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亮的日子

个人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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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战友聚会的流产说起

退伍第九个年头的11月底,接到战友林的电话,说原定于12月初的战友聚会取消了,我没过多追问原因,都是些奔三奔四的奋斗型男人,有点状况也在情理之中,但心里还是闪过些隐隐的失落和担忧,因为我们都坚持了八年的冬季聚会说没就没了,会不会明年后年大家更忙?借口会更多?最终就把这一个战友团圆的机会给彻底粉碎了!

战友里,除了极个别长得特别帅,发育特别晚,运气特别差的以外,其他基本都已成家,每次拖儿带女的凑成一堆总让人难免感慨,当年一个个热血沸腾的小青年如今都已为人夫,为人父了,一张张看似沉稳的脸庞下面是否还有股子叫做青春的液体暗流涌动我不得而知,因为那个叫做人生和理想的话题,我们搁置得太久,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把麻木理解为了成熟,好在有些记忆反复炙热着我的神经,提醒我清醒的活着而不是唱着“春天里”老去。

爱情死了,月光死了,诗人也死了,我还坚强的活着!记忆深处似乎只远远的看见
炊事班长冲进雨里,扔掉头盔,仰天狂跳:“连长,我要打/炮!!!”余音绕梁,十年不绝…

 

                              随一个普通士兵走进绿色军营,走进他们的平凡世界

 

这里没有战火,也没有硝烟,更没有传奇的色彩,有的只是一个个普通士兵的身影,他们都曾怀揣梦想,远离故乡和亲人,为祖国默默奉献过两年甚至更多年的青春,因为时光的流逝,他们或许被遗忘在了社会的各个角落,但在我心里却那么鲜活的存在着,一直。

 

                                ——谨以此文献给我那些可爱的战友!



               第一节:穿越

11月,从贵州回来的我把一身的疲惫连同之前的故事揣进兜里,瞒着父母报名参军了。

因为人户分离(住址和户籍不在一个地方)的原因,我第一次去了我的户口所在地,一个叫“牛儿竹”小镇。

说是小镇,其实不小,九街十八巷,能把人转晕,一路问寻到了镇政府的征兵办公室,拿出身份证和学历证明,其实所谓的学历证明于我,也就是一张带钢印的初中毕业证而已,这里着重强调“带钢印的”是有原因的。

当时的初中毕业证分两种,一种是毕业会考成绩不合格的学生由校方颁发的毕业证,相片上盖的是大红鲜章,这样的毕业证只做结业证明,是不被“征兵办”这样的官方机构认可的。

另一种,自然就是印有某教育局“钢印”的那种。

出示学历证的瞬间,我还是暗自庆幸当初不辞辛劳的“左顾右盼”今天终于派上了用场。

报名很顺利,登记后通知我下周一去县里的人民医院参加统一的“入伍体格检查”。

回家后我不露声色,保密工作做得很好,我当时想的是等应征上了再告诉家里,怕他们阻拦就寻思先斩后奏,但事情远没我想的简单。

身体的其它各项检查都合格,但在脚上却出了问题,医生告之我是“重度扁平足”。

这下可把我吓了两跳!!什么?扁平足?还重度?这在我的字典里以前是从来没有过的,听都没听说过

我问医生,这个很严重吗?医生白了我一眼:“废话,难道你以前都没发现?跑步走路时间长了会痛,站立久了也会痛的”

“苍天作证!老爸揍我的时候,我保证跑得比兔子还快,去看庙会耍猴站得比骡子更久”可是谁信呢?

年老色衰的女医生不耐烦的喊到“下一个”


无精打采的走出人民医院,在县城繁华的街道上瞎逛,心情很是复杂,看见迎面而来的美女都懒得去吹个口哨,心里盘算着要想穿那身军装非得告诉家里人不可了,看来我还并没有我想象的强大。

意外的是,父母埋怨了我几句擅自做主之外没有过多的责备了,还体现出了对我从未有过的支持。

爸爸找了个他的老同学,动用了一些关系,参加了几次由自己买单的饭局之后,事情还是没有突破,看着自己的父亲为了我这个当时不明所以的心愿折腰,心里很不是滋味,有点想退出这个一时性起的游戏。

就在我心里犹豫是否继续就此事奔走下去的时候,父亲带回来一个让我有些意外的消息,说接兵的干部放话出来了,我这样的情况,3000接走。

我当时就震惊了,原来是讹钱啊,早说啊,都说钱能搞定的事就算不上大事,这个我懂,只是这3000块痛了我的信仰,中国人民解放军,这个社会那么混乱的情况下,它一直都是我心中的圣土,只是这回被这个叫刘东的接兵干部给遭蹋了。

想着这些天父亲为了我的奔前走后,我突然觉得屈辱。

过后想想,都花了那么大的力气,就再忍忍吧,好歹也落过有始有终,当我候在接兵干部的房间外面等着父亲“行贿”出来时想:我一定要在部队好好干,要在那里建功立业,要在那里锤炼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我要庇护我的父亲,我的家人以及我自己的灵魂不再受这样的屈辱和煎熬!

父亲出来时,等在走廊里的另外两个人进去了,后来碰到大厅里同样等待结果的另外一个准战友我才知道,刚进去的两个是他的家人,也是送礼了,他有乙肝,刘东要价8000走人,走出宾馆大门的时候,我狠狠的啐了一口:“天杀的刘东”!!

