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若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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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夏已至，菩提树下，木鱼轻响，和尚披着红色袈裟，背影挺拔。树叶落下，吻了吻和尚的衣襟，又落入尘土里。身后有人踮着脚，悄悄接近。
“阿秀，你胆子越来越大了。”
身后的人“嘿嘿”一笑，绕到和尚跟前。
那是一个明眸皓齿的姑娘，阳光细细洒在她脸上，更显明媚。
木鱼声停下，看着眼前的人，和尚眼里泛起温柔，嘴里却说着责备的话，“又偷跑出来了？上回才被罚了，怎么就不长记性？”
姑娘从包里翻出一根皮绳，举到和尚面前，毫不在意地咧嘴笑：“秀坊姐妹教的新玩意，我来跟你一起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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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吹红了枫树，菩提树叶落了一地，红绳带着祝福被系在树干上。
和尚拿着扫帚清扫落叶，姑娘拿着红绳从寺里出来。
走到和尚身边，笑嘻嘻地伸手将红绳递向和尚，“帮我挂。”
和尚接过，笑道：“许了什么愿？”
“是谁告诉我说说出来的就不灵了的？”
和尚摸了摸鼻子，“是我。”
姑娘拍了拍和尚的肩，“你还是好好帮我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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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景如梭，簌簌大雪压弯了菩提枝丫。
和尚走到树下，望着那唯一一根没有还愿的红绳，孤独地悬挂着，被风吹得瑟瑟发抖。
“整整三个月，你竟一天都没来过。”
白雪里，红色的袈裟有些刺眼，一人突然跑到和尚面前大哭道：“大，大师，求你救救我们阿秀吧。”
和尚急急上前扶起来人，定睛一看诧异道：“你是七秀坊的人？”
那人紧紧抓着和尚的袖子，泪水不断：“大师，师父要把阿秀打死了，还说，还说要把阿秀逐出七秀坊，我们七秀女儿皆是孤儿，离开秀坊就没有去处了呀。”
和尚怔怔道：“莫不是……因为我？”
来人跪在地，满脸痛苦：“阿秀偷偷来见你，被师父发现了，又被禁足，阿秀却扬言要脱离七秀，师父一怒之下就要杖责阿秀，将阿秀赶出秀坊。大师，求你出面给师父求求情，饶过我们阿秀吧。”
大雪忽然下得更大，似乎要将两人淹埋。
和尚沉默须臾，拂下女子的手，捻着佛珠，冷淡道：“我若去了，你师父更是不会原谅阿秀了，施主请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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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鱼声在寺庙弄堂轻响，烛光摇曳，佛祖无悲无喜地伫立着。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老和尚的声音带着沙哑在弄堂里回荡。
“师父，徒儿来请罪了。”
老和尚停了诵经，放下小木槌，叹口气。
“我本是以为你自己能明白。”
“请师父原谅徒儿。”
“你可是想清楚了？”
和尚看向大院菩提树上还挂着的红绳，缓慢而又坚定地开口。
“业障已结，罪孽已生，佛路，已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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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年的盛夏，菩提树下，绿荫斑驳，一道瘦弱的影子遮住了一处光，她低着头手里拿着红绳，皎白的颈项落入他人的眼里。
脚步声出现在身后，她一愣，回过头。
那人着一身青衣，没有披袈裟，没有戴佛珠，那人望着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才长出没多长的头发，映着光斑，眼底是醒目的温柔。
“阿秀，我来接你了。”
手中红绳落入尘土中，姑娘已在青衣人怀里。
“愿望实现了吗？”和尚轻问。
姑娘埋在青衣人怀里紧紧拽着他衣襟不住点头。
——许了什么愿？
——菩提翠时，般若当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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