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追寻故乡的水【故乡三部曲·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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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追寻故乡的水—— 消逝在时空的足迹里
开头的话：这是一幅真实的、完整的故乡全景图！我的故乡——天门市马湾镇华严湖，是我出生和成长的地方。从这里走出去的人们，无论你在祖国、在世界的各地，大凡五十岁以上的，只要细细的品读，都能亲切的感受到故乡的情、家乡的水！都能活生生的勾起你对故乡美好的回忆！
江汉平原素以水乡著称。俗话说：“美不美，家乡水。”但是说起我家乡的水来，我却绝无半点褊袒和虚夸。我少年时，村里共有耕地两千多亩，而地表水的面积绝应不低于二、三百亩，单是十亩以上的大水湾、大池塘就有好几处，星罗棋布，与村里的陆地不规则地犬牙蜿蜒相接；还有许多河、沟，东西南北、纵横交错。这些河、湾，终年丰水，即使旱季亦不干涸，沟沟相通，水水相连。村里人家，大都环岸傍水而居，出门便是杨柳绕岸，清波荡漾，水草摇曳，鱼儿成群——看，那是多么的富有诗意。
水草的种类也极为繁多，有如筒线状的，有针状的，有面条状的，有禾状的，有阔叶状的，有毛发状的，还有不可名状的。有些可以捞回家去，喂鸡、鸭，养猪，是畜禽的好饲料。唐朝诗人张志和诗云：“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哎，就有一种可以编结诗中蓑衣的“蓑衣草”，当时，许多人家备有蓑衣这种遮风避雨的工具，听说，编结蓑衣的手艺还蛮复杂哩。还有一种叫菖蒲的水草，有村人用来做偏方，大锅烧汤，洗足沐浴，香气腾溢！不知——是否具有科学的道理？
水中盛产各种鱼虾，肥硕的鲤鱼、美味的鲫鱼、怪异丑陋的黑鱼、银白漂亮的白鲢，凡是常见的淡水鱼种，应有尽有，村里人们一般勿需外出买鱼吃。一天中午，我家北邻妻子临产，丈夫携锨拿网，出去捉鱼为妻子补养，满载而归时，还未分娩呢。
沟叉池塘里的鱼虾不需多说，还有大小不同的各种湖蚌、田螺。其中，有一种鸽蛋一般大小的田螺最多，随处可见。我常和小伙伴们到水浅的地方去摸。这种田螺，外褐黄色，皮内侧紫色，肉乳白色。母亲用开水烫了，剥出螺肉，做汤喝，味道实在鲜美！
村东有一大水湾，是村里最大的池塘，叫大坑，当在二十余亩左右。岸北有一滩咀地，因之称作小湖咀。岸西住着几户赵姓人家，谓之赵家台。南岸有一段，岸坡平缓，水底细沙，且无水草，湾水清澈，深浅适宜，这里是我们夏天戏水的乐园，到了冬天，又是滑冰的好去处。
大坑连着一条通往华严湖的大水沟，是村里通往外面的唯一水道。由西往东，沟面宽阔，沟水很深，沟里常有甲鱼出没，天暖骄阳时分，可见甲鱼爬到岸上晒盖，那时的甲鱼被村里人们视为不雅，谁若吃了甲鱼，是要被人笑话、瞧不起的。现在的甲鱼，已是桌上珍馐，价格昂贵，远非一般百姓可问津了。乡谚说：“远怕水，近怕鬼。”大凡有水处，一般都附会有各种鬼怪传说，这条沟就传说很多，非常吓人，平时，我和伙伴们都不敢到那里玩耍。
和暖的阳春刚到，村里的老婆婆、大姑娘、小媳妇们，都迫不及待地奔向坑边，砸开覆盖的薄冰，或者踊往潺潺流水的桥下，浣洗各种衣物，树与树之间拉上的晒衣绳以及灌木的枝头都凉满了洗过的衣服，这些土布织造的衣服红的绿的，就像春天的旗帜；天上阳光灿烂，气息清明；只听的水声哗哗，欢声笑语。这是一道充满生机的靓丽风景，它把冷气沉沉静寂的严冬赶得无了踪影。
村北有一池塘，到了夏天，荷叶满塘，荷花艳艳，恰一似村子围着一个大花篮。到了雨季，沟满河淌，湾水平溢，连路上都有成群的鱼儿游窜。青蛙的鸣叫响彻一片，惊天震地。大人们都忙着捉鱼捞虾，这时捕捉鱼虾，十分地省力气。若雨水再大，就要忙着排涝抗洪了。文革前，鱼更多，汛期水退之后，提着水桶、拿上筐子，到水稻地里随便捡拾就是了，那时，鱼实在不是什么稀罕之物。
周围村庄的地理貌状，和我们村大同小异，也基本差不多。东边隔着华严湖距离我们村五里的中河场，地处交通要道，河宽、湾阔、水多，远近非常有名，是一个重要的农村商埠集镇，从早年间就是一处望地。
南去三里地，全是魏姓居住的河堤湾村，更是大水环绕，仅邻华严湖，有一土路与新堰相通，是附近几个村通向主要集镇——乾驿的唯一通道。炎夏时节，空气清凉。水边常年不断有渔人的身影，有摔撒网的，有架丝网的，水心还有如叶的扁舟——典型的湖乡风景了。老人们说：早年间，战乱频仍，这个村地势险要，村南拆板桥修吊桥，周村筑围墙，村北建高大门楼，各种武装数次攻打而不能下。
西边的二湾，二里之遥，一条水沟自北向南流过村东，沟上有一座石桥，桥下沟水深幽，传说有一条黑鱼精居此，这座桥曾是一座古驿站，清末民初常有饿殍陈屍于此，因此演绎了不少的凶险传闻，其实是与桥无关，仅此而已。
村北十里，是我的外婆家沙口，紧靠天门河，源头自京山县，往东在净潭乡分叉，两端直通汉川市汈汊湖，在雨季里，支流汇集，河水暴涨，一般南流北流两分入湖，因水位落差不大，所以经常漫堤决口，泛滥成灾，给两岸百姓带来了巨大的威胁，同样，各种神灵怪异的传说，更是活灵活现、煞有其事，令人不寒而栗。每逢汛期，沿河人家，纷纷烧香跪拜，祈求神灵保佑。
现在的家乡，村里所有原来的水湾、河沟，全都变成了鱼塘或耕地。当今，有几人可曾见过菖蒲的模样？村里的池塘、华严湖滩也都成了粮田、精养鱼池；那段村里唯一通往外界的水上通道大沟，己经填平，谁会想得到它从前漕运繁忙、舟楫来往如同穿梭？或步行，或坐车，行之所至，目之所及，别说是水草鱼虾，哪里还能见得到半点地表水的影子！
没有了水的家乡，已经风光不再，失去了它往日的活气和灵性，失去了它曾经拥有过的诗意和情趣。家乡的土地，仅仅变成了种地吃饭的工具，它超负荷地承载着家乡人们生存的重轭。现在的少年，绝难知道我少年时家乡的模样，我父辈、祖辈时的家乡，更是早已灰飞烟灭，他们连想象都是不可能的了。
家乡，仅在我这一辈所见所闻的短短五十多年间，就这样沧桑巨变，真不知道将来的后人见到的又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家乡？ 唉，我只有到梦里去追寻你：我美丽的——家乡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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