受人钱财,与人消灾,有了刘东的运筹帷幄,我很顺利的通过了后来的政审,虽然我参加过械斗也耍过流氓,但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以一个这样的方式“光荣”的加入了中国人民解放军陆军方队。

10日,我接到那张鲜红的“入伍通知书”但没有想象中的兴奋和雀跃…

11日,村委会为我送行,在临街的馆子吃了一顿,列席的都是看着我长大的长辈,说了很多赞扬和鼓励之类的话,我感激之余也不乏豪言壮语,频频举杯,席到一半,我就醉了。

12日,儿时的玩伴,同学,朋友前来送行,还是那家馆子,还是席到一半,不同的是,我哭了…

 

                第二节:起航

 

和以往远行一样,伴着妈妈的唠叨迈出了家门,和以往不同的是,这趟远行没有多余的行李。

在县武装部的大礼堂里,听了一场慷慨激昂的动员大会,台上军官们肩膀上星光闪闪,台下人头蹿动,周围的战友们脸上都写满新鲜和兴奋,不顾会场纪律,交头接耳,由于是异地入伍,在周围没有我认识的人,所以我显得很安静,旁边的过道里前来送行的亲友把礼堂围得水泄不通。

会开了很久,从党政领导至军代表轮番训话,我一句也没记住,看着旁边中年男子一个劲往我身边战友的包里塞饼干啊蛋糕之类的,嘱咐他要注意饮食,在路上别亏待自己,我心里暗笑,就这样的,扔到部队断奶正好…

集结上车那一刻,局面崩溃到了极点,现在回忆起那一幕还记忆犹新,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泪眼婆娑,哭成了一片,我和家里人约定好了,不到站台送别,置身一片稀里哗啦的泪海中,我竟然不为所动,心里还油生了几分“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

汽车上战友们都还沉浸在与亲人别离的感伤情绪中,大家话很少,气氛真正缓和过来还是从登上北去的火车开始。

威风凛凛的“三军纠查”迄立在军列的两旁,因为海拔和军装式样的缘故,一个个的看上去都英气逼人,再看看嘈杂的绿色海洋,觉得全都一个熊样,有点自惭形秽,但这样的感觉并没持续多久就被火车上的热度熔化了。

在重庆吃了个盒饭之后登上了开往北京的军列,重庆集结之后人数就越发庞大了,当时大家都埋怨盒饭不合胃口,都没扒几口就扔掉了,没想到的是两天之后大家就开始怀念起了那扔掉盒饭的味道,并普遍反映良好。

因为火车上沿途四天四夜就再也没有接触过米饭了,清一色的发放面包加火腿肠。

“太锤子了!全都是身强力壮的后生,凭撒子把我拉去当壮丁嘛”最后落座的超哥一句抱怨打破我们几个的沉默,原来上
车的档口超哥被接兵干部拉去做了苦力,在地方搜刮的民脂民膏太多,成件打包好的烟酒等“特产”都是让超哥帮着搬运上车的。

大家伙一笑而过之后相互做起了自我介绍。

我临座的小白脸叫王川,牛儿竹人,正巧就是在武装部礼堂我心里取笑过的那小子,比我小两岁,据说是高中学历,家境不错,按理说就该是我想像中的娇生惯养之辈,可后来事实却证明了我是大错特错…

对面的黑脸叫陈卫超,回龙人(毗临牛儿竹)因年龄长我几个月,我们都叫他超哥,后来某天在营区再次碰上后开始深交,才知道他以前是个理发师。

一路上我们三人相处甚欢,最愉快的莫过于我们三人的口味差异让我们忍不住大呼缘份,超哥喜吃面包,所以每餐发的扁得像鞋垫一样的面包我都给他,我喜欢吃火腿肠,当然那些瘦得像铅笔一样的肠也全归我,而王川因出身豪门,面包和肠都不入他法眼,只吃那个中年男子塞他包里的零食,便宜我和超哥两个大胃王一路上也混了个温饱。

只是自此以后从来没听说过超哥要吃面包,而我看见火腿肠也直打干呕。

列车里的喧闹声渐渐被路途的疲惫淹没,窗外的景象也因为冬天变得一片荒芜,车内的温度计随着北上的里程一路下降。

孙楠的《风往北吹》在车厢内反复盘旋,我的情绪随音乐跌到了谷底,也许当时送别的人群里我并不是一点期盼也没有,我心里在盼望出现那个让我相思入骨却不忍接近的影子。

没来又如何?盼来了又如何?送君千里,终有一别。

一路上就这样昏昏耗耗的到了北京,因为调度的原因,在北京停留了一天,困在西客站的大厅里,四面有重军把守,原计划见一面在北京上大学的姐姐,也没能如愿,望着外面川流不息的车流和这个我向往已久的城市,只有苦笑,北京啊北京,我算是来过还是路过?

北京到大连一路上的雪景让我们这些来自川南的新兵又兴奋了起来,第四日的上午,我还在昏睡中被王川摇醒,说是马上到了,收拾好各自的背包,下车后被塞进了一辆辆接兵的卡车里,半小时左右到了锣鼓喧天的军营,那个我梦开始也是我梦破碎的地方。

 

                第三节:新兵蛋子

 

由于路途的疲惫,人打不起精神,像个傻子一样的被新兵班长领进了1班,比我先到的五名战友板直着腰板儿做在马扎上,我一进门全都嗖嗖起身:“欢迎新战友!”接着掌声雷动,连绵不绝,直到我放下背包在马扎上也坐得板儿直。

“我叫黄双格,19岁,来自四川自贡”在班长的要求下做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等班长出去接下一个也是1班最后一个新战友的空隙,我才放松了一下身段和紧张的心情,长长的吸了一口气。

环顾四周,一切都是陌生的,人和物,都是崭新的。

是的,对我来说,这里就是一所学校,而我们就是初入学的孩童,空白得就像一张白纸,从鞋带怎么系,饭怎么吃,路怎么走开始学起。

在这里有太多的东西要学,但只有一样要做的,那就是:服从!服从!!

最后进来的战友叫马春牛,河南人,17岁,长得白白胖胖的,脸上还泛着可爱的婴儿红,全班又一次把我刚才进门的程序复制了一遍之后,班长简单的介绍了我们的饮食起居,中午带着我们上饭堂吃了在军营的第一餐,饺子。

这顿皮薄馅美的饺子拉开了我们残酷的新兵生活。

什么时间做什么事,每件事做到何种程度,都有着苛刻到尽乎的完美的标准,我就像一个木偶一样从肢体到语言都变得简单划一。

这三个月里,不需要有思想,只需要训练的时候流汗,想家的时候流泪,上厕所的时候打报告,看见老兵叫班长,叫你名字回答:“到”

每天的午休是不能休的,要把被子放到楼道和宿舍的地上,用身体,用肘反复的撵压,因为新发的被子不够死板,叠出的豆腐块不够方正。

也是这个压被子的机会才得以见到王川,我们所在部队的建制为旅,下属六个营,加上直属营共计二十多个连队,三个营盘,下车后所有的人都被打散了,根本不知道他和超哥被弄到了哪个分队,当我们一人抱着个被子,在楼道碰上时,心情一点也不亚于见到失散多年的兄弟,都有些激动,那个特定的环境下,我们在火车上四天的交情无形中被放大到了四十年…

