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 我的母亲 十 八 &quot妈 ,我回来了&quot

本人原创日志

    
         
      腊月的天,后娘的眼,冷若冰霜笑无言.伴随寒风和雪片,苍茫大地断人烟.误入旮旯避风处,滑落雪坑难见脸.
     雪似粉,风如剑,雪后偶见红日现.地面坑洼玻璃填,那管行人艰.嘎吱嘎吱碎碎脆,一不小心脚朝天.来个嘴啃泥,无事不如钻絮棉.
     一九五九年的冬天,要比现在冷得多.那年的冬天,经常下大雪,天很冷.腊月二十二的夜晚.我睡在我的小屋,小床,小被子里.夜里,我整个人象刺猬一样倦成一团.好不容易捂热了被窝,但在大半夜小便涨了,我把被子一掀就下了床.赤裸的我,解完小便后,早已是上牙敲下牙了.我连脚上鞋也脱不及,就慌忙爬上床.一钻进被子,就象一块冷铁皮子,围在我那赤裸的身上.这又脏又硬的家织布被单里子,包着一块铁板似的棉絮,使我象得了癫痫症似的,在被子里抖了半天.好不容易待到天亮,我觉得被子里没有热气,就裹着那又脏又破的棉袄起来了.
      我开门出来时不小心,被门前的冰冻锥子刺着了头.被我撞断的那个冰冻锥子,掉在门坎前的泥地上,硬戳出一个白哲的大洞.我走出屋门,迎面看到门前的那棵大椿树,原本褐斑色的体表,已被粉装玉砌成琼枝玉叶.我站在屋外,绵绵的白雪装饰着世界,皓然一色.雪地里就象一块若大的画布,被一位杰出的画师,精巧的构思出一幅另类的画图.在这幅图画中,他把这丘陵地的起伏,向前延伸.塑画成一位醉卧的裸体仙女,在尽情地舒展着她那美丽的胴体.那突兀处和坎坷间,这位画师又用黄褐的本土色调,恰到好处地展示了一个农村美丽的乡土风貌.
      一股寒风吹来,使我打了个寒噤,只得准备进屋.回瞬一看,老天除了给我做了个冰锥门帘外,夜里又偷偷地给我的小屋,厚厚的铺了一层洁白的崭新棉絮.那挂着参差错落的冰冻锥子,玲琅满目地给我的小屋围了一圏.这种奇景,是白天偶尔出的太阳,屋上化的雪水,顺着草屋檐拖下来的绳头,流到地上.到了傍晚和夜里,留在屋檐绳头上的雪水,遇到骤寒就变成了冰冻锥子.随着白天太阳的短暂,到了晩上,这未化掉的冰冻锥子上面,就又被围上一层.那冰锥的根部,日积旬累,大的有拳头粗,小的也有锅铲把壮.真是有趣极了.我进屋后,认为天已大亮,就把门虚掩着.脱下了裤子和那件又脏又破的棉袄,躺在床上.一会儿,我又迷迷糊糊进入了梦乡.
      朦胧中,我觉得有人推开了我的小屋.进来后,就轻车熟路地把手伸进我的被子里,好象在抚摸着我的肉体.这双非常熟悉的手,今天觉得有点陌生.那双曾经柔软而又温暖的手,今天显得冰凉,冷漠.但是,美好的记忆,又使我回到几年前那幸福日子里.我卧在母亲怀里,嘴里叼着她那只干巴巴的奶头,用手摞着,揉搓着另一只富有弹性的奶帮子.母亲搂着我,用手挠着我胳肢窝,我用手给唱着:"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老虎没打到,打到小松鼠,松鼠有几只,我来数一数,数来又数去,一二三四五."在她想睡觉的时候,用手半天一拍,轻轻地拍着我的后背,唱着:"风不吹,树不摇,鸟儿也不叫,好宝宝要睡觉,眼睛闭闭好."此时的我,完完全全陶醉在幸福中之.我笑了,笑得特别特别的甜.
     我这样开心的笑,母亲已经好久未看到过了.看到我在笑,她也陶醉在幸福之中.可是她儿子的笑,却是在梦中.究竟笑啥?为啥这么开心?她迷惘了,又很困惑.这就象一根钢锥,深深地刺进她的心.她忍不住地伤心哭了,她一边抺着泪珠,一边哭着说:"儿子,这几年妈妈没能好好地哺养你,妈妈对不住你,也对不住你死去的父亲.可是,妈妈实在是力不从心呀!"可能是我还沉醉在梦里的喜悦之中,把母亲的哭声,当作正在为我唱着:"小白兔,白又白,两只耳朵竖起来,爱吃萝卜和青菜,蹦蹦跳跳真可爱."的儿歌了.我又笑了,笑得是那么灿烂.可是我越是开心,母亲就更加的揪心.使得母亲的哭声越来越大,这下真的搅了我的美梦.细心的母亲,已经知道我醒了,就又大声地哭着:"儿子,回到妈的身边吧.妈妈已经精疲力竭,实在支撑不住了."母亲看到我也在淌眼泪,和刚才的笑显出极大的反差.就抱着我,撕心裂肺地哭了好一会.
    母亲看我什么话也不说,更加伤心地哭.就说:"儿子,你曾经是妈妈活着的唯一理由.妈妈不能没有你呀,妈妈求你了."我想:"这几年我受的苦,能用一句'对不起'就了结了吗?不能,决不能."母亲哀求了半天,我却不屑一顾地一句话也不说.最后妈妈已经跪下了,我还是未答应回去.母亲想:四叔又远在外地工作,在这寒冬里,两个又小又弱的妹弟更需要她一人照应,何况弟弟当时下身被火烧焦,她只得悻悻而走.
