此思。

【洗妆】太平盛世，外患渐少，而内忧不断。肥马轻衫的权贵走进玉楼宴客，粗衣褴缕的老人折腰奔走。那时骑着小青马路过江南，见多是重门深锁的大户人家，到处愁云冷月，只这杏花犹自探墙，领着身后春光，打听这乍暖乍寒的天气。村头老树下，不再见当年细雨横笛的小牧童，只乍见一身瘦骨，两撇白须的老叟，世乱他乡，也许他又想起许多儿女共沾巾的往事，失神的眼向远处张望。人走后，岸边的杨柳继续替它站立颌首。

《唐余录》载“洛阳每遇梨花时，人多携酒树下，曰：为梨花洗妆”。只这闲拓之身，自知不是名缰客，还是赊钱买酒，一叶横舟渡江去。处江湖之远的人总是放不下太多忧心事，而深堕水月镜花的人，却走不出花雨世相的幻梦。三杯薄酒，我只祭给这跌宕人间，尘世的路越走越远，若有哪一日误堕尘网迷途，也要时常记得以梨花的修洁来作警省，保持内心的清明，以“洗妆”之态，恢复本来的无邪与纯净。

2013-3-25 

【止观】白云不入俗态，流水更知人心。一颗宁静求索的心，虽与天道自然相契，但只要仍有情尘妄动，便会被种种外相迷著。人谓胸中自具丘壑，方可作诗作画。而我以为，胸中若时时不忘静观，则日月山河尽为倒影，能临渊自鉴者，知天地幽深玄远，一切尘事境相皆如松风水月，当以“分别假相，妙心现影”的智慧来堪破。

想起多年前读过李白的一首诗，书中有一插图，印象虽已模糊，但还是有所感记。看那柳萌晴好下的素琴与孤剑，虽两两相和，灵犀以对，得隐士一生珍视，却没有悟其终会有弦断剑伤的一日，反观生活中，人越执著某些人事物，越过深刻反而越容易伤已。人事易老本是常态，若能始终抱着宁静的心态作一番检视，不难发现困扰自己的“惑苦烦恼”，其实在境相纷止的内心世界里，早已无迹可寻。一直相信，世间万物以不同的形式化现，说法渡众，唯人有一颗敬信之心，方能体悟这刹那静里乾坤的种种微妙。

入世也好，出世也罢，都希望能携带一颗“心识俱净”之心，来应对五蕴世间中的琼花乱飞之景，绝尘嚣，清百虑，学习弈者醉石推思的定力，忘忧行云来去无迹的飘渺。自然且归空无的那一刻，只身前往内心的山谷一坐，纵是落花拂湿青衣，夜雨敲打棋枰，也终不为所动。然人时常会有这样的妄缘，以为静中已得道入定，其实不然，因为刻意求静的，都是未曾开悟的人，你若说有个境界出来，也是幻相所致的，如如不动的那一刻才是本心。对境不起心者，八风不能动，方为证悟。

人生如驿旅，内心如释站。每逢绝望与忧苦，不妨试着把负载的灵魂停下来作一回歇息，把每场相逢与路过，都当成是酒家收留你这个无根无蒂的羁旅，允许你借着酒意枕寒流，及伤往事，但客居时间一到，一定要学会鉴觉自性，即使面临命运的孤峰绝顶，也要以最豁达无惧的步履闲行。择一个好天良夜独坐，冥思或与已做一场清谈，也许会恍然发觉，原来心与心的契合才更容易发现“无明实相”的来去。

2013-3-26

【偶谈】平日无聊遣情一乐，便是为自己读诗，正因独自一人，才得吟咏之乐。每念快意会心之句，必啜淡茶一口，更觉胸中舒坦。读诗且不读名家，反观唐宋以来，盛产诗人无数，有家喻户晓之人物，如李白，李后主，陆游等世世代代被传颂，而幽居冷僻的诗作，至元明清开始，则经年累月压置历史的箱底或束之旧院高阁，鲜有过客问津……