自此,每天枯燥乏味的压被子成了我们艰苦的训练之余最期待的放松…

就那样,等到新兵下连的时候,我们已经成了无所不谈的朋友。

王川在2班,和我们班紧挨着,但见面的机会不多,就算见了,也没有多余的时间让我们交谈,各自都在训练场上鉴证着对方从一个地方青年到一个合法格士兵的蜕变。

大家同吃同住,班上的战友也开始逐渐从陌生到熟悉,除了我全都是十六七岁的年纪,班长二十三,当兵五年,都说新兵蛋子,老兵油子,但初入部队的我对这个体会不深。

我在班里话不多,不是因为我大他们两岁有多稳重,只是我少年辍学,入社会太早,他们还坐在书声朗朗的教室打瞌睡的时候我已经在江湖上开始了摸爬滚打。

多了这份经历的我,已经懂得了在一个新的环境里以静待动,若没能洞悉周围的情况,我会压制着自己个性的释放,这是我这几年练就的对自己本能的一种保护心理。

吴朝阳,我的新兵班长,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永远和我保持着距离,因为朝夕相处却不能吃透我让他对我有点戒备,而这份戒备正是我需要的保护膜,让我免遭他的“折磨”。

按理说能被选为新兵班长,军事素质和生活作风都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凡事无绝对!就好比接兵干部也是经过组织层层考察一样,结果还不是一样出了乌鸦…

接下来的日子,班长的作为和举止着实让我反感,甚至开始怀疑他的心理有问题…

军事素质没得说,训练上严格要求我们,我们从开始的散兵游勇已经逐渐接近了合格军人,但场下的生活让我不敢恭维。

晚上临睡前的洗脸水洗脚水要跟他打到床前,包括漱口水也要端到手里,衣服鞋子要新兵洗,其中包括内裤和袜子,其实这个事在我进部队之前就早有耳闻,据说是部队新老兵观念里的“潜规则”,但真的身临其境和听到时候的感受是两码事。

每天班务会的一项重要议程,就是对当天所有同志的表现做出口头评定,如果某天他的脏衣服臭袜子没有同志即时帮他清洗,必定会在会上大光其火,以勤劳的名义影射我们没眼力劲儿,这个问题我躺在床上思考过,其实也不失为对我们的一种煅炼,一种意志的磨励,委曲不也是一种训练么…

想透了之后,有那么几次,我也硬着头皮去洗,边洗边对自己念叨:“洗几双臭袜子算什么,韩信胯下之辱都受得了,这算个鸟!能屈能伸大丈夫”念着念着居然搓得甚欢,洗得比自己的衣服还干净…

更多的时候还是那个憨厚老实的河南战友马春牛去洗,但我还是能感觉他的不快,因为在家,十多岁的娃,有几个帮父母每天洗衣服的,但我们这三个月的好与坏,全凭班长一张嘴,所以只能唯吴朝阳马首是瞻,新兵,没有话语权,我能做的只能是保住我的底线,那就是:尊
严!

“哎,这腰怎么又开始发疼了”媳灯号吹过之后,吴朝阳又开始在床上呻吟起来。

小松(赵雪松)只好麻利的下床,走到班长的床前,开始了他以前绝对没从事过的技术活“按摩”

这是吴朝阳的又一陋习,都是贫苦人家的孩子,何必要上演着官僚的一出啊,何必…

我翻了个身,把头蒙进被子里,不想听见那毫无节奏的敲打声和吴朝阳一声声夸张的舒服,我觉得恶心!

赵学松是吉林榆树人,16岁,体格娇小,长着张娃娃脸,一点也不符合我心目中的东北汉子形象,性格温顺听话,很得吴朝阳的宠爱,说是宠爱一点也不为过,因为我分明看见有几晚按摩完毕之后直接被吴朝阳留宿在了自己的被窝。

我仔细收拢自己涣散的听力,但并没听见班长的被窝里有异常响动,长长的舒了口气,放心的睡了,我情愿相信班长只是太冷,两个人挤着暖和。

但我依然在日记里写下了一句话:“训练场上他是班长,生活里他只是魔鬼”

李强操一口浓厚的山东口音,睡在我下铺,因为反应要比常人要慢半拍,训练中没少挨班长的批评,偶尔急了,还会被揣两脚,但他为人大条,不计较,总是能对任何事情逆来顺受,包括有一次吴朝阳变态的勒令他张嘴,往他嘴里吐了一次口水他也没放在心上,依然平静得和没发生过一样。

但新兵还没下连的时候,就被一纸调令调回山东某部,据说是一军级关系的硬调,他走那天,我们都还在训练场练习狙枪的几种方式,通讯员叫他的时候,我们都没当回事,等训练结束回了连队,才知道他已经走了,部队就是这样的雷厉风行,甚至来不及说再见,就从此天涯,算上他调走那天,我们相处了一个月零八天。

冬天越来越深了,为了保暖,每天夜里,寝室的门窗都关得死死的,已经这样住了两个月我还是不太习惯屋子里弥漫的味道,那种不通风的密室混合着汗味,鞋臭和暖气热哄哄的味道让人不舒服,我很想把窗户打开一扇,让外面和里面自由流通,那怕冷点也愿意,但只能想想,因为除了我,没人愿意。

最近的训练已经进入白热化了,队列可以整齐划一,步伐也稳健有力了,除了自身的努力还是要感谢班长的训练有方,不愧是业务尖子,内务也开始搞得有模有样,被子叠的棱角分明,物品三点一线,归置得有板有眼,每天的五公里也能轻松拿下,一切的一切都接近了尾声。

战友们私下里已经开始议论期待已久的集训汇演和授衔仪式,春节也即将临近了…

各班日常训练之余都开始在准备过年要参加连队演出的节目和商量着购置一些春节的年货,新兵班长们都很上心,都是从新兵过来的,知道这在部队的第一个年过得不容易,所以吴朝阳最近也显得和蔼了不少…
 
