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的底色(我的记忆残片)

个人日记

        爷爷去世的早,那时我还年少,满心的悲无从宣泄。有一天,我收到一封信,打开看后,里面字迹隽秀,盈盈满是关切。感觉自己像一个走进山林未带雨具的人,兜头淋了一场急雨,惶惑幽深的时间仿佛有了一个缺口,未曾经历的痴念溃堤而出。提笔回信时的踌躇,收笔落款时的忐忑,与友共勉时的喜悦,我觉得,我喜欢上了写文。文字芳香甘醇,如一坛老酒,未入喉已叫人留念。

而今,与那位笔友已失去联系多年,收到的书信也带着遗憾跳进记忆的空白处,偶尔念及,文不成章,却温暖如洗,那里是生活的底色。

叶圣陶说过:“写文章不是生活的点缀和装饰,而就是生活本身。”句子再错综复杂,躲不开依附于汉字的命途。而就这么平淡无奇的汉字组合,却因为描摹细致,照应生活,洞悉内心而意境深远。字字变得惊心动魄,又是那样的直白坦率。由于骨子里安逸荼蘼的情绪作祟,我喜欢过去胜过未来多一点儿。未来太玄奥,过去才够真实,旧情像旧时衣,折叠起,压箱底,无意间翻起,心中仍有涟漪。天将晓,情未央,拇指和食指捏着的笔轻轻摇晃,灯光落下的影子斑驳而轻盈,抚着平滑的纸张,泻了一桌褶皱的影像。昨天最不懂得欺骗人,烙下的底色也就成了生活本身,字迹渐渐被风干,从此,留住了,手指间的美景良宵。

能不让自身遭遇霸占思想的人是可敬的,就像莫扎特,生活荒唐潦倒,曲子却圣洁无暇。文字亦是一门艺术,她也常常眷顾那些个性鲜明又坚守本心的人。唐代诗人王维,有年少得志也有被封“伪官”的时候,春风得意,亦历忧患,富不易其心,难不夺其志,终成一位可以和李杜比肩,盛唐般华丽而深远的诗人。莫忘记最初的自己,人生里最美丽的举止,是敢作敢为,心口如一。我们从来不会寂寞,身边朋友成群,吟唱着小小的心情,多愁善感地以为自己活得很诗情,可是,当我们不再说真心的话,当我们的感情只能靠想念来维系,当我们身边人潮拥挤心里却寂寞苍凉时,成长,来得安稳而失落。一树桃花要等到踏花夭夭,是一生一世;砍掉它,却只是片刻惊动,对一个人的坚定,对一件事的坚定,比变心要艰难。于是,那些坚持下来的,都写在了历史里,风来,不去,雨来,不去,伴着千年的赞赏,寂寞地存在。

生活的底色本为空白。国画大师们,深谙其中意趣。一点浓墨,几笔淡描,略加点染,几许留白,一方朱印,便让画面生动了起来。看似漫不经心,清逸几笔,却是匠心独运,悠悠神韵。文章亦如此,一味求空,犹如白纸,空执而已,何味之有?一味求色,浓妆艳抹,如满纸油墨,意境何在?雷蒙德·卡佛的一句话说得漂亮:“不把必要的情节告诉读者,而是通过意外的情节来征服读者。”好比一个道理,从一个人口中说出来是废话,而从另一个人口中说出来就发人深省。语言是最亲密的魔术师,与形式相比她更注重象的雕饰,也就是我们常说的意境。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其中有一句:“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月光泼地似水,人在月中,濯濯如新出浴,作者踏足江岸,寄思月光,吸纳花香,却吐出难言的孤独彷徨,聚散苦匆匆,此愁无穷,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谁与共?未言情,而情至深,生活的底色需要涂鸦,同样需要留白。

我感激文字,让我在最初失落的时候得以坚强,也让我在不断失去和得到的过程里窥得生活的底色,这谢意也竟如陌上琼花般充满了爱意。文章写到最后,总忍不住想要回头看看。犹记得爷爷离去时,我尚未独立,念及,他定为我挂心不已。

文章评论

颜夕溪

守住初心,留白之美。生命的底色,还需自己涂鸦!早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