清平节检，乃古时隐士之修身法。往往昼长闲坐，更得契当时一二真境。《荣枯鉴》有语：名者皆虚，利者惑人，人所难拒哉。看古来多少萤窗雪案的儒士，都抵不过流年短促，春秋置换的命运，读书若一心只为功名利禄，时不待人难免令人愁苦。人常以读书通世事，而我以为，倘年岁渐长，或历经世道洗练后，还能以一颗童稚之心读诗书，便是书中所说的“澹泊幽远境”，幽窗夜自吟，即兴处挥尘高谈，一坐息顷，利荣驰念俱消也，实为快心之举。

常常思考着，或许只有在动荡中的宁静才更利于人生思索。想古人以江海相期，以烟霞相许之心，情之隐微，歌以赤诚。叹而今世道，人与人接壤，不是察已律人，而是先预留一份心机。一颗心里，有了楚河汉界之分，也有了分别计较的著念，恰如一张白纸的心事，染上了嗔欲的浓墨，经过日积月累的渲染，把生命原该邂逅的湖山好景，尽负沉吟，也丢失了最朴素的本真底色。记得一位诗家客有这样一句劝诫诗：“世间烦恼皆自寻，百年莫被贪嗔误”，孔夫子也在《论语》中曰：绘事后素，可以自知也。但能参悟这其中半点玄机，一生都是受用无边的。

一日不读书，便觉生尘态。云窗外，山间雾岚，人影寂寥，仿若见历史回廊处，与古代先贤相谈甚欢，而莫逆于心。以朝露为身，云霞为侣，去古诗中的山河游历，访千古难通轶事。有林间樵叟，把酒笑谈，也有青松下抚琴，高唱风月只属闲人的儒士。骤雨横飞，仿若见魏晋年间飘飘遗世的陶潜，装了一车子竹册古籍，一路颠簸出城直往诗里桃源去。山遥水远，见惯权野利欲的秀才，策临崖之马——待息心返乡时，已是尘满袖，雪盈头，一叶渔舟纵情山水，于落花烟雨处得悟：浮石沈木，世途善变，如何于纷纷尘嚣中堪破无常局，处变不惊，只在本心清净而已。

2013-3-29

【忘机】闲过斋堂听几句祖师禅，宜释躁平矜。清幽对外，则庭闲晚蝉不噪；内境不拒，则世缘不攀不扰。所谓世缘者，皆如空风过耳，幻而不实。而人世自有那一套虚礼，班门弄斧者多，嘉言善行者少。以为绝迹市朝，便可以身稳梦闲，以为草衣木食，就能拥有清平淡泊的生活，却原来一切都是对境起心所执著的妄想与误解。世间名山奇景与车马罕迹的深山，都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净土”，真正的净土要向内探寻：终日市井穿行，内心萧然无事，一生俗尘纷扰，身心寡利无营。心灵如果是一扇会开合的门，那是非来临时，便掩户读书，聊作深山。太平清净时，便枕石高卧，遂名世外。

一粒粟中藏世界，半铛锅里煮山川。诗中有境，静中生禅，这该是一种闲情清旷，且野性萧疏的智者襟怀，任窗外花谢花飞，也懒去梳理人世间的功过是非。闲来松下坐，带着谦善之心，聆听古德遗训，以诗中禅趣为乐，或读一两章慧心文字，此日虽是虚度，却在行住坐卧间多了许多清淡思索。平常岁月里，若人人都能以一颗真心应物，深信日子一久，眼界世情拓宽，妄想尘念自会减少，纵是繁华留人一醉，时光憔悴老青衫，也必能朴拙示人，从容应世。