吴朝阳心晴一好,上帝就笑了,七个人的天空太小,容不下/阴霾。班里的气氛开始逐渐活跃了起来…

我也慢慢感受到了融洽的色彩,班里海拔最高的林百荣,来自福建三明,18岁,说话语速很慢,普通话也很不标准,介绍自己的时候说叫林百龙(荣),他很多发音上都是有问题的,比如把头发叫头花,把鸡肉称鸡漏,我很喜欢逗他说话,因为听他讲
话我总忍不住发笑…

也是后来我才知道,其实每当我把鞋子说成“孩子”把处对象称为“耍朋友”的时候,把他也乐得不行,只不过他总是不苟言笑,所以我很久以后才认识到这点。

林百荣也不计较我的挑逗,说话永远都是那样慢条思理一本正经,这和他蓝球场上矫健的身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直到我们退伍时,他的普通话也没多少长进,只是感觉他好像又长高了一截。

班里另外还有一个四川兵叫张宇,是泸洲人,刚刚高中毕业,18岁,酷爱足球,但球技很臭,喜欢喝一种叫“醒目”的汽水饮料,从罗纳尔多到巴蒂,从AC米兰到尤文图斯,如数家珍,总之足球领域里的事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也是通过他的言传身教,我三个月后总算弄明白了什么叫做“越位”。操一口流利的“川普”,因为都来自四川,不受语言障碍,在班里我们之间相对走得近些。

张宇是个单纯的学生娃,身上还有股很浓郁的书卷味,每晚班里就他和我会在熄灯之前躺在床上写写日记,我一直认为一个习惯于写日记的人是很认真生活并珍惜生活的人,哪怕他外表再平静,也有一颗善于观察的心和一个丰富的内心世界。

但我们并没有“丰富”多久就发现了一个不争的事实。那就是班长在偷看我们的日记,因为在他的统治空间里,不允许有秘密。于是,张宇不写了,我也不写了。

现在的周末已经可以不用压被子了,但是多了另外一项艰巨的任务---打扫卫生,此打扫非彼打扫,不是扫扫垃圾除除尘那么简单,部队里的清洁卫生保持是相当好的,没有谁敢放肆到乱扔果皮纸屑,但仅仅这样,是远远不够的…

刷地,这个我以前从没做过的差事,现在成了每周的必修课,整个流程是先把地面扫净,再洒上适当的水,用脸盆兑好洗衣粉,就这样洗刷刷洗刷刷,前面的人刷,后面的人用毛巾再将水蘸干后,最后收拾得一尘不染为止,由于各班都统一进行,整个场面看起来热火朝天很是壮观!一个地面刷下来会用去近两个小时的宝贵时间。

有四个整编营的营区里,当时只有一个军人服务社(生活超市),里面可以买到各式的生活用品和香烟小吃,柜台一角放着几部公用电话,每次去的时候都是人满为患,大家操着祖国各地的方言在电话里叽里呱啦,有和家人聊红了眼眶的新兵蛋子,也有和女友侃得眉飞色舞的老兵油子,就十分钟的假,望着排着的长龙,我每次都只好选择放弃。

柜台的正前方摆着几副桌凳,供大家点餐时使用,有饺子面条之类的,

左侧有一间理发室,两个徐娘半老的阿姨在里面主刀,生意可以用火爆来形容,在“白天兵看兵,晚上数星星”的军营里,只要你是女人,你就不怕没有关注,在倘大的营区里,也只有这个小小理发室里,才闪烁着母性的光辉。

我是暂时用不着花这冤枉钱去感受“光辉”,连队有理发工具,我们新兵蛋子的头发都是由各班班长代为处理,一把声音大得像飞机起飞的电动推子和一把脏兮兮的梳,就是我所谓的工具,梳子贴着头皮,推子紧随其后,三分钟就能理完一个头。

我向天发誓:这样算理发,我也会!!

脑型圆润一点的战友,剪完后效果还勉强,其他的脑型理出来后就真有点惨不忍睹,我貌似忽然间明白了为什么连队的理发工具里面有推子,有梳子,却没有镜子…

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呢?就算跟你剪得像郭富城一样帅,拥挤的队列里,也没有谁会多看你一眼。

顶着无比丑陋的发型,整个一到四营的新兵都集合到了营区的大礼堂参加旅长亲自主持的“授衔仪式”

看见两线四星的大校旅长步入会场,大家都显得有些激动和振奋,这是跨入部队以来见到的最高长官。

听完旅长动情的演讲以后,在庄严的军旗下,我们右手握拳,半举过肩,“
我是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人,我宣誓:服从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服从命令,严守纪律,英勇顽强,不怕牺牲,苦练杀敌本领,时刻准备战斗,绝不叛离军队,誓死保卫祖国 ”在那样的氛围中,我身上开始涌动着一股神圣的使命感:我是一名真正的军人了!

当班长帮我戴上帽徽和军衔那一刻,我突然就觉得曾经所有的不快和成见都烟消云散了,此刻他就是我的新兵班长,就是我军旅的第一任老师,我发自内心的举起右手,给他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春节过得很热闹,连队里,营区里处处张灯结彩,比老家村口的暴发户王麻子续弦还有气氛!

班长带着我们一帮弟兄到营区内外都逛了一圈,置办年货,拿着他的傻瓜相机跟我们整整拍了两个胶卷,相片冲洗出来后大家都争相抢睹自己穿军装的模样。

我挑了一张自认为最英武的,冲洗了几十张,跟所有的亲人朋友和同学都寄去一张,像散发明信片一样。

春节过后不久,七支“八一式半自动步枪”发到了班里,新兵下连的最后一个训练科目“实弹射击”就要开始了。

“我有属于自己的枪号和枪啦!!!!”我们举着枪,在寝室里嚎叫开了,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群魔乱舞!

是啊,这些乌黑冰凉闪着冷光的真家伙,曾是多少男孩子心中梦寐以求的“玩具”,而此时此刻,它离我不再遥不可及,那么近,那么近…

我捧起属于我的那一支枪,低下额头,跟了它久久的一吻!

