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菜花儿香
个人日记
题记：灾区的农民不种兰花，贾府的焦大也不爱林妹妹。
每当春暖花开时，第一个从我脑海映出的花总是那田间地头的苦菜花。
在我们家乡的田地里生长着一种名叫苦菜的野菜，顾名思义，味苦那是一定的了。苦菜的生长繁殖能力很强，要是土地墒情再好一点，它就会在刚锄过不几天的田里又齐刷刷地长上来。苦菜对土壤的要求很低，甚至越是贫瘠的土地苦菜反而越旺盛。在当地就有“人穷出怪，地薄出菜”的俗语。这里的菜主要指的就是苦菜，所以几乎所有能长庄稼的地里就都能看到苦菜的身影。和雍容华贵的牡丹、馥郁袭人的玫瑰及婀娜多姿的荷花等名贵花相比，苦菜开的花哪真的就算不上花。苦菜花和蒲公英花差不多，淡淡的一小朵，等结籽后就随风飘散了。至于电影《苦菜花》插曲中的“苦菜花开闪金光……”那只不过是文学笔法而已。也不知从哪辈子起，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就知道苦菜能食用，所以苦菜也就和庄户人结下了不解之缘。苦菜生出地面的时间很早，还是乍暖还寒的初春，沉睡了一冬的植物大都还没睡醒，它却早早露出了头，而这时也正是一年一度的春荒时节。人们看着几乎空空如也的粮袋和被饥饿困扰的家人，都知道眼下最及时的救济也就是田地里的苦菜了。后来每当读到朱自清先生的《春》开头那句“盼望着，盼望着，东风来了，春天的脚步近了……”，我的感觉总是小时候初春盼望田里快点长出苦菜的情景，而这个情景又像在脑海扎了根一样，怎么也抹不去。记得那时候大人就告诉我们，苦菜里有营养，理由是苦菜拔下来，或者把菜叶折断，必定能滴出白白的奶汁。说实话，我直到现在也不知道营养究竟为何物，但是“营养”这个词最早却是从斗大字不识半篓的父辈人那里听来的。
打记事起，我们就知道自己碗里的饭是离不了苦菜的。也就是说，苦菜就是我们的家常便饭，以致觉得人生来所吃的五谷杂粮里面自然也就包括着苦菜。大概从十来岁起吧，时逢严重缺粮的那个年代，而当时政府也号召没有粮就用“瓜菜代”，现在想来那也是人们维持生计必走的一条路。所以挖苦菜也就成了我们整个一春和初夏几乎天天要做的一件事，而关乎到一家人的吃饭问题，当然属于头等大事，虽是孩子，也不敢怠慢。常言道穷人的孩子早当家，那时的我们家庭责任感还是很强的。记得每天放学后，我们一群小伙伴就成群结队到田间地头去挖苦菜。等到了田里，我们一手提着筐，一手拿着小刀，蹲在地上一颗一颗地剜，这时早把学校一天里的事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最省劲的要数跟着锄地的大人们后面去捡，当然期间也难免受到一些限制或斥责，因为一不小心就会踩倒庄稼苗。唉！人的能力就是不一样，这不仅表现在后来的工作学习和生活诸方面，就连小时候挖苦菜也一样。一样的时间，一样的地块，有的孩子挖得多，有的孩子就挖得少，挖得多的孩子自然能受到村里人的表扬，其家里人也脸上有光，而挖得少的孩子，当然会得到一两句不怎么光彩的评价。我是个做什么事都缺乏能力的人，就连小时候挖苦菜也一样，常常是同伙中挖得最少的孩子，好在比我大三岁的姐姐从小就能吃苦耐劳，她常常是我们一群孩子里挖得最多的，我就认准了这一点，所以每当天黑要回家时，我就趁人不注意把自己挖的和姐姐挖的苦菜很快和在一块然后再分开，这样别人也就看不出数我挖得少了。好在姐姐从小就是个实在人，当然每次都是装作没看见，我也因此很大程度上避免了大人的指责和乡邻的耻笑。挖野菜的过程也同时是走进自然，享受自然的好时机。“今天天气好晴朗，处处好风光。蝴蝶忙蜜蜂也忙，小鸟忙白云也忙……”迎着吹面的杨柳风，嗅着田野里泥土的芳香，听着树上的鸟鸣，哼着一些不着调的曲子，穿梭在绿油油的庄稼地里，我们一边挖菜一边说笑打闹着玩，期间也有无穷无尽的乐趣。看到今天的孩子放学后没完没了的家庭作业和节假日那些五花八门的各种补习培训班，想起我们小时候放学后为了一家人生计的奔波，常常有着无限的慨叹啊！
苦菜的吃法很多，可以当菜吃。即放在锅里煮熟后切碎凉拌，如果再能调上一点清油，就很好吃了，所以当地就有“清油调苦菜，各取心头爱”的俗语。但这种吃法这在那个时候应算做奢侈品，不是随便就能吃上的。还可以与杂面和在一块烙成苦菜饼，这个主要是用来当干粮。而我们吃得最多的是与面放在一块。就是当面片要煮熟出锅的时候，把先前已经煮好的苦菜团放进锅里，这样就能节省一半面。我这人生来就嘴馋，很不情愿吃这种加上了苦菜的和面，眼看着锅里白白的面片就要往进加苦菜了，实在觉得惋惜。我母亲常常在临放菜之前给我单独舀出一碗，而他们就吃和了菜的。今天，这些事虽然早已时过境迁，但只要回想起心里总还会涌出阵阵酸楚。
星移斗转，世道沧桑。我们小时候为了活命而不得不吃的苦菜今天乡下人已不再吃了，谁料它反而成了天生就有一种优越感的城里人桌上的珍馐。说来也奇了，大概真的是为了应证物以稀为贵吧，今天的乡村庄稼地里的苦菜也不多了，有时和儿时的伙伴说起，他们也唏嘘不已。更奇怪的是他们告诉我，不知为什么，今天的苦菜一点也不苦了，就是乡里人也觉得很好吃的。唉，这大概也就算作天意吧……
随着生活的富裕，为了生存而吃苦菜也许成了历史，但不管怎样说，我仍旧常常怀念当年那个带有苦味的苦菜，尽管它苦涩，尽管我们当时并不情愿吃它。而之所以常常能记起，皆是因为苦菜对我们的养育之恩终身难忘。它要求与人的甚少，给予人的甚多，我甚至觉得苦菜也和小米步枪一样，也应算中国革命的有功之臣，因为它养育了我们几代人啊！
是故，每当春暖花开时，第一个从我脑海映出的花总是那田间地头的苦菜花。
文章评论
东方不败
苦菜，见证了生活的艰辛！苦菜，深懂庄稼人的不易！它，伴你成长！它，为你盎然！每每想起，再次品味，苦菜飘香！菜香沁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