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衣书生

 

     成大天和吴翠华从附近乡下来城里打工的原因是儿子成顺要上高中。成大天想竭尽全力让成家出一个大学生，就和吴翠华商量了一下，把家中十亩地租给了别人，来到嘉市，想一边照顾儿子好好读书，一边也过过城里人的生活。两人夹着铺盖卷在大街上转圈的时候，一个看起来有点邋遢的中年男人骑着一辆破旧的电动车就停在了他们身旁。“两位租房吗？”就这一句话，成大天和元奎相识了。起先他们都住在一个院里，元奎一家住正房，成大天两口住在偏房。当然还有很多偏房也租给了好几个打工者。但是唯有成大天和元奎的关系走得近。元奎好喝酒，成大天就时不时的陪着他喝。

     后来，元奎开了餐馆，就搬到了餐馆住，院里就剩下成大天俩口子和其他租户。成大天也就理所应当的帮他管理起了住房。闲的无聊的时候，成大天就去餐馆和元奎喝酒，两人之间就象亲兄弟一般。谁没有谁都会觉得心慌。再后来，成大天的老婆吴翠华干脆去了元奎的餐馆洗碗。所以，成大天既是元奎的房客也是元奎老房子的主人，来租住房子的人，只要成大天看上眼了就交易成功，成大天看不上眼的，就一口拒绝。租出去的房子每月成大天都会把房租收回来，如数的交给元奎。元奎信得过成大天，知道成大天是老实人。

     这几年，城市建设规划，元奎的老房子也被规划了。成大天感觉自己一家将面临露宿街头了，就开始整天愁眉苦脸。成大天和吴翠华早就想在这座城市买套房子，他们已经习惯了城市生活，习惯了城里人的那种上班下班，穿着光鲜照人的去遛马路、去逛超市，他们已经完全忘记了乡下还有三间泥坯房。可是，每年房价都在上涨，每年成大天都觉得还差点，等挣够了再买，可是总是挣不够一套房款。好多次，成大天都想向元奎张口，但是这个口总是张不开，觉得自己已经欠人家的够多了。儿子考上省城大学的那年，成大天才感觉城市的楼房这一辈子永远都买不起。儿子上大学要花钱，将来出学还要花很多钱，这买房子也就成了梦想中的泡影。大学总得上，从儿子出生那天起，成大天就想让儿子有知识有出息。很多年后，成大天终于实现了这个愿望，但是出息的儿子又不想回到这个城市，而是去了北京，做爹的只能听从儿子的安排，顺从了儿子的想法。成顺去了北京后，成大天又想在北京给儿子买上一套房，好让儿子扎下根来。有一天，成大天和几个工友聊天，说出了想给儿子在北京买房的想法，工友们都嘲笑说：“你是不是脑袋犯病了，北京的房价都在几百万，你就是把老命搭上都买不起。”一句话，竟然让成大天清醒了，这眼高手低的事情不是他能做的，所以他就放弃了北京买房的念头。“多贵啊！还不如回来在这个小城市生活呢！这里毕竟有父母啊！”闲下来的时候，成大天总是这样念叨，想儿子的心有点疼痛。

       有一天，成大天在和元奎喝酒时，听元奎说老房换了三套楼房，想低价出售一套，成大天好像一下子看到了希望。给别人都能低价，那我是不是还有更低的价？成大天酒后的心一下子就象篮球一样，欢快的跳了起来。喝完酒，成大天没有像往常一样去跳广场舞，而是快速的骑着自行车回了元奎的老房子，气喘吁吁的把这件事告诉了吴翠华。成大天和婆姨吴翠华觉得凭两家关系，应该没有什么大的障碍，说不上只要一半的钱，因为元奎有的是钱。这一夜，两人兴奋地有点不能把持，成大天在吴翠华的身上折腾了三次，第四次的时候，吴翠华说啥也不要了，成大天只好自己解决了一下，又和吴翠华说了阵话，才呼呼的睡去。第二天，成大天又给远在北京的儿子打了电话，把事情的前后告诉了儿子。儿子成顺想父亲买房是一个很大的愿望，不能不支持。但是又觉得好像有点不合适，思来思去，又从北京赶了回来。

      成大天骑着那辆破旧的自行车往超市门口赶。儿子回来时，从北京拿了两瓶朋友送的洋河蓝之蓝白酒，又觉得两瓶酒的分量有点轻，又去了超市，临出门时对母亲吴翠华说：“妈，你让我爸回来后到超市门口找我”。

     等到成大天赶到超市门口时，脖颈上汗水就大颗子的往下跌，眼睛也被热汗迷住了，成大天伸出左手，卷起衣角顺着脸抹了一把，然后抬头看了看天说：“这鬼天气，你就不能冒点凉气。”成顺看到父亲汗津津的站在面前，掏出装在衣兜里的纸巾在父亲的脸上抹了一把说：“爸，你看这天气也太热了，要不我们凉快一下再走吧？”“抓紧时间吧！去晚了，你元叔公司里还有事，怕走了。”儿子成顺只好点了点头。

