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青春

    独自在这异乡漂泊的日子里，总使我不经意间想起一只黑色的小土狗，多少个不能成眠的孤单长夜，伤情总是浸染我纷乱复杂的思愁。­

   三年前一个炎热的下午，我路过徐霞客大道旁边的凤凰山公园，远远看见路边的草坪上放着个包装运动鞋的纸盒。走近一看，里面是只黑色的小土狗，掺杂着泪痕般的灰纹，它看起来出生才一周左右，在烈日下，小土狗耷拉着脑袋，趴在里面一动不动，似乎已经奄奄一息，旁边放着张主人希望有人领养的字条。知道有人过来，它微微的睁开眼睛望着我，眼神凄苦无望，或许已经有很多人看到了它了并没有将它带走，它已经到了濒临绝望的地步。望着小狗那潮润的回眸和乌黑的眼珠，我顿生悲悯之心。­

   我盖上盒子，把字条丢进了垃圾桶，带走了小土狗，我叫它黑坨。­

   回去之后，黑坨渐渐的回过神来，几次想站起来又倒下去，它实在太小，站起来的时候几乎看不到它的脚，走起路来都不够稳，可是它的那种执意与坚强令我不禁有些欣慰与酸楚，毕竟成长的过程并不是快意的。­

   黑坨吃东西的时候还只能靠舔，不过吃得很认真。夜里，我用凉席铺在地上睡，它就睡在我的枕头旁边。大有相依为命的感觉，对于一个懵懂来到这个世界的生命，它什么都不懂，只觉得我是它足以依赖的宿主。­

   我出去时，只能把黑坨锁在我租在陈家村的屋里，回去之后，房东就抱怨不要养狗，在家里一直乱叫扰邻。况且在当地养狗是要到公安局登记，由公安局统一发放有编号的绳套，没有编号的，一律打死，并且要定期的去卫生院注射狂犬疫苗。房东说乘小狗还小，要么就把它打死，要么就把它丢掉。看着一副无辜样的黑坨，幻想有一天长大的黑坨，会被打死，望得人一心的凄凉。­

   我给黑坨喂鱼和龙虾，黑坨渐渐的强健起来，屋子门口是块空地，进屋有两步台阶，它能从外面进屋了。我在屋里呼唤它的时候，它在台阶边会后退几步，先助跑一下，才能跃得上台阶。­

   我去上班的时候，是不能把它锁在家屋里了。我在门口放着它的口粮，让它在外面玩。每一次，黑坨都会跟着我到陈家村的门口，被我吼回去他才灰溜溜的回去。总是在每天下午，我下班走到陈家村的时候，黑坨就不知道从那里钻出来，摇头晃脑的跟在我身后，活像一个滚动的黑皮球，因为它太小，有次跑落掉进了路边排水的小阴沟。有一天，它甚至跑到了凤凰山公园等我，看到那个绿茵的草地，是黑坨曾被抛弃的地方，不知它是否尚有一点记忆和痛恨？我在想黑坨是怎样在汹涌的人潮中发现了我并跟上来，我知道，黑坨一直在默默的等待我的到来，我体会着这份深沉的忠诚，我忍不住抱起脏兮兮的黑坨，我有一丝油然而生的感动。­

   回去之后，我才发现黑坨为了等我，一直没有回去，它的口粮已经被其他的狗全部吃掉了，又或许它的口粮被其他大狗吃掉了它只能在那里一直等我。­

   黑坨渐渐的长大了，敢对几只欺负它的大狗汪汪了。也越来越顽皮。有天醒来发现它撕坏了凉席，甚至在屋子里撒了泡尿。我生气的教训了它。从那以后，它就独自睡到小衣柜下面，我躺下的时候，一扭头，就能看到它可怜巴巴的样子。它的眼神偶尔和我碰撞，黑黑的眼睛透射出几分悲凉。并且每天早上它都起得很早，叽叽咕咕的要出去撒尿。就影响了我正常的休息，好几次我都按捺不住要把它抛弃的念头。­

   一天夜里，晚饭过后，我带黑坨到了凤凰山公园里，准备叫它丢弃。我用手电在公园的小溪旁抓了很多田螺敲给黑坨吃，黑坨吃点很欢快。凤凰山的夏夜是清凉的，站在凤凰亭里看徐霞客大道繁华的街景，别生一种缠绵的乡愁，黑坨似乎也有自己的心思，趴在石椅上安静的看着深邃的夜空。­

   正当我想要逃离它的时候，它开始口吐白沫，浑身发抖。发出咕咕的声音。我想它是吃田螺吃坏了，我只得把它又带回了小屋。­

   夜里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将黑坨丢掉，就等于送走条鲜活的小生命。­

   第二天，黑坨好了。眼睛一眨一眨的样子十分讨人喜欢，我带它到凤凰山下南溪河去游泳，南溪河虽宽，但深处也不过齐胸，所以天气好的时候，河里的人总是比肩接踵，我先把黑坨放下水，它在水里惊慌失措的挣扎，好不容易才刨上岸。冷得瑟瑟发抖，被水湿透的黑坨看起来很可爱，过往的人都会吹口哨逗它，它似乎感觉到自己出尽了洋相，坐在那里委屈的看着我，不搭理别人。­

   我向河中游去了，黑坨在岸边开始着急起来，它在岸边来回的跑，不停的嘶叫，好几次它急得跳下水来想靠近我，无奈被水呛得又挣扎着爬回岸上。我知道它是怕我离它远去。­

   黑坨比原来捡到它的时候大了许多，我要离开了那种不属于我的城市。遥远的征程，我是不可能带它一起离开了。黑坨不是什么名犬，也找不到愿意领养它的人家。一天，我买了几个肉包子，把黑坨洗干净，又把它带到了凤凰山公园，把肉包子藏在黑坨知道的地方。它依然像往常一样站在通往陈家村的路口，呆呆的望着渐行渐远的我，并没有察觉出什么，走到拐弯处，我回头望了一眼，它依然还站在那里，如一颗风化的黑礁石，泪水很快就模糊了我的视线，我明白：只有我，对于黑坨来说才是最温暖的，我默默的为它祈祷，希望它坚强活下去并且有好心人领养它/­

   有一天夜里，我梦见里黑坨：那天，黑坨依然像往常一样在我必经的路口等我，它在陌生人潮里搜寻我的影子，但始终没有等到我的出现。它默默的在凤凰山与陈家村之间没日没夜的奔跑只是为了找我，饿了就吃那些街面的残羹冷炙，渴了就舔一下凤凰山里的溪水。幕天席地，不离不弃，每天都会如约的在通往陈家村的路口守侯。人们驱赶它它也不走，只到一天城管队的看脖子上没有编了号的绳套将它打死……­

   梦里醒来，黑坨是那么透彻凿刻进我的脑海里，我不知它是否和我一样还在流浪？或许有好心人领养了它，并为它办了证，又或许它如梦一样已经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不再饱受欺负和凌辱，匆匆的走过了它的岁月。­

   推开窗户望着灯火阑珊的林城，烟雨蒙蒙。不知江南是否有雨，依然坚强的活着的黑坨是否有安身立命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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