 

                 第四节:小试牛刀

 

下老兵连的前几天,被连长特别召见了一次。

一声“报告”敲开了连长办公室的门,新兵连是一个独立的临时建制单位,和老兵连是分开的,所以这也是我第一次近距离接触连长,不知道他找我干什么,心里多少有些忐忑。

“听说你小子字儿写得挺不错”一进门连长就操着口浓郁的北方口音问我。

我有些紧张,竟一时不知道该谦虚一点回答“很一般”还是自信一点回答“还可以!”

情急之下却冒出了一句:“不晓得合不合你的胃口?”而且是四川话脱口而出。

连长愣了一下,显然没听清

我立马说:“小时候练过一个暑假的字贴”

连长笑笑,没多问其他,从办公桌上拾起张报纸,顺手推给我他旁边的纸笔,说“我念一段,你跟着记就行了,能记下多少算多少”

话音一落就开始念了,语速比以前上课老师朗读课问的速度要快许多,我迅速在纸上唰唰的忙开了。

等连长念完一则200字左右的通讯稿,我也记完了100多字,虽然没能一字不落,但大致内容依稀可见。

连长哪过去瞅了瞅,也没说个好歹,在神色里也看不出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就说了声“好吧,你回班上去”

几天后下连就分班了我被分到了指挥排的标图班,单兵专业为“空情侦察”,被派到旅部教导队参加全集团军防空部队的标图兵集训。每个作战连队一名,由本班上一年度的一名老兵带队。

下连后的班长叫刘美波,黑龙江大庆人,二级士官,28岁,当时正在休探亲假,还没归队。

副班长李培,河南开封人,20岁,一级士官,参军时小,长相秀气,能说会道。

其他的老兵我都没有来得及记住名字,几天后我就收拾起背包和老兵杨密罗坐上了去旅部教导队的大巴。

临走的时候,在楼道碰见张宇,他往我口袋里硬赛了100块钱,说是我到那边一个人也不认识,会有用钱的地方。

张宇这一举动让我当时即感动又惭愧,感动的是他观察的细致入微和新兵班几个月的感情,惭愧的是我当时到部队的“狼狈”

话还得从刚进部队的第一天说起,大家刚到新兵1班的晚饭后,吴朝阳就让我们把身上带的现金和银行卡悉数上交,是为了防范新兵蛋子因一时适应不了部队高强度的训练和严格的纪律而当逃兵的一种手段。

当时全班战友身上带的零花钱多则几千,少则几百,只有我兜里只摸出来75块钱,大家都很惊讶,吴朝阳更是怀疑,问我是不是带卡了?我说没卡,还绘声绘色的说家那边穷得三餐都吃不饱,他翻了翻我的行李,有些半信半疑的说“算了吧,你的几十块钱就自己留着,买点日用品什么的”其他人要买啥的,就由班长统一购买。

至于经济条件,家里的确不宽裕,但也没有穷到我说那份儿上,我只是错误的认为在部队里包吃包住连内裤都要发,根本就没有需要花钱的地方,所以我想着带一百在路上花足够了。

我哭穷的一幕,不知道吴朝阳信没信,张宇肯定是信了,因为新兵三个月我硬是一口零食也没吃。

所以张宇塞给我的100块,让我如何不感动…

三十里铺的营区我才刚刚开始熟悉,一下子又换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一张认得的面孔也没有,下车的时候一股悲凉的陌生感从心里升起,我禁不住打个寒颤!

接下来的日子忙碌而紧张,学习电码,背密语表,学各种空情情报的采集和标注,休息的间隙里手里也捏着五六支彩色记号笔练习瞬间更替的速度,寝室内外,从早到晚,电台的“嘀答”声不绝于耳。

有时候会很想王川,张宇和马春牛他们,从往来的书信里也得知他们训练生活的近况。

王川告诉我说指挥仪可以看得有多远,怎样锁定目标和与高射炮如何联动。

马春牛兴奋的跟我讲100mm炮57mm炮37mm炮的区别与杀伤半径…

张宇说一些雷达的构造与扫描等等…

我也告诉他们一些教导队的新鲜事,比如前些天我和老兵杨密罗干了一仗,虽然为此挨了中队长的严厉批评并写了接近5000字的深刻检查,但从此翻身做主,再也不用帮他洗衣服了,并在新兵蛋子里人气陡增,结交了兄弟部队的好汉无数,专业学习也开始得心应手。

集训中途因为春季换装回三十里铺营区一趟,以为可以和他们好好小聚一下,结果正好那天全营区都在礼堂开安全整顿大会,一个战友也没见到。

喜欢一座城其实就是喜欢城里的人,阔别了一个多月的营区除了围墙上“一切为了打赢”的标语换成了“安全稳定压倒一切”以外,所有的都是老样子,虽然在这里只待了三个月的时间,但现在在我眼里却显得很熟悉和亲切,因为这里有与我一起成长和相互牵挂的战友们。

去连队库房拿战备包的时候,在枪库哨兵那里要了纸笔,跟他们简短的留了几句话,大意是我回来过,没能相聚,甚是遗憾之类的,并把王川女友小菊的回信托哨兵转交给他。

回教导队的路上,想到小菊那些痴痴的回信我不免暗自发笑。

要是某天他知道了王川回跟他的信都是由在下全全代写的,将情何以堪啊!

回教导队不久,王川来信说部队已经拉到渤海边一山坳里扎营了,进行为期三个月的海训,什么渡海登岛啦,武装泅渡的,从林作战之类的无比刺激,第一次看见大海的他很是兴奋,平日写信常常犹如发电报那样简短的人,这次居然写了三页纸

海边山上的生活跃然纸上,我看得有些心旷神怡,开始忍不住盘算着还有多少日子可以完成集训,和他们从林相见…

三月的教导队阳光明媚,鸟语花香,草坪和原来光秃见顶的小山坡上也开始吐出了新绿,潮润泥土的气息裹着嫩草的清香迎面扑来,让人觉得舒服而美好!