       元奎家住在新修的明珠小区，是复式二层。这些年元奎真的发了。早些年，元奎上班，厂子效益不好，就辞职在路边摆地摊，后来又开了一家馒头店，馒头店关门后，又开了小餐厅，紧接着又开成了连锁餐饮店，元奎还觉得不满足，就干脆成立了一个餐饮公司，餐饮公司下属一个总店和五六家分店，自己封了董事长官衔，成了当地有名的餐饮界大亨。元奎的生活就开始无忧无虑了。大事上元奎做主，小事就全部交给了女儿元清扬。五点钟，正是元奎午休后，准备去公司的时候，门铃恰好响了。元奎拉开门，成大天和儿子成顺笑嘻嘻的站在门口。“顺顺，奶爹你们咋来了？”“呵呵，董事长，对不起啊！打搅您了，顺顺从北京回来了，嚷着要来看看您，今天有点时间就来了。”元奎成立了公司后，就把成大天叫到了公司仓库上班，管理库房和采购，专门负责各供应商的牛奶供应质检，因为成大天的认真，好多供应商无孔可入，久而久之就给成大天起了一个绰号“奶爹。”后来就在公司传开了。元奎也觉得这个绰号起的有意思，也就习惯了这样的称呼。

     “扬扬妈？快下来给奶爹倒点水，你看这热的。”元奎边往里让成大天父子俩，边对着楼梯口喊了一声。很快楼梯口上就出现了一个衣着华贵的女人，丰腴的身材，白皙的皮肤，一看就是保养得非常好。看见女主人，成大天慌忙站起身，说了声：“嫂子不好意思，打搅您了。”“你看这奶爹，越来越会说客套话了，咱们两家都多少年了，你还把我们家当外人看呢！当年我们不知道多麻烦您呢！我们的今天也少不了你的一份啊！多少年都过去了，这份恩情我们还记着呢！快坐快坐吧！”成大天又和成顺坐了下去。把手里的东西顺势放在了玉石茶几边上。元奎看到成大天的动作，用眼睛扫了一下，笑着就开口了。“你们现在的日子过好了啊！来我家都提着五百多的洋河蓝之蓝啊！这可不简单啊！我虽然爱喝这个牌子的酒，也不至于这么奢侈吧！回家的时候你提走吧！不然我会生气的。”元奎说话虽然带着笑，但是话里却透出了对成大天的指责，成大天笑呵呵的不断搓着手。

      “哎，还是你家顺顺有本事啊！考上了一所好的大学，又在北京找了一份好工作，不像我们家的丫头，只上了大专，现在回来也只能在他爸的公司做个助手啊！”说话间，元奎老婆端上茶水，又端上了水果，顺势拿起一个苹果，削掉了皮递给正在低着头的成顺说：“这孩子真秀气，几年了都没来过阿姨家了，可别客气啊！”说着又用手在成顺的头上搓了一把，好像万分喜欢。

      “行了，你少说点吧！女儿将来有没有出息，就看能不能守住老子的这一大摊子事业，你这不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吗？快去做个菜吧，我和奶爹喝两杯。”元奎有点埋怨的看了一眼老婆周艳秀，拿起了桌上的烟，给成大天一根，又往成顺面前伸，成顺赶忙摆手。

     “元叔，你现在事业做得这么大，应该戒烟，对你的身体有好处。”成顺冷不丁的冒出了一句，完全没有了刚才那种腼腆的模样，说话落落大方，让元奎愣了一下神，好像突然间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幸福。说实话，元奎能做这么大事业，没个儿子，让他真的很难受。很多年前，元奎就想要个儿子，那时候生活贫困，日子过得紧紧巴巴，全家人就靠一点微薄的工资和老屋出租的租金过日子。后来开了餐馆，虽说经济稍微有点宽裕，但是忙着挣钱，谁都没有往这方面考虑，再后来，人就老了，已经失去了很多大好时机，现在就完全没有可能了。元奎想着不觉得眼睛里又沾满了泪花……

     “难得老哥上门，咱们喝一杯吧！”因为碰到了一些伤心往事，元奎想喝酒了。

      虽然离吃晚饭的时间尚早，元奎就想现在喝点酒，麻醉一下自己。成顺明白老哥俩有很多知心话要说，就悄悄去了厨间帮着元奎老婆打下手。说话间隙，元奎给女儿元清扬打了电话，让她处理完手头上事早点回家。

      酒，喝的是成大天拿来的洋河蓝之蓝。打开瓶盖，一股酒香飘满了房间，元奎等不急下酒菜端上来，就和成大天碰了一杯，倒进了嘴里。然后砸吧着嘴说了一句：“好酒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