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母

个人日记

    岳母最近住院了,肺病。国庆期间,儿女们都回到了她的身边,轮流陪护着,侍奉着,尽着为人子女的孝道。长她六岁的老岳父也是天天到医院看她,尽管更多时候只是默默地坐在那里守着他的老伴儿,但一天两趟,风雨无阻。想来,岳母心里还是很欣慰的。
 
    岳母一九三四年生人,今年整八十。退休前,她是一名小学教师,工作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对学生非常严格,待同事十分友善。可以说,在最基层的教育教学岗位上,岳母和那个年代更多的人一样,默默无闻地奉献了自己一生中最好的岁月。
 

    岳母一生养育了五个孩子,两男三女,妻是最小的一个,最年长的大姐已经五十六岁。听妻说,她小的时候,岳父常年在外面工作,家里的一切全靠岳母一个人独立支撑。可以想象,一个女人,既要上班,又要拉扯五个小孩,柴米油盐,吃喝拉撒……那是一种怎样的难处啊!然而,更难的是,搞运动那些年,岳父因为当校长而挨批斗,每天晚上,是岳母用她那女性特有的坚韧和刚强,和岳父共同承担着一切重压,共同舔舐着新创旧痛,一直到拨云见日的那一天。也正是在那些个日月里,岳母养成了抽烟的习惯,并且,一直到晚年都未戒掉。
 
    岳母是一个极聪慧的人。她小时候,家庭“成份”比较高,上学很晚,但学什么都比别的孩子快,成绩非常好。后来考“女师”的时候,就靠的是短短几年的小学文化底子一举中第。在岳母中年那段充满艰辛和苦难的岁月里,她的聪慧又成了她最要好和最可依赖的朋友。工作之余,她桨洗缝补、裁衣纳鞋样样在行,还学会了种菜、腌菜、养鸡、养猪,这些本事,不仅当时很好地补贴了清苦的生活,活络了邻里之间的关系,更为她膝下的一群孩子们留下了非常美好的记忆和无比宝贵的精神财富!
 

    岳母做事非常果决,在这一点上,甚至超过了许多许多的男人。当然,她的果决,是建立在清醒判断和快速分析上的一种雷厉风行,而绝非草率鲁莽和激进冒失。恢复高考那年,大姐、大哥都在招考范围内,岳母审时度势,立马鼓励俩孩子抓住机会赶紧复习,还亲自去大姐下乡的生产队为她请假。由于复习张罗的比较及时,最终两个人都如愿以偿,顺利地考取了学校,几年后有了一份稳定的工作。而这,对于平凡人家而言,又是多么的不易啊!妻上高中那会,喜欢看闲书,喜欢写写画画,学习成绩不是很好。到了高三,思谋着就要面临高考了,于是嚷嚷着想专修画画考美术院校。当时,岳父觉得考“小三门”属于剑走偏锋,死活不同意,于是僵持起来。这一关键时刻,又是岳母,毫不犹豫地站在了老闺女一边,支持她专心学画,积极准备参加高考。终于,妻顺利考取了师专美术系,不仅遂了心、如了愿,还有了一辈子安身立命的饭碗。

    一九九六年冬,我和妻谈恋爱了。寒假,我冒冒失失地坐着长途汽车去了岳母家。记忆中,那是三间低矮破旧但却十分干净整洁的小院儿平房。屋子里生着炉火,暖烘烘的。二姐家四五岁的闺女儿在地上跑来跑去,偶尔停下来打量着这个口音迥异的陌生人,煞是古灵精怪。岳母那时候刚刚六十出头,可头上的白发却不少。她待我很是温和,给我做了坝上美食“山药鱼儿”,我平生第一次吃这种莜面和土豆制作的美味,吃得很香,也吃了很多。临走的时候,我更加冒冒失失地提出了想要娶她女儿为妻的愿望。我永远记得,岳母面对一个鲁莽的穷小子贸然的提亲,并没有让我难堪,而是从容地告诉我,做父母的都希望儿女幸福,也尊重孩子们的感情,但是希望彼此一定要多多了解、慎重选择。当时,我非常感动。那年冬天,坝上特别冷,可我的心头却温暖如春
……
 