        我悄悄地披着破棉袄,把头伸出门外.母亲走的正好是屋西边那块凹地,足有十几丈远.我看到母亲在半人深雪地里,边走边回头.看我能不能回心转意,跟她回到属于她那个"家"去.在她回头的瞬间,我看到她的眼帘下似乎垂挂着两注小小的冰锥.我知道,那是冰和雪用她的眼泪做的艺术结晶品.她那两只脚,在冰雪中留下了一左一右雪窟窿.和她用手和身体,在雪地里留下艰难的雪痕,和那晩在狂风暴雨中,去街上为我抓药的身影,浓缩出一个伟大善良的母爱的身影.正在这时,一阵旋风裹着一堆飞雪向她袭来, 我沒法看到母亲.只见雪地里突然现出一个活生生的雪人,洁白而又高尚,又显得非常疲倦和失意.随着那阵风雪,掩埋了她的脚痕,我想那阵雪不光埋藏着她的脚印,同时也埋藏着一个善良母亲的眼泪,里面还有血和绝望的祈求---- 
     我看到这一幕,我哭了,哭得很伤心.我不能再伤害母亲了,我要回到妈妈身边.我简单收拾一下,就出了我的小屋.
       "妈,我回来了".我小心翼翼地推开妈妈住的屋门,看到妈妈怀里搂着三岁妹妹和二岁的弟弟,心里虽然有一股无名的醋意,但我从离开我那小屋开始,就已经原谅她了.这也意味着我从心里接受这两个比我小,而且更需要母爱的妹弟了.母亲看到我的肩上搭着,一头捆着那小被子,一头捆着我的衣裳的草绳.她笑了,这久违的笑未免有点迟,但迟总比没有好吧.起码比"误会"和"恨"要好多少倍.母亲不顾天寒,从被子里一跃而起:"我儿子回来了,我儿子终于回来了."她的高兴程度,不亚于我那次发烧,昏睡三天三夜的那晚.这时的母亲,又觉得她是天下最幸福的女人.她连忙问我:"这么深的雪你是怎么过来的!"我笑着说:"我从后山绕过来的."她高兴地说:"我儿子真聪明!你爸爸要在世的话,那真开心了.我儿子长大了,真的,成大人了."接着母亲又说:"天冷,别冻着.快点上床偎偎."她高兴得有点语无伦次了,看着我不动,这时她才想起来,站在堂屋中间的我,肩上还背着我的全部家当.她连忙把我的衣裳和被子从绳子上解开,一齐放在床上.
      晚上,我用小木桶从三个村子公用的食堂里,打来四个人的"饭".讲起59年那饭那也太太寒碜了.乡,大队层层克扣,加上村干部和炊事员半夜的偷食,走私.这微乎其微维持人活着的口粮,下到食堂的大锅里,每人毎天摊不到一二两米,再分三餐,那只得碾成粹米或面,用大量的萝卜和野菜野草之类,加上足量的水熬煮.三个村子,男女老少一千几百号人呀.半人深的大孟子锅,开饭时,虽然炊事员用半人高的大铁锹在锅里不停地翻滚折腾.开始打的饭,除了野草和水,能见星点儿米心,那就是最大的幸运了.可那天晚上我特别幸运,小木桶底下还沉淀着一寸多高碎米粥儿.母亲盛了一碗给妹妹,又从粥桶底下捞了一碗给我,接着她又盛了一碗在喂小弟,等她还未喂好弟弟,我和妹妹都吃完了,母亲又在粥桶里舀一碗给妹妹,我看桶里连水也没一碗了,就放下碗.母亲连忙放下喂弟弟的碗,把我碗拿在她手里,把桶里剩的全部盛给我,我说妈你吃什么?母亲对我说:"妈不饿,儿子快成大人了,要多吃点.快快长大,好帮妈一手."
        在母亲一再要求下,我吃完了那晚桶里盛下的最后一碗.这碗粥,也是母亲在这个世界上,看到我在她面前饥不择食地吃的最后一餐.她开心地笑了,她的笑,总是那样灿烂.在我记忆中,母亲只有三次最开心的笑.第一次是 "妈,我要喝水."那是我发烧昏睡三天三夜后,在小油灯下看到母亲开心的笑.第二次是我离家出走,母亲找了我一天,她不顾摔伤,对我说"你一天未吃,肯定饿了,这饭还热,快吃吧!"看到我狼吞虎咽吃饭时,她又开心地笑了.今天,"我儿子回来了,我儿子终于回来了.应该是第三次了."晩上看到我吃饭时的笑,只是白天笑的延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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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中荷花

写得真感人[em]e105[/em][em]e105[/em]有时间好好拜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