最怕浮生半百，回首却惊觉内心从未得到片刻安稳，年老竟羡慕起“老僧倚杖穿竹林，云水一杯会心饮”这般的归隐逸志。相信人生际遇本无太多缘由，不过是自心耕耘的成果，有人早早便把初心交付给云水，从此身心无碍，心境两佳哉。而有人则选择了尘间利禄，一味的认为这才是心安的所在……而青山几度，不过饮散歌阑，（须知兴亡名散是一种必然的交替），此时若有人扣山门来问访，也该料想那身外闲趣，已是禅者心中不可言说的悠然，它是清粥野蔬，闲谈柴扉，也是天真性情不减，始知客身闲的淡宕姿态。

2013-4-9

【观自在】驿路荒寒，走在返真的路上，多年求证，对于你的消息还是一无所知。南陌北归，四时交替，行住坐卧中忆念你的名字千遍，且佘来月色一瓢，月中隐现你慈悲的缘法——即是平常。前路黯淡，若偶遇一枝莲花或一树杨柳，也能洗净你我半生的旅途情。

我信六月飘雪，这人间太冷，众生身陷无明的心更冷。而你的出现，是雪中的红炉，更是绝处时的溪回谷转。三世已过，才等来这醍醐一味，让人得以在迷梦落花的天地里觉醒，坐入这怀古空林，不来不去。以心经为师，结空苦为友，山川风月都是爱的对境，菩提子坐对山空，禅悦的果实开满枝头，朵朵以法喜的名义入世修行，以期山水尘念抵达----佛法智慧无边的岸。

生死桥上走过，转身就是轮回。而我今生不识一字，不作一偈，虔念一声弥陀，遂见花开，即有坐莲花蒲团，手持佛经的菩萨来指引----花中隐现我的前世，原是借钱沽酒的醉汉，为三两银子出卖灵魂，前世业报以贪嗔轮回到今世----而今世，我诸缘皆空，结缘于六字大明咒，与转世的山水，禅隐于江南一片芦花清月。

2012-7-25 21：32 

注：六字大明咒是观世音菩萨的心咒，平时多忆念，内心得安详。（常观自在，简朴修持，他年必可花开见性。）

 




【莲灿】深喜一首诗偈：道院吹笙，松风袅袅。空门洗钵，花雨纷纷。从前以为只有旧时的梅枝才最清瘦，旧时的故人才最夙契。一直习惯了低眉静敛的生活，无言成了一种微妙的心情，到了莲开的季节，也不再去探听这荷香语。深知槛外春秋，总随四时更变，而人若想要去真实的触摸或停留，反而会被万象所拘而难以自在。时光淡美，想起弘一法师所说的：“问余何适，廓尔忘言”，俗尘总是多忧恼，而我更愿意在这诗里落花中寻觅一种无上清凉，与其出门寻山水，莫不如拥半室清景，焚香倚枕，蒲扇轻摇，间或荷风袭来，悟水面清圆之景。

一直觉得人的心念有无穷力量，许多烦恼因此而生，也因此而灭。世间景象不一定要亲临或拥有才算感同身受，想古时人们有卧游一说，以欣赏山水画来替代游玩，雅人深致如此，今人有种种不便处亦可效仿，做一个心有山水的人，才能在这尘劳万象中真正做到心迹自明。境来便扫，扫即放过，以食甘侵安来尽契诸佛智慧，视万物如人，经得起世俗的种种研磨与考验，静气定了，此时所入眼的人事物，怕都是清净无染的白莲了，也只有在此刻才明白，原来这诗里落花，都在每个清净无欲的念头里，在寂静的心底簌簌飘落了……

元人有诗云：世情翻覆雨中荷。日子要是一点点过薄了，便会感觉岁月寒寂，生活庸俗，且不再追逐年少时芳草青绿的归梦，而有时一句诗里仅七个字，就能这样毫无防设的撞入你的心怀，让你在三餐数杯茗的生活里，不觉意味萧索，也不再感概流年日渐艰辛，仅是当下的这一份清醒自悟，就能为日后少留几许“他年寒窗吟飞絮”等孤独憾事。