集训的日子带给我更多的是上学的感觉,只是这次穿的不再是校服而是军装,每天按时上下课,有周末,也有充沛的时间用来自己安排。

我和老兵杨密罗的关系开始在这样的环境下变得缓和,我突飞猛进的单兵技能可能让他感觉到了压力,怕结业会考被我这新兵蛋子超越,一改平日懒散的作风,休息时间也频频和我一起到作训中心参加训练。

现在我的抄发报与标图速度已经和他在伯仲之间,五六支笔夹在指间也能收放自如,这很大程度上勾起了他的好胜欲,因为他也算得上是上届标图兵里的佼佼者。

我们常常一人在一块图板上敌得难舍难分,倘大的作训中心大厅里一头播放着节奏感极强的“慢摇”音乐(这属抗干扰训练的一种方式)一头放送着模拟的空情通报,电码的“滴嗒”声和音乐交织在一起,让我们都享受着比拼中的紧张和亢奋。

等临近结业的时候,我们已经既是战友又是朋友还兼对手了。

有时候男人之间的友谊就这样简单,女人之间可能因为发生过不快和矛盾就在心里一直产生隔阂,甚至老死不相往来。

但男人不同,哪怕几天前还打得头破血流,却可能因为发现了共同的志趣又重新走到一起,甚至还走得更近。

至少我和杨密罗就是这样的。

临近集团军会考的时候,因为这份“不打不亲”的兄弟情谊,杨密罗的思想境界好像突然上了一个台阶,开始和我交流起了一些他训练中的心得体会,并总结了他去年会考惜败于某装甲师学员没能进入三甲的诸多原因,跟我详细分析了很多会考中可能出现的各种状况。

我深信此刻他是希望我或者我们都能在考核中取得一个好的成绩,这是一个老兵的高度,都从1连出来的,我想考出成绩更多的是为了证明我自己,因为我还是一个新兵,我需要这份让连长满意也让自己满意的成绩单。

而他更多的是想为连队争得荣誉,不负连长所托,把我带出个样,如果有点私心的话也就是想用个好点的成绩弥补他去年失利的遗憾。

几天后,我们各自怀着不同的心情迈进了设在训练中心的考场,参谋长亲自到场督考,十多名司令部的作训军官环列,场面森严,气氛紧张,各单位学员入场都鸦雀无声。

从小就玩劣的我就没经历过这阵式,以前在学校里没有哪次考试我会放在心上,反正大考大好耍(玩),小考小好耍,因为我对自己永远亮着红灯的成绩早已麻木了。

但这次不同,我视军旅为我的第二次开始,既然以前一踏糊涂的学生生涯已经无法重生,那我至少要抓紧我的第二次,也就现在,我要全力
以赴!

了平日的付出,整个流程的空情传收抄送图板标定下来,我自信的摘下了耳机,除了收报环节有个小小失误漏记了一组电码,其它的都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但这只是我感觉,回到宿舍等待成绩通报的时候还是显得忐忑不安。

这样的心情一直持续到了参加“标图兵集训总结表彰大会”的前一天,我被告之为集团军第三名。

心里的石头落了地,三个月的努力也总算没白费。

那一天,拿着“通报表扬”和“旅嘉奖”的我觉得头顶的天特别的蓝,食堂的饭特别的香,连一脸麻子的中队长也特别的可爱和帅气…

 

               第五节:累并快乐着



当我背着背囊到达海训营地的时候,看到王川的第一眼就从嘴里挤出两个字“黑娃儿!”
 
“这还是那个火车上的小白脸吗?哈哈.......”海风催人,阳光毒辣,王川已经被晒得油光水滑的了,原来稚嫩的脸颊上面也开始点缀着几根依稀可见的胡须,几个蚊子叮起的小红包不规则的分布在他的额头上,看起来很是滑稽,我们紧紧拥抱了一下,一路上都在调侃对方的长相。
 
中午小木偷偷端来一盘本来应该出现在连长饭桌上的菜,把我们叫到了帐篷后面的小山坡上,最后跑来的张宇也不知道从那里弄来了半瓶白酒,我们几个就在山坡上,像吃“手抓羊肉”一样,把那盘看着像肉丝一样的菜吃了个精光,对着瓶嘴儿一人扎实的闷一口,我从裤兜里掏出还剩下的大半包“小熊猫”,大家一人一支点上,把各自的那点儿事聊了个底朝天。
 
小木也是四川人,新兵的时候在4班,因为人机灵乖巧,下连后没多久就从炮排调到了连部当通讯员,自从我们几个在“连部”有人了以后,也跟着得了不少实惠,比如,信封上的邮票再也不会不翼而飞了(以前的通讯员送信下来时,总是没有邮票的),没烟抽的时候偶尔会得到几支连长的兜里“MarIobor”......
 
小木当兵之前在县城的一大酒店做过厨师,但具体是负责炒菜还是切菜的,他一直含糊其词,只能隐约记起他参军走的那一天,有很多饭店里的女服务员到车站送行。因为这事儿一直是他引以为傲的谈资,总跟我们吹牛,说那些目送他参军的女服务员全都对他有那个意思,我们是没有一个人相信的,但他每次总是自己把自己陶醉得不行。
 
张宇很少谈男女之事,他一张嘴,总是足球,除了王川能跟着吆喝两声,我们都基本装死,从小学到高中,一直都很用功,成绩却永远不好不坏,很听父母的话,基本就是上学到教室,放学就回家,是那种很主流的乖孩子,唯一的爱好的就踢球和看人踢球。
 
而王川就不同了,尽管也是刚从学校毕业不久的学生娃,但和张宇却有天壤之别,他的兴趣爱好广泛,并且因为长得有几分姿色,颇有女人缘,从当兵到退伍,有众多无知少女给他来过相思的信件,但他基本不回,得空都扔给我处理,也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从众多来信中帮他物色了“小菊”作为他的重点培养对象,事实证明,我是很有战略眼光的,因为后来他们幸福的走到了一起。
 
小菊当时还在读“高2”是个长相清秀且说话直率可爱的小姑娘,也是因为我对她本身的好感,所以每次她写跟王川的信,我都会比其他那些女孩的信要回得仔细,并一直坚持了两年。等我们退伍回家第一次聚在一起的时候,她已经是个大一的学生了。在确定她接受得了我代人书信这事以后,王川坦白了全部事实,并得到了从宽处理,因为同姓,我和小菊后来以兄妹相称,还相处得甚是融洽。
 
我的经历就要比他们复杂许多,少年辍学,玩儿过离家出走,当过流氓,打过群架,沉迷过网络游戏,最难得的是我的上进心,抽烟喝酒打牌泡妞,就没有一样我服过谁!!学过两年专业散打,崇尚武力,好勇斗狠,因为某年在C城打抱不平被对方追杀,逃回原来一很赏识我的教官家里避难,教官念及我曾是他的得意门生并事出有因,托一战友关系把我安排到了A城的公安局强制戒毒所当协管员,最初我还算安分,利用业余时间报读了法律的成教大专,可最终因为年少轻狂中途放弃,并逐渐厌倦了戒毒所里枯燥乏味的生活,经不起朋友的怂恿,辞职后又卷入了当时一场江湖纷争,为所谓的理想又开始了浪迹天涯......
 
