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 我的母亲 十 承诺是金

本人原创日志


             承诺,是两个心心相印的人,在某时,对某个重大事情的口头约定.是一种尊严的考量,信念的坚守,责任的执着.诚信的人,会以个人的道德,良心和信仰为底线.把承诺当作枷锁,会让枷锁上的链条,在自己人生中一环套一环,环环向扣,不允许任何脱节和松动.这就要经得起,许许多多难以承受的苦楚和心酸.不过现在的人都是现实派,把承诺当作语言上美妙的修辞,人生中艺术的装饰.使接受承诺的人,产生沾沾自喜,不懂得自拔的幻觉.也正因为口述无凭,在遇到困惑时,许多人选择了脱节,或者以某时某事为由,推得一干二净.这就失去了一诺千金的本意.可是我的母亲,却把承诺看得比自已命还重.现实的无奈和无情,不会因为她只是一位善良而又挚诚的农妇,多半点怜悯之心。
        不挑担不知腰杆沉,不爬山不知腿肚横;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不养儿不知报母恩.父亲死后,母亲从一位被人侍候的"女皇",一下成了小心翼翼服侍人的"奴婢".此时,她犹如飘泊在茫茫大海上,一叶缺舵少桨的孤舟.该往何方,她不得而知.她只有一个愿望,无论风驰电掣,浪潮汹涌,她必须不顾一切地把这小舟靠岸,因为小舟里载着她的承诺和祈盼.
       母亲脑子里又朦胧地闪现,那次她上吊,父亲对她说过那句:"你前面去死,我后脚就跟着".现在父亲死了,上吊的念头,象魔鬼一样,在她脑子里时隐时现.可是她想到:"无论是男是女,我都会把这个'门楼'撑住".这句对父亲临终前的承诺,她彻底地妥协了.她觉得自已要活得更好,才能不辱使命.不过丧夫的阴影,仍然使她判若两人.原来她那清澈明亮的眼眸,显得深沉而无神.脸上那朝霞般的红云,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头上那三尺青丝,三天二头也无心去打理.偶尔打理,就有成把的头发缠绕着梳齿.一梳子拉下来,头皮留下了撕心裂肺的疼痛.她又觉得,有人生硬地把手伸进她的胸膛,尽兴地玩弄着她的心.她强忍着疼痛,尽力不使痛苦的表情露在脸上.好象有人存心地给她难堪,以至于要把她的心掏出来,在她“心”的位置上,硬塞进一块砖头不可.无论她怎么咬紧牙关,她都觉得一抽一抽地痛.她真想在没人地方大哭一场,来减轻自已的痛苦.可她又认为,白天要笑给别人看,晩上才能哭给自已听.有天晩上,她一人真想大哭一场,突然发现自已的泪水早已流干了.
      如今的母亲,成天目光凝滞,混混沌沌,经常无目的地来回走动.一天,她来到屋子后面的小池塘边.池塘里养着鱼,为了防止人偷鱼,插了不少枯树枝.在这倒插的枯枝里,聚集着许多小浮萍.几阵微风吹过,枯枝里的浮萍,你牵我,我拖着你,越聚越紧,真象一个浮萍的家庭.母亲想,这就是团结友爱的力量,这些枯枝成了这些浮萍的主心骨了.
       就在这时,刮了一股不按常规的旋风,硬把挤在树枝外面,一朵离单的浮萍揪出来.这朵离散的浮萍,经过风摧浪打的折腾,被掀翻了身体.根朝上,面朝下,任风蹂躏,凭浪肆虐.母亲看到这朵浮萍正向自已飘来,她仿佛听到,这朵浮萍向她发出歇斯底里的呼救声.她心里想,这朵浮萍光靠他自身的力量,是无法翻身的,如果长时间不能翻过来,这朵浮萍就会窒息而死.母亲怀着怜悯之心,伸出那只救世主的右手,要把这朵浮萍抓住并翻过来,再把这朵浮萍送到她认为是安全的地方.就在快要抓到这朵浮萍时,又是一阵旋风吹来,硬把这朵浮萍从她的手里推开.随着风力的吹扯,那浮萍和她手之间的距离在逐渐增大.她又仿佛听到那浮萍的求救声,只觉得那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弱.看到浮萍的飘离,她失望地叹了一口气,显得是那样的无助----.
      母亲多么希望这朵小浮萍能翻过身来,找到一个依靠,这样就不会再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她祈祷着,乞求着.她是诚心诚意的----. 此时,她又茫然了!"这朵浮萍现在的命运真象我呀!"
      母亲想,如果腹中是个男儿,能早点懂事,只要熬个一段时期,她就有商议计较了.就象她带着女人的幢景嫁到这家来一样,儿子是她新的希望.为这她天天祈祷上苍开恩,期望丈夫地下有灵,帮她圆了自已的梦想,那怕让她再多吃点苦也行.
      村子里的人,在最东头的一块空地上,建了一座土地庙.为进庙方便,母亲就用一块好田,和别人换了屋后池塘上的一块薄地.这样免得她每天进庙烧香,绕道多走弯路.一天早上,她一进土地庙,朦朦胧胧觉得坐在土地公东侧的土地婆,向她微笑着频频招手.她连忙跪下,把头和脸贴在土地婆的双膝之间.宛如一个温柔孝顺的女儿,在向慈母诉求,寻求母女间某种心灵的黙契.好久好久,她也不肯抬起头来.她的眼泪已经浸湿了那泥塑的粉膝,以至于她那俊俏的脸上,也被粉饰了一番.此时的母亲,多么希望这泥雕的偶像,能够怜悯她,成全自已的乞求!恍惚中,土地婆用手轻拂了她头上的青丝,心痛地把她向土地公那边轻推,可能是想让她再向土地公求情吧!她下意识地挪动着双膝,在土地公塑像下,用双手紧紧地抱着土地公的双腿,哀求着,声泪俱下.她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晓得土地公能否明白她的内心苦楚.模糊中,她觉得土地公那灰白的脸,渐渐地变成了粉红色,仿佛在向她露出了微笑.然后又觉得在向她轻轻地摆摆手,叫她放心的离去.此时的母亲,就象她满怀希望而来,现在该满载夙愿而回,就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土地公婆.这真像又一个祥林嫂了.

文章评论

葒鱈莲

感觉不是写你的母亲,而是写你的人生。[em]e112[/em][em]e113[/em][em]e100[/e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