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松

 很小很小的时候，对不熟悉的人就有一种莫名的恐惧。见到生人，便马上跑开。无路可逃时，屋门后、墙旮旯、家长的身后都是我的藏身之所。这种状态并未引起家长的关注，偶有人提起，也只是认为我这个女孩子腼腆、害羞。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认生”的毛病非但没有变好，反而越来越愿意独处。我的潜意识里感觉独处最安全，为此，少有闺蜜和好友。我和所接触的人基本上都是等距离的，没有亲疏远近之别。

  16岁离家求学，住在二三十人的大宿舍里。下了晚自习，回到寝室的少男少女们还没有困意，大都喜欢和左邻右舍窃窃私语、嘀嘀咕咕。我也想不冷落身旁的同伴，却找不到私聊的话题。想用某句话开个头，尚未出口，便遭自己否定。嗫嚅片刻，终归沉默。那时，多位同学因熄灯后聊天、恶搞，被巡查教师发现，没少挨尅。我小人心态，暗自庆幸：还好，我不知说些什么。备战高考，一心金榜题名，脱离种庄稼地的苦海，更没心思说三道四。就这样熬过三年时光，我给同学留下的印象是爱笑、爱睡觉。其实，那是真实的我呀。我爱笑，是因为不知怎样应答他人的问话，见到他人没有找到合适的寒暄两句的话语，只好用微笑来化解尴尬。我爱睡觉，那是因为我的大脑时时都在高度集中，痴痴地背着史地政，真的困啊！

命运之神牵引着我来到一个叫做孟营的农村中学，它坐落在孟营村的东南部。学校的南、西、北面与村庄相连，校门开在东面，对着一条乡间的小土路。站在校门口向东望去，近处是庄稼地，远处是一横排参差不齐的杨柳。临近放暑假的时候，田野里，溢满盎然生机。一人多高的玉米杆儿绿油油的，形成一片赏心悦目的青纱帐；一穗穗玉米棒子上顶着紫红的樱子，在阳光的照射下，是那样娇嫩鲜亮，熠熠发光。过膝的黄豆秧上缀满长长的、鼓鼓的豆荚，豆荚上一层密密的绒毛，形成了它一身柔软的铠甲。红透了的西红柿，里面的沙瓤泛着光亮，令人垂涎欲滴；透出一丝丝红晕的半熟的柿子，挑逗般朝你眨着眼，撩拨着你的味觉；青绿的柿子大大小小挤在一起，就像晶莹剔透的绿宝石，冲击着你的视觉，产生无限的愉悦。玉米地里，几棵杂草，挺直了腰身，够着细细碎碎的阳光，使劲儿地拔节，不屈地生长。每天清晨，从这条南北走向的小路上，三四百个或骑自行车、或步行的农家孩子叽叽喳喳地涌进校园。那个时候，没有所谓的值周生，孩子们跨进校园那一刻是无拘无束的，是快乐无比的。

当我作为老师，整天和孩子们在一起的时候，我的心门大开：对着男生、女生，守纪律的、不听话的，说呀，说不完地说；对着家长，管孩子的、不管孩子的；严格的、溺爱的，讲不完地讲。对着同事，爱理我的、不屑一顾的，年龄大的、岁数小的，我和人家交流呀、交流呀，没完没了。我在课上课下，没有腼腆害羞，只有落落大方、侃侃而谈。是教师这个职业，改变了我的性情。

现在的我，非但不认生，而且超喜欢和新学生、新同行结识，也不再惧怕陌生人。当然，我最美好的时光还是独处时，让一本书、一杯清茶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