少年流浪的艰辛一直让我飘泊得备受煎熬,我先后在餐馆端过盘子,酒吧当过服务生,卖过报纸,跟老板当过司机,跟工头当过打手,也在工地上抬过钢筋,码头上扛过沙袋,送过外卖,甚至还装大学生做过家教.....总之,社会最地层的活法,我都活过,只有你没想到的,没有我没做到的,历经完十多个城市,最后从贵州一身疲惫,遍体鳞伤回家乡报名参军时,我刚满19岁一个月。
 
 
 
入伍以来,这是我第一次和他们说那么多的话,19岁的我,心里终究是装不下那么多不属于我这个年龄的沧桑,当面对眼前的战友,我有些抑制不住我的情绪,说了很多很多,不期望他们切身的懂,但至少他们愿意倾听,这就已经足够。
 
在这之前我从来不和谁提及这些,包括我的家人,他们唯一知道的就是:我一直在外面东奔西跑的不断工作和找工作,他们也担心我,但是我从来都在电话里不让他们担心,永远只说“我很好”
 
只有姐姐,我会偶尔在信中和电话里谈及一些现状和我心理上的困惑,姐姐一直是我值得信任的人,她也很大程度上影响着我的人生,这么多年里,不论我在身在何何方,我哪怕全世界都没联系也要和她,因为只有她才可以让我觉得安心,也因为姐姐的牵绊,使得我没在流浪的路上越走越远。
 
我喜欢跟姐姐写信,也喜欢读姐姐写跟我的信,反复的读,甚至百读不厌。
 
和不学无术的我相反,姐姐是家乡远近闻名的才女,品学兼优,尤其喜爱文学,从小学开始就在各大报刊杂志上发表各类文章,上高中时,学校的校报曾用过整个的版面,连续刊载她的作品,在当时的我看来,简直就是神话,每当看到姐姐收到各式各样的奖品和为数不等的稿费,我总是很羡慕也很向往,吃着姐姐从稿费里拨出一小部分买的糖块,我也希望自己也可以成为一个像姐姐那样的人,妙笔生花。
 
如果我小时候有过梦想,这应该算一个,而且是最美好的。
 
但现实是残酷的,与姐姐同一个学校上学的我,总是老师嘴里最头疼的问题学生,上课风都吹得倒,下课狗都追不到,作业做不好,考试打小抄,每次被批评的时候,老师们总不忘要把高我两个年纪的姐姐挂在嘴边与我对比,这让我很痛苦也很纠结,幸运的是,我并没有因此而和姐姐心理上产生隔阂,直到姐姐考上了重点高中,和一所不错的大学。
 
受姐姐的影响,我能安静下来的时候,也会喜欢看书,各式各样的书,只有她书架上有的,我一本都不会放过,我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弄来的那么多书,总之我瞅见她看“三毛”的时候,我就去读“琼瑶”,她看“古龙”我就看“金庸”,她念“唐诗”我就背“宋词”,后来到她读世界名著的时候,我也能看《红楼梦》了,再后来我能看世界名著的时候,姐姐又开始看那些外国字的书了,最终,我还是掉队了.....
 
但这些已经足够让我在所有老师都厌恶我的情况下,独揽语文老师的青睐,尽管我上语文课也总打瞌睡,但我的语文成绩永远名列前茅,我的作文也常常被语文老师在班上用来作范文朗读,这很大程度上让我破碎的自尊得到了安抚,也让我的人格没有在那些不堪回首的批评和打击里毁灭,在这里,感谢我的姐姐和我的历届语文老师,是你们让我知道了我并不是一无是处。
 
小木,王川几个有些惊讶于我坎坷的心路历程,感动于我们之间这份坦诚相见,那一天,我们几个完全不同家庭背景,不同社会经历的年青人,就在那个开满野花的小山坡上,沐浴着阳光,紧紧的把手握在一起,嚎叫了一首歌叫:《兄弟》
 
 
 
(接上)野外驻训的日子是艰苦的也是充实的,每天都会在海边的沙滩暴晒几个小时,渤海的沙滩没有三亚的柔美,也没有夏威尼的风情,这里看不见穿比基尼的美女,也喝不到甜美的椰汁,两只破败的木船和随处可见的老树根让整个沙滩显得凌乱而荒芜…

旁边乱石林立的山岗上,鲜红的军旗迎风招展,与不远处渔村的炊烟相映成辉,为这人迹罕至的渤海湾增色不少。

会两下“狗刨”的我穿着条裤衩迫不及待往海里跳,想展示一下我感觉良好的泳技,结果一个浪头打过来,着实喝了几口海水,又咸又涩,呛得我不行,扑腾半天上了岸,被战友们好一番取笑。

自此,我开始心甘情愿的和战友们趴在垒起的沙袋上练习泳姿和动作要领,从最基本的学起。

训练之余也开始逐渐领略到大海动人心魄的美,除了苦涩的海水以外也有一抹海天一色的尉蓝,让我常常迷醉其中,在海边训练与打闹的见隙里,我也会望着海的那一边发呆,我在想海的那一边是个什么样子,希望能拥着心爱的那个女孩一起吹吹风,看海,在沙滩上画出爱情的样子。

而此刻的那个她在做什么呢?是坐在教室里认真学习?还是坐在那扇挂有我送她紫色风铃的窗前暇想?是否可以感受到这股随海风吹过去的淡淡思念?想着想着,因为连她一纸信笺也没有,我有点神伤…