    在老辈儿们的支持下,一九九七年五月,我和妻举办了简单的婚礼
!之后,岳母和岳父就去秦皇岛给二哥看小孩了。九九年,我儿子出生,岳母又从秦皇岛赶来我家伺候闺女坐月子。那段日子,是岳母和我们在一起最久的一段光阴。她性情温厚,手脚麻利,跟我的父母相处甚睦,大家同吃一锅饭,同住一处院,可谓其乐融融。那一年是农历兔年,岳母说,男孩子,又属兔,就叫大原吧,让他一辈子都能在茫茫的大草原上自由快活的生活!这,就是我儿子名字的由来,这其中,寄托着岳母对小外甥多么浓重的爱意与情感啊!

    二哥家孩子长到三岁该上幼儿园的时候,岳母、岳父终于回到张家口安顿下来。退休后的生活闲适而安逸,老两口也该安享晚年了。但,长期以来形成的思维方式和生活习惯,注定了岳母不会去享受人生。她依然过着非常朴素的日子,
不喜打牌,不爱串门,只是遛弯、买菜、做饭、收拾家,然后就是看报纸、听新闻,关心国家大事,每天早睡早起,生活非常规律。每到节假日,孩子们回来小聚的时候,岳母就特别特别开心,变着花样儿做些他们喜欢的吃食儿。饭后,一家人团座在小小的客厅当中,聊聊各自的工作和生活,分享彼此的欢喜与快乐,那个时候,岳母脸上的笑总是特别特别灿烂!

    这么多年以来,我发现,岳母在花钱的态度上,有着绝对的“双重标准”,那就是待自己很吝啬,对他人极大方 !她和岳父退休时都没有赶上调资,所以工资标准比较低。但因为没有其他大的开销,孩子们也不用操心,靠老两口的退休金,足以过上挺滋润的日子。岳母却不是大手大脚的人,老两口的餐桌上,普通的青菜和土豆总是主角儿,秋冬季节,还要自己腌制一点小菜儿,岳父喜欢喝一口儿,可常备的下酒菜就是盐水煮蚕豆。在穿衣方面,也从不讲究,只是注重干净利索。孩子们给买的新衣服平时不怎么穿,只是出门或过节的时候才翻出来穿一穿。但是,他们的工资却没有攒下来!哪去了?老家来人儿了,捎两千回去;孙子外甥上学了,拿三千出来;闺女买房子紧张,支援个万儿八千;亲戚挪腾不开了,借一点调调头儿。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至于自己,能俭则俭,能省就省,苛刻得很!

    岳父和岳母老家都在万全县,一个周家庄,一个赵家梁,相隔不远。岳父老家这边没人了,岳母那边还有个弟弟,我们叫四舅,年岁也不小了,身体不大好。退休以后,岳母心中总是牵挂着她的这个弟弟 ,前些年每年都回去看看,每次回去都带不少东西,象大米呀,挂面呀,麻油呀什么的,临走还要给弟弟留点钱。近几年,岳母一年比一年老,回去的次数逐渐少了,但她还总是念叨弟弟的景况,关心老家的收成,时不时让大哥代她回去走走看看,捎些钱接济弟弟家用。我想,一个年届八十的老人,依然用这样的方式牵念着老家,心疼着亲人,这是多么令人敬仰的一种朴实、纯洁的情感啊!

    看着病床上倚被而坐的岳母,听着她不时的咳嗽和急促的喘气声,我的内心极不平静。作为儿女,不能替老人承受病痛的折磨,我很难过。而想到此生有幸拥有这样一位平凡而又伟大的母亲,我又倍感骄傲 !我只有默默的祈祷,祈愿神灵庇佑我的岳母!我还想大胆地请问神灵:岳母这样的人,有什么理由不赶紧从病痛中好起来呢?


     
 


文章评论

贤岳母,善女婿!

俗客听风吟

这就是大多数那个年代走过来的人。愿她老人家早日恢复康健!

东边日出西边雨

感人,老岳母其实就是中国大多数农村父母亲的缩影,朴实无华,祝老人安康!

有所

好妈妈,祝她健康!

自在

老师也四十几了吧!祝全家幸福安康!!!

波波

哥,这是你的机会啊,快去照顾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