而世局无常，无论外境如何翻覆也无非是心地间的一念来回，人生天地间，除了要看透生死，也要淡看离别。起初是别时方见有荷花的悸动，说不定一个转身的念头，再次遇见，已是梅花岁暮不敢见。妄想面前，总是虚真遍幻，谁也不愿多作停留，徒增苦恼，那就守着散淡般的幽独胜事，且云耕月钓，去作“心中无一事”的山中客罢。

记得有句古语说得好：“时遭不遇，只宜安贫守份，心若不欺，必有扬眉之日”。若人能无事时多做咀爵，他日必能通悟，于顺逆境中，任运自如。而行吟一生，人要何时才能在自己的心湖里自在泛舟，又是要在何种境地下，才能坐拥千倾莲荷，任它红尘拨风弄影，任它外境风生白波，也不滋生任何情愁怨恼。也许这一切，须等人堪破了尘世的疑云涛雾，才会恢复朗朗清明，寂然安乐的本真状态。

每个人都在自己的山河岁月里半生征袖，风尘兼赶，陌上悠悠人事早已无法用纯遐的心境去品待。归究到底，不是世间给了人太多的诱惑，让人贪爱尘境，自蔽光明，而是我们走得太匆忙，肩上的行囊裹藏太多的沧桑故事，取舍间犹疑不定，把本来清净的本性变得浮躁和不理性。若哪一日人海阅尽归来，世味曲折历遍，便会自然地把一切恩怨悲喜系于人间柳岸，而全凭眼前这一叶孤舟将人带到智慧的彼岸，纵剩一个人守着岁月的残山剩水，也无所惶惧，因修行的道路原本就是一场孤独战役，只有信念坚毅的人，才能在探索与挫折中得到清凉觉悟，从而体味大道质朴的涵蕴。

后来终是明白了禅者们所说的——禅定的心如莲，这六字里的空灵纯素之美。莲，世人皆爱你六月的碧衣，娉婷少女般，开得无知无畏，每到盛夏，便著红蕖绿裹粉艳登场，接受众人的眼波赞赏，或形于书墨，聊于笑谈。而我实在更愿意见你被岁月剥落下的那一份真实——残荷有韵，四字从来掷地有声。从亭亭净植，莲灿般的美好岁华一直开到枯萎凋谢，枝败颓落，任由疏风乱雨狂打，散发婆娑，也依旧在暮风中神态闲寂，只影摇曳。佳人虽已迟暮，但每次转身时总能见你温慈的身影，我深知年老时的低眉静敛，不过是一种涵容谦退，也相信在知音稀朗的夜空下，一定会有懂你的良人，正在缓慢行来，只为欣赏你荣枯寂灭亦无惧的那份“气夺山川”之美。

2013-7-9 荷夜

【茶隐】常觉得人生一大胜事，便是与青山作故交，及心内寻幽趣。陈眉公曾言“棋能避世，睡能忘世”，此方应是懒人涤虑法，高山深谷，庙宇慧苑，泉声一路凉到榻，白日里的纷俗疲劳，都可在澄心静坐间消弥于耳目。一直欣赏“看水知心静，观云觉事浮”的处世态度，放眼天地悠悠，唯江河湖泊能收留一颗狭窄世俗之心，人唯默坐观水，藉草木抒怀，或置局推敲，与真心倾壶忘返，方是不负幽人一番惬心素……

曾经总以为春日迟迟，说好的经年相逢总有一日会如期到来，谁知一觉醒来，窗外已是杏花情浅梨花薄，南来北往的不再是旧时客，那些迟来的，和不再来的，不但错过了昨日春残凋零之景，也赶不上荷花朱颜正好的岁季。也许年岁渐长，就越该明白一个道理，老境人情变，韶华物色新，人生波澜一梦，聚散如萍不由人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