我是相信爱情的,也是相信缘份的,我只是不相信它们会那么幸运的降临到我的头上,因为从小到大,我都是一个倒霉的孩子。

情窦初开的时候,我也跟我喜欢的女孩写过情书,递过纸条,并且我整个灰色的学生时代以收到她的回信为最大快乐,她叫“梅子”

然而每次碰到梅子时总是腼腆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和那个平日里混世魔王一样的我形成了巨大反差,“咚咚”的心跳总催促着我的脚步快速走开,我很想停下来和梅子哪怕只是打一句普通的招呼,但是连这个我也没勇气做到,等她走远了,我才回过头去,在她长发飘飘裙裾飞扬的背影里怅然若失恋恋不舍…

和梅子就这样不咸不淡的相互写我们每天各自班里发生的鸡毛蒜皮的小事,错过了那个弥足珍贵的初恋季节,等到我有勇气去牵她手那天,她已经远走他乡了。

后来辗转在流浪的城市里,我也邂逅过不少女孩,我们相互喜欢过,也相互伤害过,我就像换衣服那样更换着我的女友,想找到那个让我心跳加快的女孩,经历了感情的无数次动荡,我以为我懂得了爱情,但后来我才知道,我只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咀嚼着孤独和寂寞。

“滴滴滴”三声集合的哨音打断了我的回忆,登上了连队的海防巡逻艇,在蔚蓝色的海平面驰骋起来,迎着海浪的前扑后继,快艇时而腾空时而剧烈晃动,我有点头晕和反胃,死死的抓住船弦,下艇的时候我就哇哇的吐开了,张宇跑过来看我,还从吐出来的污秽里,发现了我早上在炊食班偷吃的“橘红片”尚未彻底消化,并一个劲的埋怨我没有和他“有福同享”…

原来毫无生气的沙滩开始因为这群年轻人的到来变得生气盎然,沙堆里除了有能把我们脚划得鲜血直流的贝壳还能刨出让我们爱不释手的海螺,周末的时候我们会三五成群的来到海边,听王川鬼哭狼嚎的深情演绎《听海》,还有和我进行他们永远也不服气的“摔跤”,等大家鼻子耳朵和裤裆里全部装满了细沙才疲惫的躺在沙滩上聊我们永远也聊不出个结果的未来…

海边昼夜的温差较大,我们又宿营山上,白天享受完炙热的日光浴,晚上又会经历海风凛烈的冰火两重天,帐篷里不时有彪悍的“长脚蚊”
来袭,这很考验我们的睡眠质量,好在白天一个个都体力透支,也不在乎黝黑的脸上再添那么几个蚊虫疙瘩,每次夜岗的时候,手握钢枪,望满天繁星似锦,听帐篷内外酣声一片,也会深深思念远方的亲人,和家中那个温暖的被窝…

想到难受的时候,我也会哼一曲《咱当兵的人》,哼着哼着心里会油升起一股自豪感,觉得自己就是在为他们站岗放哨,也是在为身边鼾声如雷的战友们放哨,心里要好受许多,枪也不自觉的握得更紧!

在山上的日子很艰苦,除了每天都有高强度的野外单兵技术训练,还有各单位的协同作战练习,挖战壕筑工事,不出一身汗根本就熬不到炊事班开饭。

这时候的王川已经不再是那个娇生惯养的小白脸,张宇看起来也不像个学生娃了,就连马春牛脸上的“婴儿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我们都长着一张脸,个个都黑得像刚从非洲回来,胃口也好得跟一头快出栏的猪似的,能吃下几大碗。

等到搬师回营的时候,大家撤了行军帐蓬,收拾好行囊,竟然有些留恋和不舍,不约而同说要再去光顾一下我们一锹一镐修成的“欧式风情厕所”,一听名字就知道这厕所有多拉风。

这个厕所是连长亲自设计,我们全连奋战三天的成果,环形的外围防护墙有一米高,全是挖出来的松土拍成,拍得有菱有角,呈圆锥体环形围绕,大门进去四步台阶累计下沉一米,地面平整夯实,每个位置设计科学合理,并有80公分的柱形隔离带,由于露天,空气质量良好,又座落在环境优美,绿树成荫的林间,成了“休闲放松”好去处。

只是那天我们几个不是去方便,而是在“欧式风情”旁边照了好几张合影。

下午撤离之前得到命令,我们又舞动锹镐将垒起的外墙全部回填,平整如初的空地又会在下一个春天里被杂草和野花覆盖,“欧式风情”也就随我们舞动的锹镐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存在于我们关于海训的那些记忆里。
 
                 

文章评论

陈珂羽

我一直崇拜兵哥哥,向往部队生活的。哪里都有黑乌鸦…

coco

兄弟,我给你顶起,顶、顶、顶…

请叫我尘埃

[ft=,2,]淳朴的文字,真实的足迹,其中不乏来点小幽默,不错,是火柴的味道。赞一个。[em]e179[/em][/ft] [ft=,2,]期待下集,煮杯咖啡慢慢等。[em]e160[/em][/ft]

日月平常心

格哥: 写得好、不错,很现实、很真实、也很地道。我期待着续集……。

ζ ゛L xヾ

[ft=,2,]土匪 不错。社会的现实,当兵的时的理想被你一一反应出来。顶你。 也可以去 起点小说网试试。。[/ft]

陈珂羽

[ft=,2,]主人,茶呢?[em]e112[/em][/ft]

K歌之王

听你在说的时候也想到我去的时候!真的很黑!我是花了两千!战友好久不见你拉!见面我们大醉一场啊

XIANG

哎!聚来聚去滴也不晓得哪年哪月哪一天和俺聚下。。。不醉不归。。。

子若澄涵

[ft=,2,]副班长李培,河南开封人????现在在武汉?曾经网名叫“刀尖上的舞?”是那个吗?[/ft]

子若澄涵

我说你文字功底咋么好好呢。原来是训练出来的,后悔了,我要初中开始写日记就好了,没准也有你这么好的机遇,这篇文章的确有点长,但是我没有停顿就一口气看完了,写的真好,建议你把真名改一改可以投到报社去,真的写的特别好,又真实又幽默,

[ft=,2,]继续写哈,看到这么多文字有点晕了,你写着肯定也费了不少精力。[/f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